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余火睡得特别沉。虽然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有认床的习惯,但离开了医院那张冷冰冰的病床,自己卧室中的小床为他带来了久违的温暖。客观来说,这种温暖是多方面的。当一个人的胃得到了满足,心情又渐渐平复下来之后,高质量的睡眠便会自然而来地降临。
余火依旧做了个梦,但这次的梦境就变得普通了很多,并没有上次梦境中的触目惊心和令人费解。余火从小就是一个觉少多梦的人,成为超人或者变成大恶魔对于他的梦境来说,并不算少见,且大多数都在醒来之后就忘记了。
这一夜,他梦见自己走进了一所高大的房子。这房子貌似是一个高科技的展览馆,硕大的空间中,一些由ar技术呈现的虚拟影像就出现在眼前。那应该是一副宇宙的星象图。大大小小的星系和呈椭圆状的星河带罗列其中,它们显得很生动,不是在自己的轨迹上旋转着,便是上下浮动,有的表面看起来坑坑洼洼,有的则呈现纯净的蓝色或是绿色,就像是真的一样。
在这所房间的天花板上,闪动着八个若隐若现的大字,余火仔细地分辨着,那八个字分别是:方圆玄黄,天诛地杀。这八个字看上去有些眼熟,但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梦中的余火记不清了。
余火在这密密匝匝的星象图中穿行,感觉很有趣。他伸出手,试图想要抓住一颗星星。但那些星辰却像是有意在和他玩捉迷藏,灵活地从他手指的缝隙中穿过。房间的尽头处,是一扇硕大的门。这门虚掩着,几个人谈话的声音就从门缝中飘了出来,钻入了余火的耳朵。
“他现在醒了吗?”
“还没有……应该快了……”
“什么叫应该快了?他都已经十六岁了!”
“这的确很奇怪……”
“我不管有什么奇不奇怪的,总之他醒了之后,由我来教他!”
“凭什么由你来教?”
“不凭什么,就这样定了!”
“我感觉应该由我来教,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你哪门子的工作?!”
“就是,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还是由我教,他的体质目前根本承受不了你俩!”
“哼!你教?你教的人,死的还少吗?!”
“你……”
“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管谁教,也要等他醒过来再说……”
“他醒过来谁教?”
“我教!”
“自然是我教!”
“怎么又吵?我们一起教怎么样?”
“一起教?!你确定?那还不如直接弄死他来得快!”
“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这谈话听得余火一头雾水,他好奇地将眼睛凑到门缝上,向里面看去。余火的眼中出现了三团光球。一团黑,一团白,还有一团红色。它们此刻凑在一起,看上去像是正在进行着某种争论。光球怎么可能会说话呢?余火想不明白。
突然,谈话声戛然而止。那团红色的光球说道,“他来了!”
紧接着,那门就自动敞开。那三团光球就像是人一般转过了身,涌到余火跟前。
“你醒了吗?”
“他醒了!”
“你别说话,让他自己说!”
“你醒了吗?”
那团红色的光球再次问道,这是一个浑厚的男声,他的语气很认真。而另外两团光球的声音,听上去则明显要苍老一些。
余火有些莫名其妙,“什么醒了?是说我吗?”
“该死的,他还没醒?!”
“唉……”黑白两团光球貌似很是失望。
红色的光球说道,“那再回去睡吧,早日醒来,不然就太危险了……”
余火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霾,梅雨季很快就要来了。余火下楼买了早餐,是他最喜欢吃的麦焦筒。这是一种南方城市独有的特色小吃,一般被当做早餐,就像在北方,人人习惯的油条和煎饼果子。吃完早餐,他又去洗了一个苹果,小口吃着。其实余火一直不爱吃水果,母亲在世时,就算逼着他吃,他也顶多只吃半个。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朱敏的话简直比母亲还管用。
他尝试着再次拨打父亲的手机。在平时,父亲的手机他很少拨打,但号码一直记得很清楚。话筒中依然传来让人失望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对于父亲的手机号码,警方早已和运营商取得了联系,经过运营商的查询,父亲的手机号码从来就没有任何通话和信息记录,甚至连这个号码都不存在。通常的手机号码是十一位数,而父亲的号码却是十二位。有一个问题,不管是警方还是运营商都大惑不解。按理说,根本不存在号码在拨打时,应该被提示是空号才对,而父亲的号码却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如果仅仅是不在服务区的话,那这只手机又会在哪儿?
门铃响起,门外传来一个让余火熟悉的声音,“小余,开一下门,我是黄警官……”
余火拉开房门,那一男一女两位警察就出现在门外,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和一位长发披肩,身穿一袭黑衣的青年男子。这两个人,余火并不认识。
坐下后,余火刚要给他们倒水,黄警官就摆手拒绝了。
“不用忙,小余,我们马上就走……”
余火注意到,这两位警察和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一起并排坐在沙发上,而那个长发披肩的青年男子却没有落坐,他斜倚在墙上,正望着余火,目光有些复杂。
那女警察关切地问道,“回家后,一切都还好吧?”
“挺好的。”
“孩子……吃饭了吗?”
“谢谢阿姨,我吃早饭了。”
“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情况?”
“暂时还没有。”
黄警官点点头,“这位是人寿保险的张经理,我们这次来,是为了你母亲之前购买的保险……”
余火一愣,他并不清楚母亲是否购买过保险,“我妈买的保险?”
“小伙子,对于你母亲的遇害,我们很遗憾,这是她生前签署的一份保单,受益人就是你。本着客户第一的原则,我公司和警方充分配合,已经将一切手续办理完毕。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在这里签字,保险金将会在十五个工作日之内,汇入你指定的银行账户……”
这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说着,同时将一支笔和一份保险资料递给余火。
才粗略地看了一遍保单的内容,余火的脑袋就大了,他感觉有些恍惚。这份保单是一份意外保险,只有投保人出现意外死亡的情形下,才能生效。保单中清晰写明,投保人的姓名是他的母亲徐茜,而受益人的名字则正是自己。投保金额为人民币伍佰万元整,以月缴纳保费的形式,连续缴纳三个月自动生效。
按照这份保单投保的缴费情况,每年需要缴纳的费用高达十五万元,即便是和到每个月,也超过了一万。且不说母亲为什么会想到投这份保险,余火很清楚,母亲每个月的工资是不足五千元,那这每个月一万多的保费,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还有保单的生效时间,以及投保的时间,正是三个月之前。也就是说,这张保单才刚刚开始生效,就形成了出险赔付。这就有些过于巧合了,巧合得就像是经过了一番精心的计算。难道说是在三个月之前,母亲就预料到自己会遭遇毒手,而提前为自己留下一笔钱?!
无数的疑团将余火包围,在他脑海中翻腾着。他用颤抖的手,在保险单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两位警察和保险经理就告辞了。关上门后,余火依然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他这才惊讶地发现,那名长发披肩,一袭黑衣的青年男子,依然斜倚在墙上,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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