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楼。
不知道哪家店铺响起了“欢迎光临”的播报。
走廊上三两个或站或蹲，无所事事的棕黑皮肤男人。靠着墙站立，穿着清凉的女郎。还有衣服散发恶臭，眼神瑟缩的男人，皆向她的方向看来。
墙皮斑驳剥落的角落里，也蹲着一伙人，埋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充斥在空气里的脚臭汗臭之中还混着一些刺激的奇怪味道，过道上空乌烟瘴气。
江霁看见那几个棕黑皮肤的男人准备朝她走来，直接抽出海神权杖。那些人见状，迅速往后退，最近的几家店铺“哗啦”一声拉下卷帘门。
这层楼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这种地方，是犯罪和邪恶的土壤。
任何示弱，都会引来鬣狗的觊觎。
刚才的极速逃亡，江霁已经耗尽了体力，但她一点也没表现在脸上。
她发现这些人不是诡异。
不是死前的残影，也不是怨念，而是真实的生活在怪谈里，从外观来看没有污染痕迹的活人。
灰楼存在多久了？
这样的念头闪过，江霁的目光从那些招聘和租房信息上略过，没有看到有关灰楼的规则。
不远处，坐在救济摊位前的红头发男人，高鼻深目，标准的白人长相，他身后就是宗教慈善机构的牌匾，塑料框里的面包大部分都已经分发出去。
那些排队领面包的居民，在红发男人宣传教义时都是满眼感激地听着，跟着感谢几句，接过食物后，转身就把宣传单垫在了菠萝包下吸油。
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红发男人早就习惯了般，也不觉得气馁，这些人离开后，他的目光依然四处寻找着，看见站在走廊上的江霁，咧开笑容朝她招了招手。
“嘿，你是外来的人？
你要菠萝包吗？这里还剩下几个。”
在鬼域里，无论说哪国语言，都会被转换成能听懂的语言，江霁听懂了他充满翘舌的华夏语。
海神权杖上的诡异气息阴冷森然，人类对诡异有着与生俱来的恐惧，这人却没被权杖吓跑。
江霁接过对方递来的宣传单，上面写着“福音堂慈善救济机构”等字眼，目光在红发男人身上停留了三四秒，才点点头：“我来自红眼大楼。”
红发男人只觉得这几秒钟的静默里，这个陌生的女孩仿佛把自己看透了似的，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才扬起笑脸：“听我说，这里是灰楼。
也被当地人称为“废墟城市”，混迹在这里的要么是混混，流浪汉，偷渡客，要么就是应召女郎，杀人犯，瘾君子……哦，还有精神病人。
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能生活在这里。灰楼包容任何不被社会接纳的底层人……至于我嘛，我是韦恩，福音堂的工作人员，算是这里的长住客。
你是来找人的，还是来办事的？”
江霁什么还没说，这个叫韦恩的男人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比刚进游戏的新人引导员还敬业。
江霁自然是逮着他的羊毛薅。
“你知道恭喜饭店在哪里吗？”
韦恩手抵着下巴，认真想了想：“灰楼分成两栋，两栋楼不怎么串门，不过我知道恭喜饭店就在隔壁第七层，你需要从十一楼穿过去。”
江霁问：“你们从这栋楼里出去过吗？”
韦恩大惊：“出去干嘛，出去被诡异吃掉吗？
电视里天天播放着外面的诡异杀人，这栋灰楼里就可以自给自足，定期还会有人补货，我在怪谈降临前就是在这里派发食物，看见我这发色没？走到哪儿都是被欺负的份，还不如留在这里。
就算你在灰楼里一时找不到工作，也可以每天来慈善机构领取食物，饿不死，多好啊！”
江霁隐约捕捉到一丝不对劲。
不动声色问道：“你在这里生活了多久？”
“记不清了……十年？二十年？”
韦恩耸了耸肩，“反正待在这里，时间没有太大的意义，如果你想知道更详细的，可以问问旧书店的阿公，他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灰楼里了。”
江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前面几步的旧书摊的摇椅上坐着一个摇扇子的老头。
至少十多年。
可怪谈是一年前才降临的。
江霁压下心中的波澜，再次拒绝了他的菠萝包，也拒绝了韦恩想向她宣传宗教的申请。
“哎哎，别走啊女士，就耽误您一点时间，让我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救主——”
江霁无视身后的挽留，走出一段路，还听到身后韦恩自得其乐地背诵：“神说地上的人有罪，新世纪的大洪水即将来临，而我们要做的是传播福音，巩固信仰，张开怀抱，迎接祂的归来……”
她回过头，看到那双深邃的眼里空空如也。
诵念成了习惯，信仰早已死去。
江霁经过那个旧书店的阿公，展示摊位前主要以报纸为主，折叠摆放着各个报刊的旧报纸，这些报纸的年份不同，有的已经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她大致一扫，上面都是关于这栋灰楼的刑事案件，绑架勒索，杀人碎尸，帮派黑吃黑等，报纸的日期越近，就是写着怪谈外的那些诡异事件。
是想让灰楼的居民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危险，认为是灰楼给他们提供了安全的庇护所？
这是……诡异圈养人类的试点？
这栋楼没有规则，展现出来的危险性也不大。
江霁怀疑「新村电视城」会借着这次机会，让屏幕前的观众见到这些被诡异圈养的人类。
观众发现这些人类并没有像各国官方宣传的那样沦为食物，甚至还避开了现实里随时可能被拖进怪谈的危险，「新村电视城」的思想污染将进一步蚕食他们的认知，扭曲他们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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