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凛见人踢到了阶梯,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
“多谢仓凛大哥。”
宋锦茵侧头对着他笑了笑。
这一笑,让人有片刻的失神。
宋锦茵长得很好看。
面似芙蓉眉如柳,艳若桃李,明艳动人。
没生病时,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春日娇花。
如今病气未消,心里又藏了些事,虽脸上没什么血色,但偏偏又因此多了几分柔弱之意,难免让人想多看两眼。
站稳身子,宋锦茵又向仓凛道了声谢。
厅里似有目光落了过来,带着刺骨的冷意,宋锦茵都不用抬眸,便知那视线来自何处。
想来,他怕是又厌了自己几分。
只是这样也好,裴晏舟那样的人,最是厌恶背叛,舍弃起来,比谁都干脆。
说不准他没了折腾自己的心思,会比老夫人更先让她离开裴府。
宋锦茵胸口有些发闷,但到底又生了几分希冀,也不会再自作多情,觉着是裴晏舟放不下自己。
“姑娘脸色不好,还是早些回屋休息,免得风寒加重。”
宋锦茵回过神,福了福身子,似想起什么,再开口时比适才多了些真心。
“上次雪玉受欺负,多亏仓凛大哥出手相助,那丫头一直记得,只是想亲自道谢,却每每瞧见大哥又不敢靠近,一直怕被大哥误会是不懂感激之人。”
仓凛似有诧异,严肃的脸多了几分旁的情绪,还夹杂着些许不解。
他好像,也没有这么吓人吧。
外头的两人传出了轻微的动静,让厅里那道视线久未移开。
叶晚秋顺势也跟着望了出去。
但她瞧不全外头的场景,只凭着感觉,猜测那人该是宋锦茵。
昨日回府后,她原以为裴家不日便会上门,可谁知竟是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
甚至她母亲从裴家二夫人口中打听到的消息,还说是裴晏舟压根就没有那个心思。
叶晚秋不信。
镇国公虽然是个色令智昏的,但裴家世子,却是个洁身自好的男子,后院压根就没有女子伺候,除了宋锦茵那个贱婢。
但宋锦茵始终上不得台面。
叶晚秋不相信自己比不上一个丫鬟,更不相信那二夫人齐氏的猜测。
对一个贱婢上心?
裴晏舟堂堂镇国公世子,未及弱冠便领过兵上过战场,连陛下都将其当成半个儿子看待,这等人物,怎会做出如此荒诞之事。
想罢,叶晚秋带着试探开口。
“晏舟哥哥,那宋锦茵今日怎得没跟来伺候?丫鬟若是这般偷懒,可不能轻饶。”
“昨日不是已经让你消了气?”
裴晏舟眸色冷冽,目光扫过宋锦茵被仓凛扶过的小臂,最后落到她弯起的唇角上。
笑中的真心显而易见。
还有那眼神,比瞧他时要温和数倍不止。
裴温姝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她从来都不是真心对你,从来都不是。
裴晏舟握着茶盏的手在不觉中用了些力,指骨泛白凸起,透着他快要隐忍不住的怒意。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不然当年,她怎么会抛下他,宁愿惹怒许幼宜,也要为了见周延安铤而走险。
见人与仓凛说完话后转身离去,连一丝目光也未分过来,裴晏舟下颌紧绷,越发没了应付叶晚秋的心思。
宋锦茵第一次在他的目光里先转了身。
厅里的视线太难忽略,她索性加快了步子,想快些逃离开这处。
廊下有凉风吹过,将她脸颊吹得冰冷麻木。
只是想起适才那句晏舟哥哥,宋锦茵又扯出了一抹笑,将心中空寂融入深秋,眼眶酸涩。
叶家与裴家的婚事,本该是能成的。
虽不知昨日裴晏舟为何没应下老夫人的询问,但王管家的话,倒也算是个提醒。
这院里总会来世子妃。
就算不是叶晚秋,也会是其他世家女子,而她,一定会是世子妃用来杀鸡儆猴的第一人。
到时候裴晏舟不会救她,只会用她的痛苦去消磨恨意。
她不能坐以待毙。
回屋喝了口凉水,宋锦茵重新躺回了床榻,这几日不用去前头伺候,她正好可以养回一些身子。
一股子疲倦袭来,宋锦茵有些昏沉,起了些困倦。
而此时的福禄院。
叶夫人被带着进了老夫人的院里,旁敲侧击之下,确定这场婚事,该是落不下来。
她脸色微变,但到底是世族大家,说笑间也未曾失了分寸。
只是末了瞧着那茶盏上氤氲出的热气,多少还是不甘心地又提了一句。
“老夫人这处的茶啊,就是香,我们叶家都是些大老粗,一个个的只知道办差,有时候陛下赏赐些什么好东西,到我们老爷那就是暴殄天物,想坐下来品品茶都难,不过好在陛下看重,也从未怪罪。”
“陛下向来看重朝臣,连我那不争气的大儿,也几次被陛下记挂。”
老夫人接过柳氏递来的茶盏轻饮了一口。
听着叶夫人的言外之意,知晓她在拐弯抹角地提醒着如今叶家的权势,便也没打算再压着裴家的气势。
当初愿意同叶家来往,除了曾经的叶老夫人与自家来往较多外,也确实是看重了叶晚秋的家世。
旁的不说,单是她那个身为吏部尚书的爹,能参与六品以下授职,就能让裴家以后省不少力。
可如今她那孙儿不愿,她这做祖母的,自然不能在外人面前落了自家人的面子,也更不能让旁人压了国公府一头。
正三品的官而已,再加叶老爷子一个等同于虚衔的太子少师,也不是一定要小心谨慎。
叶夫人见讨了个不冷不热的回应,心中有些不甘,但面前老夫人身上有着裴家老太爷用鲜血挣来的诰命,哪怕受了这么几句,她也只得将心气压回去。
见事情没了转圜,叶夫人甩了甩帕子起身。
“今日天色瞧着不太好,我便不多叨扰老夫人了。”
嬷嬷恭敬地将人送出了院子,见柳氏退了下去,这才上前给老夫人捶了捶腿。
“二房那里如何了?”
“老奴适才去了一趟,让人将二夫人给劝了下来,这才没去世子院里闹。”
“齐氏真是过的越发糊涂!她也不看看,这国公府往后该靠着谁!”
老夫人脸色微冷,适才的慈爱消失殆尽,转而只剩冷厉的神色。
“大房二房都是我亲生的种,偏偏养出来的姑娘没有一点该有的气度,还比不上三房纵着性子长大的姑娘!”
嬷嬷低着头,轻声劝慰:“老夫人可莫要动怒,免得气坏了身子,何况说起来三老爷虽是庶出,但一直养在您膝下,三房的姑娘识大体,也还是您这祖母教得好。”
见老夫人脾性顺了些,嬷嬷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想到老夫人想往世子院里送人的打算,不免还是有些忧心。
“昨日大姑娘这么一闹,世子明显摆出了护人的态度,老夫人您真要以锦茵姑娘的名头往世子院里塞人,世子也不是猜不到您的用意,就怕这样会伤了您和世子的祖孙情分。”
“无妨,他会有芥蒂,但那芥蒂,总归大不过锦茵丫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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