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勇也是高攀了啊!其人不过一九品牧长,终日与马粪打交道,卑贱之人,如何能攀上高氏女?还是继室!”
“高氏女也丧夫一年了,孀居在家。”
“那也是高攀了啊。”
“庭美慎言,莫要祸从口出。我且问你,兵家子娶世家女算是高攀的话,自谁而始?”
这句话一下子把人干沉默了。
自谁而始很难说,但最近十年,有个人却横扫洛阳贵女,然后又娶了庾参军的妹妹为妻,这人是能说的?
他开了头,强力扭转了风气,最近一年又大幅度提高武人地位,一些小家族开始攀附上来,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陈留高氏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
高光被司马越杀了后,家族屡遭打压,损失很大,朝中几乎没有高氏族人当官了。
高球不过是陆浑县令,而陆浑在伊阙以南,紧邻广成泽、襄城这两个陈公老巢,受其影响很大。
此人攀附落籍襄城的吴家,其实也是高氏努力自救的表现。
时代变了啊,新家族慢慢崛起了。
但这些新家族的味道,和老士族又不太一样。
首先,他们的土地很少,家里能有几十顷就顶天了。
其次,部曲、庄客数量也很少,往往不足百户。
最后,他们的子弟大量从军,要么从事与征战相关的屯田、马政、冶铁等事务,这又是一个重要特征。
这些家族最终能不能崛起,很难说,太多人在观望了。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些家族无法像老牌士族那样长久占据高位,起落太快,不够稳。
说白了,以军功起家者,后世子孙一旦无法获得新功,自然会被后崛起的军功新贵取代,无法像老牌世家一样代代传承。
家族不够稳定,价值自然大打折扣。
“好了,不谈此事,吃肉。”被唤作“庭美”的人向刘大羊点头微笑,亲手接过餐盘,与对面之人共享一盘鹿脯。
刘大羊继续上菜,来来回回,忙个不停。
好不容易上完后,又被唤了回去,继续杀羊。
杀着杀着就慢慢走神。
毫无疑问,鄢陵庾氏现在算是河南最耀眼的家族了,甚至盖过了原本非常有名望的颍阴荀家。
在这样的大家族当仆人,只要你留心,总能知道很多外界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今天他就知道了所谓河南大地上的“河北势力”,以及这个势力与乐夫人、卢夫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还知道了有失势的世家大族开始攀附军功新贵,简直倒反天罡!
哦,对了,他还知道了汝南民变的结果,可能有些偏远一点的郡县官员还不知道呢。
此类种种,让他有些得意,有些虚荣,然后又有些失落。
他也想有朝一日,成为别人口中谈论的主角啊。
他也想士族来攀附他啊。
这在以前或许不可能,但陈公把一切变为了可能。
吴前、吴勇父子算什么人?十年前的地位和他差不多,但现在却差得太多了。
或许,只有从军一条路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宴会才刚刚进入高潮。
今日参宴者多为一时俊彦,很多甚至为实权官员。
庾亮为幕府参军,这职位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但就因为庾夫人的关系,天然有吸引力。渐渐地,向他靠拢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出身颍川、汝南的官员幕僚。
陈公的势力已经慢慢稳固,派系也开始出现雏形了。
那啥无派,千奇百怪嘛,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难以避免的。
庾亮半推半就之下,慢慢走上了风口浪尖。
这种良好的感觉一直持续到酒席罢散后,被从梁国回来的庾琛狠狠抽了一巴掌…
“陈公回许昌了,明日随我去见一见。”庾琛板着脸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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