魏振国下午出去的,第二天早上,才带着更重的眼袋和更深的皱纹回来。
被他一起带回来的,是个不到20岁的青年人,身材矮小而瘦削,一脸的满不在乎,只有眼睛转动的飞快。
一应手续妥当,魏振国立即带着人进到审讯室里。
刑警队的审讯室设在一楼,只是一个三四十平米的小房间。
房间中间有铁栏杆,铁门和铁锁分隔。铁栏杆的靠房门的一半房间是审讯区,放了办公桌、电脑和椅子。而内里的一端则是嫌疑人约束区,只有一把孤零零的审讯椅。
审讯椅在业内的雅称是“老虎凳”。椅子全钢制造,下端固定于地面,椅脚配脚环,刚好环住犯罪嫌疑人的脚踝,扶手配手环,环住犯罪嫌疑人的手腕,靠背挂警绳,可以将嫌疑人的身体捆在椅子上。
这一套约束装置,不仅防止犯罪嫌疑人暴起伤人,更是用来防止他自残的。
对警队来说,审讯室内因为任何原因出现伤情,都是需要审慎对待的,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能解释过去的。
“打开。”魏振国用手扶着犯罪嫌疑人,示意同事开门。
咔。
铁锁铁门开。
魏振国带着犯罪嫌疑人一起入内,再示意同事关门。
咔。
铁门铁锁关。
两声响过,嫌疑人脸上的满不在乎,已是悄然消失了。
魏振国接着指指老虎凳,道:“坐进去。”
嫌疑人咽了口唾沫:“凭什么?我犯什么罪了?”
“少啰嗦。”魏振国的眉头皱起来,能夹住一根羊肉串不落地,这回也不惯着对方,和一名同事一起,轻轻松松将人约束进了审讯椅上。
又是几声“咔嚓”,锁具全合,嫌疑人的眉头也不由蹙起,看着能夹一根棉签的样子。
咔。
咔咔。
魏振国和同事再打开铁门出去,关好门,坐到了对面的办公椅上。
审讯室的墙壁极厚且吸音,关上外门后,整个房间内,已是一片寂静。
令人心慌的寂静。
哪怕是进过审讯室的人,再进来,情绪依旧是压抑的。
魏振国沉着脸,让同事先问。
例行的姓名年龄过后,看着嫌疑人的情绪稍稳,魏振国就阴阴的道:“吕鑫,知道我们怎么抓到你的吗?”
“我……你们抓错人了。”吕鑫硬挺着脖子。
“人过留痕,雁过留声。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干了什么,真当我们不知道?”魏振国的声音提起来,道:“我不用口供,也能送你进去。你不交代,判的更久。”
这种话,一半真一半假。现在确实有零口供的案件定罪,还不在少数,但相比物证,口供的威力和价值还是更大的。别的不说,就是领导过问,首先问的也是“交代了没”,而办案民警最希望回答的,自然是“交代了”。
今天的案子更是特殊,魏振国希望的是用小案牵出大案来,而他不仅大案没有足够的证据,小案的证据也不足以定案。
江远虽然通过残缺的指纹比中了吕鑫,但定罪的要求,是比侦查的要求高的。侦查只要8个特征点匹配就足够,指纹鉴定则需要13个特征点相同。仅此一条,残缺的指纹就不足够。
更不要说,指纹作为间接证据,无法单独证明有罪。
不过,魏振国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丝毫的焦虑和畏难,能看到的只有皱纹与黑。
“有没有被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过?”魏振国明知故问。指纹就是就是借此匹配出来的。
吕鑫继续沉默。
“问你话呢。”魏振国旁边的民警叱喝了一声。
吕鑫被吓了一跳,等了几秒,才道:“打击过。”
正因为被打击过,所以,他才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说真的,尤其是到了审判阶段,抗拒从严意味着从重处理,很可能会多好几年的刑期。
同样的,这种信息都是有记录的,他也藏不住。
魏振国接手,声音不高不低,问:“因为啥?”
“不是都处理完了……”
“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吕鑫绷着脸,等了一会,才道:“就打架,拘留而已。也拿过别人的东西。”
“因为点着了餐厅的厨房,所以跟人打了起来,是吗?”
“是,就不小心,不依不饶的。”吕鑫很是不屑的样子。
魏振国撇撇嘴,上一个案子的办案民警信息不足,显然是被这厮给蒙了,没能深挖下去。一个纵火案的嫌犯,点着了小餐厅的厨房,怎么可能是不小心,分明是跑到了城里以后,手痒痒了。
轻敲了一下桌子,魏振国淡定的道:“你撒谎了。”
吕鑫一脸无辜的看向魏振国。
“你不是不小心点着了餐厅厨房,你是有意纵火。现场的油瓶上,就有你的指纹。”魏振国眼神锐利的看着吕鑫,又示意旁边的民警出示了照片。
隔着栏杆,指纹上的断点看的不是很清楚,只当是一副完整的指纹。
“那是……那是打架的时候,抓了油瓶。”
“抓油瓶做什么?”
“就想打人,后来又放下了,我也没用油瓶打人。”吕鑫对答的流畅起来。
魏振国却是一笑,道:“因为你想用油瓶点火,对吧?”
吕鑫的眼神一闪,忙道:“没有的事。”
“你挺喜欢放火的,是吧?”
“没有。”
“那我在这个起火点找到的指纹,又怎么解释?”魏振国又拿出一张指纹图,缓缓道:“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能是巧合吗?你当司法系统是傻的吗?”
吕鑫的嘴唇动了动,脸上的表情已是绷不住了。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戴手套……但兴致起来的时候,身边哪里能正好有手套呢。再说,带着也不方便,看到了容易被人怀疑。
魏振国等了足够长的时间,再用极具压迫力的声音,道:“说吧。”
“我……我没有……”
“你要是不交代,我就用指纹定罪了。”
“不是,我……”
魏振国“啪”的拍了桌子,道:“说!”
吕鑫声音的身体抖了一下,迟疑几秒,再看看两人,终于道:“我不是真的想放火,我就是看那个废品收费站不爽,正好在抽烟,我就顺手把纸给点了……”
他最近一段时间,也就这么一次纵火的经历,造成的损失也不大,他离开没多久,火就被扑灭了。估摸着,不是废品收费站的老板自己灭的火,就是哪里的热心群众。
这种级别的案子,以吕鑫的理解,应该也不会判的太厉害。
魏振国和同事互相看看,悄悄的递出眼神来。
吕鑫交代的案子,显然并不属于他们所掌握的几个案件之一。
这说明,眼前的吕鑫是犯了更多案子的惯犯。
魏振国内心微动,但脸上丝毫表情不露,看着吕鑫,声音冷冷的道:“按照时间地点的顺序说。”
“是。今年3月,西红区,五里铺的废品收费站。”吕鑫既然开始说了,神情反而松弛下来,一五一十的交代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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