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锵——咚锵——咚锵——”
铜锣响过了三声,从白色的幕布后逐渐地浮现出一个影子,被强光照着倒映在白布上,纤毫毕现。
是一出皮影戏。
大厅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只有戏台上,那白色幕布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正在操纵着皮影动作。
一声嘹亮的唢呐倏然响起,紧跟着,各种乐器也一块奏响起来。
那个皮影的小人,俨然是个姑娘模样,梳着油亮亮的辫子,倒映在白布上的影子摇曳生姿,伴随着细腻的唱腔,开始走动。
这唱戏的声音似乎是地上的方言,落座的几个外来者皆是听不懂。
倒是那一个个黑影,坐在椅子上,似听得如痴如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椅子扶手。
就算无法看见他们的表情,也能感觉到他们惬意的心情。
好在,画面是足以看清楚的。
调查员们就算听不出戏里唱的是什么,也能凭借着画面推测,这出戏演的是什么。
没一会儿,画面上又多出了个书生的皮影。
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唱腔,书生的皮影逐渐与姑娘的皮影挨在了一块,手拉手走进了房子里。
片刻之后,姑娘的皮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原本平坦的腹部此时微微隆起,俨然已经怀孕。书生和姑娘贴在一块儿,似乎正在互诉衷肠。
此时,突然从画面外跑,又跑进来了几个皮影,脚步踉踉跄跄。没跑几步,其中一个便摔倒在了书生和姑娘身前,一动不动。
还活着的皮影们聚在一块,似乎在议论着些什么。伴奏声越来越急促喧杂,似乎也在暗示着这群人的交谈内容。
过了一会儿,交谈的人群散开,那个书生猛地转过身,将怀孕的姑娘往地上一推。
怀孕的姑娘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没等她爬起来,那群皮影就纷纷地涌上来,抓住了她。
随后,姑娘皮影挺着肚子,被绑在了一个祭台上。一轮鲜红的太阳剪影出现在她的头顶,她逐渐在画面中失去了生机。
伴奏声也在这一刻到达了高潮,凄厉的唢呐声,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
而在白色幕布的另一边,一座雕梁画栋的戏楼拔地而起,似乎是为了纪念书生和姑娘而建造。
画面渐渐暗淡下去。
伴奏声随之变得零落,最终停下。
大厅内昏暗的灯光,也逐渐明亮了起来。
一场戏结束了。
坐在位置上的几个人,纷纷长舒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皮影戏的表演内容,并不算十分吊诡怪调,但是就是看到他们心里一阵不舒服,背后发寒。
明明只是倒映在白色幕布上的皮影,雕刻的也不精细,有一种粗制滥造的粗糙感……但就是莫名给人一种极为真实的错觉。
尤其是当那姑娘被绑在祭台上,在红日的炙烤下,痛苦挣扎的动作,更是令在场的几个人,隐约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第1场戏结束之后,没一会儿,便从幕布后走出一个人影。
他浑身上下都被裹在漆黑的袍子里,身材有一种怪异的肥硕感,将袍子撑得很宽,和他本就矮小的身高放在一起,简直像是个正方形。
从袍子的袖口下,伸出几根细棍,细棍上连接着的,正是刚刚的在戏台上出现的那几个皮影。
这么多的皮影,居然是由他一个人操纵的?
坐在台下的王卿,注意到了这一点,原本还觉得这出皮影戏有点无聊,顿时觉得这出表演不一般。
能同时操纵这么多个皮影,而且如此灵活,一看就是一个老手艺人了!
这个小镇还真是卧虎藏龙。
前有会在沙滩上放烟火的哲学家,后有手指比八爪鱼还灵活的皮影手艺人。
这趟真是没有白来。
皮影手艺人朝着台下鞠了鞠躬,随后便转回了幕布后面。
表演者离开后,很快不知从哪儿,走出几个浑身黑色风衣的家伙,每一个手里都提着长嘴的茶壶。
他们走到观众的身边,将小茶几上摆着的茶盏翻出来,提着长嘴茶壶开始往里面注入茶水。
看着黑色风衣给自己倒出的茶水,方雅静有些恶心地蹙紧了眉头,身体下意识的朝着旁边偏了偏。
只见从长嘴茶壶里,流淌出一股浑浊粘稠的绿色液体。
不像是正常的冲泡开的绿茶,倒像是一滩腐烂流脓的绿水。
规则第6条,【请不要拒绝戏楼提供的茶水,否则服务人员会难过的。】
碍于规则,方雅静并没有拒绝,眼睁睁看着黑色风衣斟满了一杯茶,又去给下一个人倒茶。
其余的几个调查员看到了茶水的样子,也面露不适,但都没有出声拒绝。
很快,这些黑色风衣就倒完了茶,又默默的提着长嘴茶壶,退到了角落里,被阴影吞噬。
方雅静低头盯着茶水看了片刻。
绿色的茶水在杯子里面粘稠蠕动,看上去颇为恶心。
周围一起看戏的那些黑色高大影子,已经有好几个端起了茶杯,低头饮用。
方雅静犹豫了一下,朝着茶杯伸出了手。
安全的。
她的天赋没有提醒她茶有问题,看来只是看着恶心。
即便知道是安全无害的,可方雅静还是没有勇气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锵——”的一声锣鼓响,第二场戏开场了。
大厅内的灯光再一次暗了下来,昏暗的光线下,桌上那杯茶的颜色变得看不清了。
弦乐奏响,这次幕布上显映出来的,依旧是上一场戏落幕时的场景。
伫立在幕布上的祭台,逐渐变得破败,而另一边的戏楼却日渐金碧生辉。
一张男性的皮影从戏楼里出来。
尽管是一张新的皮影,但在场的调查员,全都本能地感觉到,那就是上一场皮影戏里的书生。
此刻的他,已经一副大腹便便的地主老爷形象,锦帽貂裘,身边还围绕着好几个妙龄女子的剪影。
只不过,似乎他们遇到了什么烦恼。
方雅静用茶杯盖盖住了茶杯,就再没有管过它,全神贯注地盯着戏台上的画面,一心沉浸地看着。
她听不懂那一些咿咿呀呀的唱词,但是从那唱词的语调中,感受到了当事人烦躁的心情。
他们在烦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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