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那事后,宋锦茵一直未再听到太守府的消息。
原本以为冯琦玉会再来绣坊,或言语或打压,来平一平她被逼迫着放人的怒意。
可一连两日,绣坊里都是一片安宁。
莲香原本提着的心也稍稍放了放,瞧见屋外生了耀眼日头,索性便停下了手里的活,拉着宋锦茵去了院子。
“这两日赶工赶得我头晕眼花,趁着日头好,赶紧偷个闲。”
“莲香姐不是说早做完早踏实,免得这当口,冯大姑娘突然拿春衫说事?”
宋锦茵抿唇笑了笑,只是手一抬,浅色绣帕竟比不过她苍白的脸色。
“怕也无用,索性便懒得怕了不过你怎么回事,这脸瞧着没有一点气色,可是早上没吃东西?我那还有早上留下的小包子,今日肉馅儿挺嫩,我替你去热一热”
因着这句肉馅儿,宋锦茵还未等人说完话,捂着嘴便跑了出去。
看得莲香愣住原地,待反应过来后,心里一咯噔,匆匆跟了上去。
这姑娘第一眼瞧着就有些瘦弱。
如今在绣坊待了段时日,眼看着精神好了不少,人也胖了一些,可这好端端的,突然又像是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甚至比之前瞧着更虚弱。
莲香身侧没多少像宋辞这般的人,大多都是身强力壮,甚至帮着抓猪都不在话下。
如今冷不丁瞧见这么个脆弱的姑娘,她心里不免就想得多了些。
说吐就吐,怕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毛病。
“我搀扶你去看大夫吧?”
好不容易瞧见宋辞停下来喘了喘气,莲香眉眼带着焦急,上去准备扶她。
“肯定还是早上没吃东西,我先替你去热了那肉包”
旁边的人又一次极快地消失了身影,只有远处传来她不适的动静。
莲香伸出去准备扶她的手还停在半空,有些突然,指尖还无意识地动了动。
“是我说什么了,让她反应这么大?”
许久,前头的姑娘才停下,而后从腰间寻了寻,掏出了一片东西放进口中。
“宋辞,你”
“莲香姐,别说那个,我不吃。”
在莲香开口前,宋辞飞快地说了一句,而后又停下来顺着气。
宋锦茵自己想起来也奇怪,原本孕吐倒是好了一两日,可今日一早她便发现,她好像对带油水的东西生了反应。
尤其是脑子里想起那些东西的模样,反应就强烈到根本忍不住。
宋锦茵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
往后这宝贝疙瘩,可千万莫挑嘴才好。
“哪个?”
莲香蹙眉上前,见她脸色实在是不好看,还想劝她去瞧大夫,只是还未开口,脑中便突然想起适才她提起的肉包子,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你怕是着了风寒,这才会听不得荤腥,走,我陪去看大夫,煎贴药喝了就好。”
宋锦茵摆手,拿出腰间的药片给她瞧了一眼。
她如今这反应,大抵是只能熬了。
可莲香哪是听劝的主,尤其见她脸色白的可怕,不由分说便挽着她准备出去。
宋锦茵无奈,反手拉住莲香,犹豫了片刻,带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肚子上。
“嗯,是胖了一圈,但该看大夫还是得看,不是你身子壮实就能”
“莲香姐,我不是风寒。”
宋锦茵打断了旁边姑娘的话,见四周并无旁人,她才抿唇低下了头。
有些说不出口。
但一想到这样的喜事终于能同人分享,宋锦茵心中又有一股莫名的雀跃。
“不是风寒那是什么?”
莲香的手还停在她肚子上。
感觉到面前的姑娘好像并未有她想的那般瘦弱,可偏偏一张脸,却是可怜巴巴的,尤其是吐完后透着水意的眸子,写满了弱不禁风四个字。
“你这倒也是奇怪,壮实却不胖脸”
说着说着,莲香突然停下,猛地瞪大了眼,“你,你莫不是有了,有了”
“嗯,我有了身孕。”
宋锦茵点头,唇角扬着浅浅笑意,目色恬静温柔。
莲香一下便愣住,语无伦次道:“身孕!你竟然有了身孕?那人竟还愿意允你出来做活是那人的吧?呸呸呸,看我这说的什么话!”
宋锦茵没有问她,是不是因为之前见过了裴晏舟才来同自己示好,她只是静静听着莲香语气里的不可置信,而后点了点头。
“是他的孩子,但也仅此而已。”
这话让莲香更加不知所措,她反复张嘴又合上,唯有眼中透着震惊之色。
哪有女子敢说这样的话,更别提那位瞧着,身份又是顶顶金贵。
可面前的人并未有其他情绪,反倒是垂眸看向了她的肚子,语气温柔得像是落进心里的羽毛,一下便缓解了莲香的震撼和局促。
“莲香姐不是也想着靠自己出人头地?我其实同莲香姐一样,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只不过我比莲香姐多一个孩子而已,至于其他的人和事,我一点都不在意,不管好坏,都不值当我放在心上。”
莲香抿唇咽了咽,忍不住在心里惊叹,也隐隐有了猜测。
那位贵人,应当是做了什么让人姑娘难以回头的事,才会惹得宋辞死了心,怎么都哄不好人。
只是这姑娘也真是不一般。
带着个孩子,面对那人都没有半分犹豫,也没有丝毫低头的迹象,果然是个有志气的主。
“所以你刚刚那么难受,还有之前的几次,都是因为孕吐?”
莲香一直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只将贴在她肚子上的手收了回来,而后小心地挽住她的胳膊。
若换成旁人,有了贵人的孩子,哪还会像她这般折腾。
怕是早就顺势服了软,捞些好处讨些承诺,跟着回去享福了。
“你竟然一声不吭,瞒了这么久那你之后打算如何?”
“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如今我先将手头上的活做了再说,免得牵扯到不必要的麻烦。”
“嗯,这倒是,还好那日那位冯大姑娘没寻你的错处,不然你这身板,可经不起她几下折腾!”
宋锦茵垂眸笑了笑。
冯琦玉若直接寻麻烦到她的头上,她反倒不惧。
左右谁招惹的人谁来解决,同裴晏舟有关的任何事,如今她可不愿白白沾染半分。
两人正说着,远处小丫头朝着她们摆了摆手,向她二人跑了过来。
“宋辞姐姐,莲香姐姐!”
“怎得跑这么急?”
来人上气不接下气,而莲香也换了神色,没再提起有孕一事。
“我刚听见前头绣掌说,之前在咱们绣坊定了衣裳的几位姑娘,从昨日起便陆续寻了由头,在挑咱们绣坊的刺,还将那些定好的衣裳都给退了,甚至连定金都懒得要!”
“退的人可多?”
“暂且只有三位姑娘,可这三人都同太守府来往颇多,又是官家女,这一冒头,指不定会有其他姑娘为着讨好,也生出这样的心思。”
听闻此话,二人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东西被退回来,在旁人眼中,便意味着绣坊的技艺不行。
一两样小东西便罢了,可一连几件新衣都不要,传出去,便更加无人会定绣坊的东西,长此以往,绣坊的名声也就毁了。
宋锦茵脸色微沉,瞬间便想到了冯琦玉。
她的春衫未退,想来是还打着裴晏舟的主意,但即便如此,她想打压一座小小的绣坊,也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比如随便说上几句,多的是替她出头的姑娘,根本就不需她亲自动手。
可究竟是不是她,如今宋锦茵也无法确定。
只知道绣坊大抵是被人给盯上,还不太好脱身。
莲香亦是想到了太守府,她脸色不太好,却还是先安抚了小丫头几句,又嘱咐她再去打听打听,这才蹙眉开了口。
“我不过是前两日顺口提了那么一嘴,不会这么凑巧吧?乌鸦嘴可不行当啊!”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瞧见了相同的猜测。
许是绣掌们压下了消息,不想让她们担忧,知晓此事的人还不多。
一切暂无不同,但宋锦茵隐约还是瞧见了几位绣掌紧拧的眉。
直到日落。
宋锦茵行出绣坊,同莲香分别后,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马车,和站在马车旁边的仓凛。
确定未有裴晏舟的身影,她整个人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如今绣坊可能会碰上麻烦,她又时不时的难受孕吐,实在是没心思同他拉扯,也不想见到他,平添心烦。
“锦茵姑娘请留步。”
仓凛出声,将她唤住。
不远处的小道,裴晏舟站在一侧,并未出现在她跟前。
只是远远瞧见她的脸色,又见她眉心沾染了愁绪,男人气息便冷了一瞬。
玄卫在旁禀报着今日绣坊里的事,裴晏舟一直盯着那道身影,直到她停下步子。
“是那位冯大姑娘寻地方消气,便放了消息出去。”
“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敢寻事。”
男人负手而立,听见那人的名字,黑眸盛满碎冰,比这冬日还要凉上三分。
“那便把那药再下重几分,至于这绣坊”
说及此处,裴晏舟皱眉停了停。
他不会让宋锦茵在此处待上太久,且她的身子,应当也不会一直来这处做活,故而这一间小小的绣坊,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如今瞧着宋锦茵的神色,裴晏舟想,她兴许已经不太想离开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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