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修一身锦袍气质翩翩,嘴角噙着笑,但目色却并不算友好。
两人视线相碰,皆是互不相让的气势。
“董大姑娘莫要怪罪,我这人,总是喜欢说实话。”
“随意曲解旁人的心思,将旁人的好意踩在脚下,难不成就是林公子待人的礼数?”
“董大姑娘此时,在同我讲礼数?”
林景修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扫过丫鬟手中的食盒和钱袋子。
即便是私下手帕交相约,也断没有突然寻来宅院门口的道理,且林景修那日也在船上,那样的心思,如何逃得过他的眼。
“董大姑娘还是莫要自欺欺人了,说起来,顺南王同我们林家也有过来往,甚至连我母亲,也都私下唤过一声叔伯,所以董大姑娘,何必呢。”
林景修面上未瞧出任何不满,但言语间却没有退让。
他倒也不是非要戳穿董知星的心思,只是裴晏舟好不容易见着了盼头,若真被这位董大姑娘折腾到他二人起了嫌隙,届时又是不得安稳。
“既如此,林公子更不该对我有敌意才是。”
“我也不想,可你挑错了人,做得又实在太过。”
宅院的门像是被打开,余光中映出一道挺拔隽秀的身影,后头隐约跟了些人,董知星未转头便知,来人该是她心心念念的裴家世子。
她稳住心神,装作不知。
今日这一趟,她确实未打算进去。
不过是想刺激刺激里头的姑娘,让她生出焦虑,在裴家世子跟前闹一闹。
只要宋锦茵心里有那个男人,就一定会因着身份在心底生出一根刺,而这世上怎么会有男子愿意安抚一次又一次,即便是裴家世子,也总会有疲倦的那一日。
董知星想得很清楚。
即便离开洛城,她也要趁着剩下的时日,让裴晏舟记住她,记住一个像是对他有情意,却不得不守礼的姑娘。
同爱使小性子的宋锦茵不同,这便是她的打算。
耳畔是林景修的话,董知星回过神,眸色忽闪,她咬了咬唇,在声音落下后,语气倏地软了下来。
“我不过再几日便要动身回岭南,从此不知还能来此处几次,眼下见着投缘的姑娘,便想着亲自下厨做些吃食,留份来往,多个相交之人罢了,林公子大可不必如此提防。”
董知星垂眸笑了笑,“且众人皆知,我适才根本就没打算停留,也不可能借由此事去叨扰世子,莫说我母亲不允,便是我外祖顺南王,也绝不会让我做这等有心计的事。”
旁侧静了半晌,董知星这才抬头往后瞧去。
像是才瞧见来人,她露出惊讶之色,而后苦笑道:“怎得还惊扰了世子,如今倒真是说不清了。”
“仓凛。”
裴晏舟停下,双手负于身后,眉宇轻拧,似有不耐。
他目光扫过前头的人,而后落到董知星手中提着的食盒上,“既然提起了顺南王,那便差人送封信过去。”
董知星脸色微变,猜不透裴晏舟的心思,张了张唇,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旁侧的丫鬟先出了声,硬着头皮将食盒送了上去。
“奴婢给世子请安,这是我们姑娘特意替锦茵姑娘备下的零嘴,都是岭南独有的小食,想让锦茵姑娘尝个新奇。”
“岭南的小食,本世子自会带着茵茵亲自去尝,至于其他本世子敬佩顾将军,所以凡事多有忍让,但不该有的心思,董大姑娘还是要掂量掂量,莫要撕破这最后的脸面。”
裴晏舟看向前头的董知星,眸光泛冷,“我想我该是说明白了,董大姑娘。”
董知星袖中的手紧攥着帕子,有些站不稳。
裴晏舟的话落下后,她眼前一片模糊,只觉难堪至极。
知晓眼前的男人不会轻易让她靠近,就如那些自诩正直的矜贵公子,也需得多些来往,才会撕下那层君子的面具。
可董知星没想过,裴晏舟竟是连她母亲和外祖的关系都不放在眼里,丝毫没有对权势的打算和谋划。
董知星有些想不明白,为何那些她引以为傲的东西,皆入不了男人的眼。
再抬头时,她才瞧见门边不远处站着未发一言的宋锦茵。
一双淡漠的眼瞧着这一切,毫无波澜。
除了那张让人难忘的脸,宋锦茵身上传出的清冷,怎么也不像是她口中普通绣娘的模样。
董知星突然便想起了初见时,在街上瞧见她的那股惊艳,那日她虽然守礼,笑意里却也带着坦然和真诚。
董知星强行稳了稳心神。
知晓再待下去,她的言行大抵会真传到她母亲和外祖的耳中。
她轻笑一声,极快便恢复镇定,而后微微抬起下巴,瞧向后头的宋锦茵,掩盖住适才的难堪。
即便要在此刻离开,她也需得圆了这一场。
“锦茵姑娘。”
董知星唤了她一声,“知星往后大抵是难与姑娘和世子再相见,可那日遇见又确实投缘,不知姑娘可否送我一程,同我走上几步?”
裴晏舟的耐心像是耗到了极致,正待开口,却听宋锦茵道了声“好”。
后头的姑娘并无忐忑,缓缓行到董知星跟前。
同适才隔着几人相望时候不同,此时的宋锦茵,褪了些清冷,目色温和。
“你不怕我要伤害你?”
两人行至停到一侧的马车旁,瞧见董知星攥紧食盒的手,宋锦茵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姑娘第一次叫住我时,为了妹妹同我道谢,言语中满是诚恳,并未瞧不起我的身份,甚至在赠礼时还怕我会难堪胆怯,斟酌着语气说辞,如今,又为何要变呢?”
董知星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姑娘会同她说这样的话。
她一时愣在原地,竟像个冒失的小丫头,头一次没能及时维持住礼数。
“你”
“我能大方承认,在瞧见董大姑娘的第一眼时,心底便生出了赞叹。”
宋锦茵看着面前的人,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温柔语气:“那时我亦不知姑娘的身份,但我想,大抵是很厉害的人,才能将姑娘养得这般好,端庄大气,眼中尽是自信的光亮。”
“可上次姑娘来寻我,将那些刻薄话说出口时,却早已不是那副闪光的模样。”
宋锦茵的声音不急不缓,如汩汩溪水流过心口。
比起适才裴世子那无情的说辞,这一次,董知星彻底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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