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小时。
门外传来了餐车滚动的哗啦啦声音，从职场的另一端响起，剁剁剁的敲门声，但不是敲她的门。
江霁看了一眼时间。
十二点，该吃午饭了。
【红眼大楼】工作手册第一条。
【电视城为员工提供工作餐。请勿食用任何不在当日供餐名单上的餐食，可食用■■■■■。】
规则里只提到发放工作餐，没有提到一共有几顿，江霁只能按普遍的公司餐食制度来思考，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的班，应该会有两顿。
中餐和晚餐。
她不知道供餐名单在什么地方，“可食用”后面的规则部分也被污染了，看不清写了什么。
她现在拿到的规则太少，信息不全。江霁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红眼大楼里面没有设置食堂。
那么问题来了——
夜班职员的工作时间是21:00-9:00。
他们的工作餐是什么呢？
江霁想到她踏进监控室前，感受到的游离在她背脊上的视线，如蛆附骨……是早班的员工吗？
江霁望向门的方向，透过那扇小窗，外面已经没有人，那些夜班人员都下班了，职场里的灯也熄灭，她听到敲门声越来越靠近，来到她的隔壁。
“你好，你订的工作餐到了。”
无比普通的声音，毫无记忆点。
监控室门上的送餐入口有个小挡板，从里面被反锁上，只能由当天值班的员工从里面打开。
咔嗒。
隔壁监控室的小挡板被取下，传出铁皮和金属餐盘碰撞的叮当声，“小心，餐盘很烫。”
江霁微微抿唇，目光有些迷茫。
隔壁监控室的同事正常取走了餐食，难道她猜错了？外面推着餐车的是真正的送餐员？
餐车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巨大，骨碌碌着推到了江霁的门前，“你好，你的工作餐到了。”
同样的话。
江霁站在门边，透过小窗没有看到送餐员。
“今天的餐食是什么？”她隔着门询问。
外面回：“西红柿炒蛋，米饭，韭黄肉丝。”
江霁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听上去也没问题，真苦恼。
她的手放在锁上，迟迟没有开门，门外的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你到底要不要？”
思来想去，江霁拒绝：“谢谢，不用了。”
江霁的房间靠近职场大门，推车的声音是从职场里面传过来的，职场最里面只有卫生间。
江霁拥有铃铛作为通行证，还顺利地拿到了黑衣员工的身份，这些规则也将适用于她。
规则上提到“可食用”，肯定可以吃。
新村电视城外圈基本都是怪谈，没有食堂，也没有能吃的东西，如果从外面送餐的话，叮铃咣当的金属餐盘不方便，不太符合外送的标准。
她拒绝之后，外面的语气一下变得急切：“你可得想清楚，晚餐六个小时以后才会送过来。
这顿不吃，你就得饿着肚子！”
江霁已经走回到座位上坐下，不再理会。
只要她不开门，对面也做不了什么。
推车以更大的声音滚动着轮子离开。
过了很久，江霁听见了一阵略沉的脚步声，这次是从她这边开始敲门，声音呼哧呼哧。
“你……你的外卖！”
江霁依然谨慎，“今天吃什么？”
对面沉默了下，“我就是个送外卖的，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能半路上打开看，公司要扣钱的！”
“那你帮我看看，我怕又送错了。”
门外响起悉悉窣窣解开塑料袋的声音，打开盖子，江霁闻到了一股油腥混着蛋腥气。
“蛋炒饭。”
江霁起身走过去，把小挡板打开，略显苍白的手递进来一个圆形纸盒饭，“请慢用。”
递给她以后，对方提着剩下的餐食离开，依次敲响旁边的门，江霁隔壁的房间这次没有动静。
回来时，外卖员的脚步声明显轻了许多，江霁听到他嘀咕了一句：“这次怎么还剩这么多……”
江霁打开微微冷掉的饭盒，大米粒粒分明的蛋炒饭，油里飘着几根蛋丝，闻起来味道很一般。
她摸到饭盒底下压着什么东西。
拿出来是一张供餐名单。原来供餐名单夹在正确的餐食里面，只有选对午餐，才能拿到。
美味多外卖每日供餐单：
周一午餐：蛋炒饭。晚餐：梅干菜炒饭。
周二午餐：腊肉炒饭。晚餐：花菇炒饭。
周三午餐：老干妈炒饭晚餐：牛肉炒饭。
……
全是炒饭。
江霁快不认识炒饭这两个字了。
她扒拉了两口蛋炒饭，味道确实也很一般。
下午六点，两个送餐员再次前后脚出现，隔壁监控室的同事晚上也是取走了推车递来的晚餐。
红眼大楼的晚上九点。
那通电话以后，监控室的电话没再响过，江霁准时下班，正好隔壁的同事也从房间里出来。
她的面色比之前更白，眉头紧皱。
江霁看到职场外面聚集了不少人，几具盖白布的尸体被穿着防护服戴着手套的人被抬走。
旁边的交谈声顺着尸臭飘过来。
“啊，老金这是怎么了？”
“说是工作劳累，在监控室猝死了。”
白布被空调冷风吹起，那张四十来岁的脸是青紫色的，脸部浮肿，眼鼻口都有紫黑的血迹。
不像是猝死，倒像是中毒。
中年男人和几个老员工站在一旁，每个路过的职员都能听到他们悲痛的声音，“唉，老金认真工作了这么久，眼看晋升通知马上下来了……”
他们眼底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眼角的细纹褶皱和夸张下拉的嘴角里都填充着虚情假意。
这栋大楼里的工作虽然简单，但这些老员工表面的和谐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两位红衣监督员站在一旁，其中一个红衣监督员正将一张通报贴在职场大门上。
【最近收到大量反馈，红眼大楼内许多员工食用“恭喜饭店”食物后，出现了呕吐腹泻，浑身疼痛的情况，怀疑是食物不干净，红眼大楼统一订购的餐食为美味多外卖，请仔细甄别后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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