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
江霁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子有些堵塞，吸溜了下鼻子。
她刚从井里捞起来，湿透的衣服就这么穿在身上，鬼庙里又阴寒，具备了感冒的一切因素。
鼻子揉得通红，江霁在草堆里刨出来一根树枝，蹲在尸坑里挑挑拣拣。
她在这里翻找半天，把这些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翻过来，每张难以辨认的脸都瞧上一遍。
下面的尸体年代最久，已经成了森森白骨。
中间那层的尸体缺胳膊少腿，是这里腐烂程度最深的，尸臭的主要来源。
靠近外围的尸体，身上穿着大红吉服，看布料的侵蚀程度，应该刚死没多久。她们都像方米一样失去眼珠，尸体萎缩发黑，全身的液体都被吸走了，就像是冻干鹌鹑这些零食的放大版。
江霁花了些时间去辨认这些已经干巴巴的脸，确认方柴的尸体不在这里。
方米为了躲避冥婚，偷偷跑到鬼庙里对着泥像发誓，代价是自己的孪生姐姐。
方柴真正嫁的是方志，而且方柴怀孕了。
家人是鬼物最好的滋补品，其中细嫩纯洁的婴孩是上上品，浓缩就是精华。
方志死了这么多年，直系亲属都已经不在人世，就算是兄弟姊妹的血脉，传承到现在已经不知道稀释了多少代。
方米的这场献祭，让邪祟忽然想到，以血缘亲眷滋补自身的办法。
结阴亲，配冥婚，若是能诞下至阴至邪的冥胎，力量更是无穷。
江霁忽然想到什么，赶紧从衣服里取出从罗媒婆家里拿到的姻缘册，纸张已经打湿透了。
上面的内容大部分都晕染花了，还好江霁记性不错，把里面的内容记了个大概。
翻到其中一页，她眸光一定，确定是她之前见过的内容。
上面记录了一些姓名和生辰八字，不是罗媒婆的笔迹，从方柴开始，中间出现了方米的名字，算上今天的卢艺，亚莉克希亚还有方禾三人，这一页合计十二位新娘子。
十二位新娘子，加上方柴和她肚子里的鬼婴，是这场祭祀的关键。
但是现在方禾已经被放跑了，所以邪祟把她抓了过来，顶替这最后一位新娘。
“这是什么替身文学？”江霁嘟囔着，声音也开始变得沙哑。
十三位新娘，一只诡异结合诞下的冥胎。
但是要凑齐十三位活人新娘可不容易，方志现在的实力无法扩散到周边县城，整个上山县都已经被他的阴气转换成了鬼域，无法找到合适的新娘，只能往外辐射。
它忌惮调查局，阵仗不敢搞得太大，每日的早间新闻都在反复强调，日常生活中遇到任何异常情况都要第一时间拨打调查局对外热线或警局电话。
市民的警惕性高，只能让这些转化为鬼物的乡民蛊惑自己有血缘的亲属回来。
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在今日举办三场婚礼。
今天很可能就是冥胎出生的日子。
只是死人无法产子，冥胎本就逆天而为，方志虽然借助民间的淫祀获得了信仰力量，但这些乡民并非真心尊崇他，只是因为许愿灵验而狂热上头，一旦看清邪祟的真面目，信仰顷刻崩塌。
上山县里作祟的两方诡异，一边是以阿蛮那些被欺压的女子凝聚而成的怨念，一边是上山县人的贪念投喂出来的那尊邪祟。
两方鬼物离得很近，互相蚕食，此消彼长。
女鬼藏在路边的那些神龛底下，借助祭祀贡品偷偷挣脱乡民们设下的禁锢。但方志借他人之口透露了女鬼的杀人机制，只要不触犯这些禁忌，女鬼就无法大开杀戒。
终于，躲在暗处的方志和鬼庙等到了机会，借助方米拜神重新复苏。
“阿……阿嚏！”
鼻塞越发严重，尸臭都起不到刺激鼻腔通畅的作用。江霁丢开了树枝，刚刚站起身，就听到外面的风声忽然猛烈起来。
雨势也愈发大了，劈里啪啦打在檐上，电闪雷鸣，惊雷滚滚。
大门被阴风吹开，惨白的影子出现在屋外。
江霁眯起双眼，正好一道昼白的闪电猝然落下，她得以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它的五官极淡，近似于泥像上，刻刀描摹出来的五官，质感冰冷光滑又斑驳，简直和吊在梁上的那座泥像一比一复刻。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勒痕，但是看不见骨头，只有翻涌的黑气散溢出来。
不同于泥像的土色，它从头到脚都是白的。
有多白呢？就是那种猪肉摊上，白花花沉甸甸的猪皮颜色。
虽然从头到脚都是死白，他身上却穿得十分花哨鲜艳，廉价的红绿布料裹身。
邪祟。
邪祟方志。
它的身后站着之前在平安宾馆里打过照面的那位新娘，她身上的嫁衣黯然失色，几个小时前还看不出来，如今肚皮已经高高鼓起，看起来快要生了。
方志的手里攥着红绳，两个眼神空洞，表情呆滞的女子如风筝般飘在空中，忽上忽下。
卢艺，还有……亚莉克希亚。
江霁已经猜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解开红绳还是被他找到，王寡妇家周围都是槐树，方志出现，阿蛮那边必然会第一时间知道，肯定会阻止他凑齐十三位新娘……这样都能被方志得手，看来那些女鬼确实打不过它。
本来还打算让女鬼先消耗一波，最好是让邪祟受不轻的伤，她再找机会敲闷棍。
但那双阴恻恻的目光扫来，江霁立马打消了拼武力值的念头，还十分显眼包地把树枝往身后踢了踢，乖巧地露出八颗牙。
方志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看他第十三位新娘有没有逃跑，见到那抹身影还在。
眼里出现一丝僵硬的满意，将手上的红绳一扬，卢艺和亚莉克希亚被扔在了稻草上。
江霁往旁边灵活一躲，避免被两人砸到。
“啊！”卢艺被活活摔醒，眼里瞬间出现了光彩，四下张望，“这是哪儿啊？”
亚莉克希亚也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脸着地砸进了草堆里，甫一睁开眼就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贱民竟敢这样对我！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一定让你们付出代价！”
说完，她静静等待着，眼前逐渐清晰，只有邪祟和鬼新娘盯着她。
亚莉克希亚不敢置信地扭过头，发现江霁已经带着卢艺退得离她远远的。
见她瞧过来，立马把头一撇：“方志大人，我们不认识她！我们对您都是很尊敬的！”
卢艺拼命点头：“是啊是啊。”
亚莉克希亚：“……”
调查局的人怎么一点都不善良。
亚莉克希亚预想的画面，是自己在怪谈里作天作地，奠定造作无脑大小姐的人设。
调查局专员几次劝阻，骄纵的亚莉克希亚依旧我行我素，鬼物生性残暴嗜杀，到时候肯定会对自己痛下杀手，于是调查局专员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民，不惜暴露出自身实力和底牌……
设想还是很美好的，而她亚莉克希亚的骄纵跋扈，上流圈子人尽皆知，绝无破绽。
她写好剧本，对方却不按照剧情走。
现在的情况是：江霁摆出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怂样，那双黑漆漆的眼里分明写着：打起来！打起来！你不是挺能骂吗？怎么不骂了？
亚莉克希亚：……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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