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头脸色一阵变换。
他其实有些自责,想帮姜望找媳妇儿是真心的,舒姑娘那回确实是想着赚钱两不误,可后来他就没有因为银子随随便便把人带到姜望面前了,细细想来,沈姑娘是拿着画像自己找上门的,但他却不记得有沈姑娘这个人。
只是以为虽有金丹让他变得年轻些,可真实年纪在这儿摆着,一时健忘也正常,就没太往心里去。
也怪不得姜望说出不让他再帮忙找媳妇儿的事,想来并非是要孤寡一生,而是不信任他,毕竟前车之鉴一桩又一桩。
念及此,老许头更显愧疚。
以后定当精挑细选,再不可这般马虎了。
姜望浑然不觉老许头仍未放弃给他找媳妇儿这件事。
他之所以把沈姑娘留在栖霞街,便是想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
只给两日期限便是迫使沈姑娘更快找机会有所行动,从而露出马脚。
但事实上,姜望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哪怕沈姑娘修为已至澡雪境,在同龄人里面是为佼佼者,可对于现在的姜望而言,实是构不成丝毫威胁。
告别老许头,姜望慢悠悠走回浔阳侯府。
庭院里,南椋郡主在抚琴,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彰显出岁月静好的画面。
赵守在旁陪着童伯下棋,状况似乎极为焦灼。
没见阿空和汝鄢青的身影,却见沈澹雅蹲在童伯和赵守的棋台一侧,很认真的看着一封信笺。
注意到姜望,沈澹雅连忙起身
举着信笺说道:“苏长络来信了,说不日就会回来。”
姜望朝着闻声看向他的谈静好点点头,踱步来到沈澹雅近前,接过信笺,简单看了两眼。
苏长络在小霜山帮忙顺便降妖除魔,其实早就了事,之所以迟迟未归,是因为期间顾揖拜师执剑者,他也跟着程颜学了几剑,程颜教他们修行的方式便是实战,几乎踏遍了漱河郡,降妖除魔无数,修为有了极大的进境。
信笺上有提及容真人继任小霜山山主之位,也有突如其来的妖患事件,但漱河郡运气比较好,因为程颜带着苏长络和顾揖修行,把漱河郡大半妖怪都解决了,因此虽有妖患发生,却规模甚小,可以说来得快去得也快。
眼下没了别的事,苏长络便启程回返。
姜望把信笺递给沈澹雅,暗想自己这个当老师的还真是不够称职。
他搬出藤椅躺在屋檐下,听着落子的脆响,婉约琴声以及后院挥拳的呼啸声,那显然是小鱼弄出来的动静。
赵熄焰提着酒壶仿若醉鬼般摇摇晃晃步入庭院,沈澹雅见此嘀咕道:“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浑然不懂得好好打扮,甚至连走路都没个姑娘样儿,以后谁娶了她真是要倒八辈子血霉。”
他话音刚落便忽然惨叫一声,直直飞过院墙。
赵熄焰缓缓收脚,食指蹭了下鼻子,打个酒嗝,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朝着姜望走去,毫无形象坐在石阶上,伸手搭着藤
椅,说道:“待了这么久,该吃的该喝的都享受了,实是无趣,最近有没有想搞什么事?没有的话,我可就撤了。”
姜望笑道:“望来湖很快就要正式建立,虽然我觉得很没必要,但大隋宗门都得在青玄署记录在册,苦檀倒是好说,燕瞰掀不起什么风浪,就看神都得知后,会有什么动作了,除此之外,确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赵熄焰眼前一亮,问道:“什么事?”
姜望看着她,正经问道:“赵姑娘有没有兴趣加入望来湖?”
赵熄焰挠了挠脸,说道:“我有师门,虽然师门里除了我便只有老师一人。”
姜望好奇问道:“两个人无法建宗吧?”
赵熄焰说道:“那我不懂,反正师门很早就有了,也没见青玄署找什么麻烦。”
姜望若有所思,想来若非赵熄焰的老师有什么背景,能够让青玄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她老师的修为十分高绝,修为极高深者自然都有特权。
依照苦檀的情况,显然赵熄焰的老师是个相当低调的隐世高人。
因气运衰竭的缘故,苦檀整体实力确实偏弱,但也有像林剑神那般站在巅峰的人,可如果是能让青玄署默许两个人的宗门存在,若是高手,必然也是极高的高手,怕怎么都不会弱于林剑神。
想到这里,姜望诚挚道:“那等有空闲,愿请尊师屈驾望来湖做客。”
赵熄焰没有答应或者拒绝,而是狐疑看
着姜望问道:“你说的很重要的事情不会就是想让我加入望来湖吧?”
姜望理所当然说道:“这确实是很重要的事啊,赵姑娘修为深厚,若能加入望来湖,自是蓬荜生辉。”
想拉拢赵熄焰是姜望早有的念头,但更重要的有关解决气运被偷走一事,他是觉得没必要告诉赵熄焰,一来不好解释,二来他也没有多大的信心,何况这件事,除了荧惑,确实没人能帮上忙。
赵熄焰兴致缺缺,摆手说道:“你有什么事的话,只要找我帮忙我自然会帮的,说起老师,我的确出来太久,是该回去一趟了。”
姜望也没有强求,说道:“同样的话,赵姑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自可知会一声。”
赵熄焰嗯了一声,说道:“总之还是想着点白雪衣,那家伙对你有敌意,不会轻易偃旗息鼓。”
姜望点点头,问道:“不知赵姑娘师门在何处?说不得什么时候路过,能顺便拜访。”
赵熄焰说道:“朝泗巷。”
姜望表情一僵,无奈问道:“朝泗巷是在哪个城镇?”
赵熄焰说道:“在琅琊南部山里,很偏的小镇。”
姜望疑惑道:“虽然是两个人的宗门,但也不至于开在偏山小镇巷子里吧?”
赵熄焰纠正道:“朝泗巷就是我的师门。”
姜望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宗门名字就叫朝泗巷?”
赵熄焰撇撇嘴,说道:“就跟你的望来湖差不多,单是听起来确实
不像宗门。”
姜望失笑道:“看来尊师也是很有意思的人,更想请他老人家来做客了,或者到时候我去你们朝泗巷拜访。”
赵熄焰应了一声,把空酒壶扔给姜望,起身走出庭院,“我睡一觉,明早便走了。”
姜望也起身嘱咐谈静好一句身子不太好别抚琴太久,便回屋休息。
翌日一早,赵熄焰离开浑城。
姜望想着解决气运的办法,转眼便又是一日傍晚。
白日里沈姑娘多次来到浔阳侯府,却是打着感谢的由头给他做饭吃,想着沈姑娘不至于用在饭菜里动手脚这种低劣的手段,事实上那的确只是寻常膳食。
从湖上楼阁下来,驻足湖畔良久,他伸手招来黑焰军甲士,低语几句,随即脚步虚浮往栖霞街外走。
若是平常时候,他或许可以慢慢观察沈姑娘,也算是闲暇时的乐趣,但给了两日期限,沈姑娘却始终没什么动作,他还是决定给对方创造机会,毕竟之前实在没怎么把沈姑娘放在眼里,现在想想,让她在栖霞街里动手,的确难为她了。
姜望在老许头裁缝铺里等着。
看着老许头和家里婆娘你侬我侬,明明一把年纪,却仿佛刚接触爱情的小年轻,腻歪的不行。
殊不知老许头正在犯嘀咕。
要说这把年纪腻腻歪歪当然不至于,纯粹是故意给姜望看的,目的是让他羡慕,让他憧憬,可看着姜望那撇嘴不屑一顾的模样,想来是根本没有丝毫
效果。
在沈姑娘被黑焰军甲士带出栖霞街,来到裁缝铺后,老许头见她和姜望在铺门前说了两句,便一前一后去了凭阑街,当即稍作沉思,便向自家媳妇儿说道:“我出去一趟。”
沈姑娘心里是很忐忑的。
按理来说,她隐藏很深,哪怕姜望修为很高,也很难察觉到什么,她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自通过老许头接触姜望开始,故作矜持也好,到想着法子寻姜望试图更多接触也好,其实虽然没有多大成果,但也没出什么变故,实是能见到姜望的机会太少,尤其栖霞街莫名其妙消失了,她只能冒进些。
之前多次接触,姜望都相对冷淡,可沈姑娘觉得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虽说混入栖霞街的情况与她设想的略有不同,而且更是绞尽脑汁在姜望面前晃悠,给他做饭,表现的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可以说是做到极致了。
但姜望给予的反馈却仍是没什么区别。
此时姜望忽然主动相约,沈姑娘反倒摸不清头绪了。
她隐约能意识到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又实在想不通问题出在哪儿。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姜望朝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
沈姑娘观察着周围,心里的不安更盛。
眯眼注视前面脚步虚浮的姜望,沈姑娘自能看得出来,那并非伪装。
从昨日傍晚初至栖霞街,姜望便是这般姿态,可第二日状
态便好了很多,再到傍晚,就又虚了。
据暗中观察来看,这显然是跟住在湖上楼阁里的红衣姑娘有关。
相比姜望的虚,那位姑娘面色可是相当红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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