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元赫的心腹之一,小丘。
打从他十多年前入职起,小丘就暗中跟着他,帮他干一些跑腿的活,或者帮他解决他不方便出面的事。
元赫忽然伸手,将身旁警卫腰间的枪拔下来,迅速拉开保险栓,指向路边的灌木丛,厉声道:“什么人?出来!”
警卫们也纷纷拔枪指向灌木丛。
灌木丛安静如斯。
元赫连喊三声,都没有任何动静。
连树叶都一动不动。
元赫端着手枪一步步朝灌木丛走过去,探身往里看,灌木丛后面是很长一段斜坡,再往后是树林。
斜坡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绿草。
他扭头吩咐身后的警卫:“打电话报警,你留在这里,等警方来。”
那警卫答应着。
元赫又吩咐另外一个警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那警卫也应着,开始打电话。
元赫将枪收起,缓缓朝他的心腹小丘走过去,走到他面前,蹲下,手伸到他鼻下试了试鼻息,还有呼吸。
他喊道:“小丘,小丘,小丘。”
小丘躺在地上,丝毫反应都没有。
元赫站起来安排警卫:“你们俩留在这里看着他,等救护车和警方来。小丘醒过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警卫答应着:“好的,赫少。”
元赫把枪还给警卫,转身朝车子走去。
司机帮他拉开车门。
元赫俯身上车,这次去的是后座。
若出现危险,他能第一时间保护父亲。
他还未坐稳,眼前突然手影一闪,一个耳光打过来。
元赫能躲的,但是没躲,他咬紧后槽牙,硬生生接住这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很疼。
元赫半边脸登时落下五道红印。
他身子微微偏了偏,保持微偏的身姿一动不动,也不去摸脸,更没发出一点声响,甚至脸上连愤怒的表情都不敢有。
元伯君沉着脸,表情严厉,盯着他,“为什么不躲开?”
元赫压住所有情绪,语气平静地说:“您打我,肯定有您的道理。”
元伯君抬起下颔指向前方,“绑架靳帅的歹徒,引林夕去救虞城的歹徒,逼祁连自杀的歹徒,龙虎队抓到的那几个歹徒,脸上都戴着和小丘一模一样的面罩。黑色的面罩,遮住整张脸,只露眼睛和嘴巴。”
元赫很轻地笑一下,“爸,有没有可能,对方故意给小丘蒙上同样的面罩,扔在我们回家的路上,引您怀疑,从而离间我们父子?离间我和阿峻?”
元伯君冷冷盯着他,辨认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一分钟后,元伯君道:“最好不是你,元仲怀的下场,你知道。”
元赫轻声说:“阿赫不敢,也不会。”
车子重新发动。
父子俩一路无言。
车子开至元伯君的住处,元赫和警卫护送他回家。
重新坐上车,元赫吩咐司机:“去日月湾。”
“好的,赫少。”
司机调头,朝日月湾方向开过去。
元赫拨通警卫的电话,“小丘被送去医院了?”
“到医院了。”
“伤得重不重?”
“昏迷不醒,内伤外伤都有,像是被鞭子抽过,还有拳脚相交,人已经被送进手术室进行抢救。”
元赫道:“你们两个保护好他,等人醒了,告诉我。”
“好的。”
“警方怎么说?”
“警方在现场取到了几枚鞋印,43码,大小和鞋痕都和小丘脚上穿的那双鞋一模一样,没发现其他的鞋印,也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
昏迷不醒的人,不可能自己从灌木丛后面飞出来,肯定有另外一个人,只不过对方速度太快,被他跑了,且对方穿的是和小丘一模一样的鞋,混淆警方侦察。
元赫明白,对方不只速度很快,且反侦察能力极强,应该是干过刑侦,或者是有专业的刑侦人员指导。
到底是谁?
先是针对元峻,接着是他。
元赫又交待了警卫几句,挂断电话,重新回到日月湾,秦野家。
秦野正陪元老在客厅里坐着。
元老昨晚没睡好,人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毯子。
没看到元峻的影子。
元赫看向秦野,压低声音,彬彬有礼地问:“秦叔叔,阿峻在哪个房间?我有事同他说。”
秦野扫一眼他半边泛红的脸,道:“他在二楼靠西边的客房。”
“谢谢秦叔叔,我上楼找他了。”
秦野低嗯一声。
元赫抬脚朝电梯厅走去。
秦野喊道:“等一下。”
元赫停下脚步,转身,仍旧斯文有礼地问:“叔叔,您叫我?”
秦野微微颔首,起身,大步走向冰箱,取了冰块,又找了块干净的小毛巾,将冰块包了,走到元赫面前,递给他,“冷敷一下。”
元赫喉咙微微硬了一下,伸手接过冰块,低声说:“谢谢秦叔叔。”
秦野道:“下次再有人打你,要躲开。他是人,不是神,没必要怕他。”
元赫知道,秦野猜出是父亲打他了。
他垂下眼睫,回:“谢谢叔叔提醒。”
“做人别太老实,该说说,该提提,该躲开躲开,该反抗反抗。你是人,不是他的牛马。”
元赫轻笑,“阿峻能找到您这么好的岳父,真替他开心。”
“上楼吧。”
“好的,叔叔。”
元赫乘电梯来到二楼,敲开靠西的客房。
秦悦宁来开的门。
元赫礼貌地说:“悦宁,我有事要和阿峻商量,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俩了。”
秦悦宁笑,“大哥太客气了,你们俩聊吧,我去给你们切盘水果。”
“谢谢你,悦宁。”
“不用谢。”
秦悦宁拉开门走出去,总觉得元赫太过客气了,这家人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太正式,太官方,一言一行都透着克制和隐忍,城府深埋心底。
活得真累啊。
元赫在床边坐下,望着元峻绑着纱布的手臂问:“很疼吧?”
元峻道:“还好,能忍。”
元赫眼帘微垂,“有没有怀疑,那个幕后之人是我?”
元峻盯着他的眼睛,沉默几秒钟道:“没有。”
“我比你大十岁,是元家长子,是爷爷的长孙,从小得天独厚,所有资源都倾向于我。后来你慢慢长大,渐露锋芒,能力甚至逐渐超过我。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性本妒,于情于理,我的嫌疑最大。”
元峻仍然说:“我怀疑过爸爸的政敌,怀疑过二叔、四叔和匡正图,甚至怀疑过爸爸手底下那几个得力干将,唯独从来没怀疑过大哥。”
元赫抬起眼帘,短促一笑,“为什么不怀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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