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会的开展程序很不方便的,李学武就深切地感受到了。
你敢相信?
这种经济交易会竟然有午休时间,还有各种附加要求。
这么说吧,西田健一为啥逮着李学武使劲聊,就是因为李学武没有强制他读红皮书。
当他坐到了李学武的面前,用商量的口吻对李学武说:能不能不要再读红皮书了,他今天已经读过好几次了,刚刚就在轻工集团那边学习过一遍了……
李学武没听懂他说啥,这幅满脸委屈的模样倒是把翻译给逗笑了。
诸如西田遇到的这种困难在交易会上还有很多。
就算是李学武这样开明的理解,可大形势如此,尤其是整体管理在小崽子的监督下,更是严苛。
计划经济体制下,这一个月的会期,中间有三个星期是要留给中方人员请示、汇报和得到批准,才能最终签署一份出口合同的。
也就是说,今天在展位上所签署的那些合同最后都会被归纳到出口总公司的一张合同上。
中间花费的时间和其他成本就不说了,都理解为啥李学武要议价权,要独立出口或者贸易协定了吧。
五金小商品是真的好赚!
这一个月折算下来只有一个星期的黄金贸易时间。
不可能天天这么火爆,即便是有那些宣传和现场活动的加持,只要能保证不下滑的太厉害就算成功了。
晚上吃过工作餐以后,李学武在给众人开会的时候也是提到了这种落差。
今天是第一天,明天是第二天,算着日子努力,把热情和坚持保持到最后。
大家都已经做的很好了,只要把今天犯的错误记住,不要在明天犯了就行。
李学武用温和的语气给大家放松神经,笑着点名夸奖了宣传组和文宣队的姑娘们。
会议李怀德并没有参加,依旧是有应酬,他要负责搞定上面下来的压力,不让李学武他们受影响。
景玉农今天虽然很辛苦了,可还是陪着李怀德去应酬了。
李学武没有长篇大论,早早的就放众人回去休息。
有想要去河边沙滩玩的,也让保卫组织人手护卫,不要出现危险。
羊城天热,大家就算是很辛苦了,也都想出去透透气。
看着大姑娘小伙子们出去了,李学武这才在沙器之的带领下,去了会客室见了今天展会上那个抢指甲钳订单的第二个客商。
“你好,我是赖家声”
“你好,我是李学武”
李学武微笑着伸出手同这位神交已久的教授级人物握了握。
“感谢您对淑萍的照顾,我真是不知道要说什……”
赖家声表现的很是激动,握着李学武的手眼泪差点掉下来。
李学武却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吴老师一切都好,出来时我没想着能见到您,所以也没打招呼”。
“我知道~我知道”
赖家声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由着李学武的请,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淑萍有给我来信,说人已经在津门了,生活条件很是优渥,都是您在照料”。
“是吴老师帮我分担压力”
李学武歉意地笑了笑,说道:“天南海北,也没跟您请示,就贸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实在是抱歉”。
“我理解,我理解”
赖家声笑了笑,说道:“她大着肚子,在原来的地方生活不方便,现在条件好了,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能不理解”。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李学武,看这人器宇轩昂,满脸正气,也不是那种花花公子的人,怎么能不放心。
李学武任由他打量着,他也在打量对方,一个谦谦君子的形象。
“今日展会上那一出,让您为难了~”
“不,是我的工作罢了”
赖家声笑着说道:“还要感激李先生给我机会,让我有施展才华的舞台”。
“互相成就”
李学武客气地摆了摆手,道:“我更希望咱们有方便沟通与交流的机会啊”。
“我做梦都想的”
赖家声还是个情种,这会儿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我很想淑萍,也想孩子”。
“会有这么一天的”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海关出不去,藏在船里风险太高了,我不敢……”
“不!我也不敢!”
听李学武商量要走船把吴淑萍送出来,他倒是先否定了这一决策。
“她大着肚子,如何能长途跋涉,就算是孩子生下来,也轻易坐不得船”
赖家声真切地说道:“我能等,等到我们一家团聚的时候”。
“不会太远的”
李学武认真地说道:“她走不了,你还是可以来的,地址你都知道,我能给你行的方便绝对不含糊”。
“我懂,我懂”
赖家声点点头,看着李学武说道:“我很放心,淑萍都跟我说了,她们母子,还多赖李先生多多照拂啊!”
“这么说话就远了”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咱们是一家人,是同胞手足,吴老师是我大哥的同志,是我嫂子的姐妹,我自然是应该照拂的”。
“说起来,我嫂子生产的日子也在前后,两人还约定以后常聚的”。
“那感情好~”
赖家声听见李学武这么说,尤其是赵雅芳在其中,更是对李学武放心了。
他和李学文和赵雅芳都认识的,以前没什么私交,没想到阴差阳错的,现在的关系倒是亲密了起来。
李学武有心请他辅佐娄姐,在谈话中也表达了这个意思。
赖家声听到李学武“人质互换”般的玩笑话也是哭笑不得。
他是经济学教授,在金融领域有着很高的造诣和人脉。
银行的创建绝对离不开这方面的专业技术人才,赖家声的同学很多都在东南亚发展,必然有所助力。
沙器之从第一天落地后就消失不见,对接的就是娄钰他们,以及赖家声。
这一出好戏都是李学武的谋划和计算当中的,今天那位钟先生不上钩,他就要安排赖家声当牵驴的了。
第一单出现的时间要恰到好处,早了现场气氛没热,晚了节奏不合时宜。
两人说到今天的事,都是很畅快地笑了起来。
钓鱼佬的快乐嘛,男人懂的都懂!
今天娄钰他们没来,赖家声也没签单,他是来见李学武的,也是代表五丰行和娄钰他们协调明天出现的时机。
李学武要造势,要再次掀起一波签约浪潮,自然是要找熟悉的人搞事情了。
从会客室出来,李学武送了赖家声到院子里,直到对方上车离开。
封将拜相,总要拿出点态度来,既然已经表示了对他的重视,人家也表达了对他的忠诚,互相成就呗。
李学武其实很喜欢跟文化人打交道的,简单,通透。
当然了,他所说的文化人不是老彪子那种读了三天育红班都敢说之乎者也的棒槌。
文化人,至少也得是知书达理,有独立思维的人。
似是赖家声这样的时代骄子,在审时度势、望门投止一事上,是有着充分的思量和判断的。
不用李学武去挑明了劝,也不用别人给他施压递话,他自己能想的通。
这样的人在家人面临困境时还有可能出现慌乱,但基本的冷静还是能够保持的。
尤其是吴老师都在内地出事这么长时间了,又传回了好消息,他自然不会再过于担忧。
而面对李学武的延请,又是他的本行职业,哪里有推辞的道理。
一个主动表达善意,一个主动表示尊重,这才是商场上应该有的主题。
当然了,你也不能单纯地说这样的人容易叛变或者离职,兄弟阋墙,夫妻反目的还少了?
契约精神才是新时代的发展方向,这个时代单纯地靠信任还能发展,可以后呢?
娄姐所要面临的港城社会哪里有什么信任和感情,如果有信任,阿sir也不用拜关公了。
港城的公司如此,未来东风也是要向外发展的。
为啥李学武在京城组建了管理办公室,目的还不是现在的摊子大了,早晚都要正规化的。
河边的风就是大,李学武站在院子里能感受到夜晚的凉爽了。
他用手抓了抓头发,刚要转身,却是发现张松英同几位女同志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李副组长好~”
“好好~刚回来啊~?”
她们同李学武打招呼,李学武笑着回了一句,引来了这些女同志的叽叽喳喳式的炫耀。
“这边的景色不一样啊~”
“气候也舒服,尤其是晚上”
“夜景也好~”
……
她们各顾各地说着刚才转得的美景,积极地想跟李学武分享。
张松英见李学武的脸上有些疲惫,便主动开口催着他赶快回去休息。
这些女同志见她如此说,也都收住了话题,嘘寒问暖地对李学武表达了关心,催着他早点休息。
等回了房间,李学武已经能听得见楼下不时闪过的叽叽喳喳热闹声。
话题多是这边的沙滩跟京城的有啥不一样,如果能见着大海就更好了。
大家又说起第一天来这里,还没下车就闹了个笑话,以为那宽阔的水域就是大海了呢。
这还不算完,有人提起昨天晚上夏总工穿着泳裤去河里游泳的笑话,还以为是大海呢,嫌海水不咸。
李学武躺在床上听着夜话,有时也会忍不住的发笑。
门锁咔哒一声,张松英的身影闪了进来。
李学武好笑地问道:“你不是让我早点休息嘛~”
“是啊~”
张松英抿嘴笑道:“你现在可以休息了,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我了~”
“你……”
“嘘~”
见李学武要说话,她神秘兮兮地在嘴边竖起手指,随后有些羞涩地小声说道:“我跟文宣队小周她们偷学的舞蹈动作~”
“敦煌舞蹈~”
她脸色有些红润地强调道:“说是在鼓上跳的……”
你还别说!
虽然张松英不是专业的舞蹈演员,也没经历过专业的舞蹈学习,可这眉目神情,肢体动作还真是到位的。
当然了,你要说她跳的稳,也可能跟李学武这个“鼓”有关系,毕竟有鼓槌别着呢,怎么都跳不歪。
再说了,刚开始还能在意舞蹈动作,后面谁还在意了,后面……光顾着敲鼓了。
……
“不是说好的我休息,剩下的交给你嘛~”
李学武调侃着赖在床上起不来身的张松英,笑着往卫生间去了。
好半晌,张松英才出现在了卫生间门口,慵懒地看着李学武说道:“都怪我今天走了太多的路,等我休息好的,再来一次!”
“嗯,我就喜欢你这股不服输的劲儿”
李学武拿着毛巾擦了脸,笑着逗她,又被张松英抢走了毛巾,帮他擦着头发。
“我伺候你,你还笑话我~”
张松英不依地蹂躏着李学武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擦成了鸡窝的形状。
“好!这是你先挑事的哦!”
李学武一把抄起张松英,抱着就走回了房间。
“先给你来个泰山压顶,再给你来个浪里划船,最后……”
——
张松英是来跟李学武汇报她今天的考察工作,没想到一不留神,要汇报的内容成为昨天的了。
早上她就是在李学武被窝醒来的,心爱的男人味道还在,人却早已消失不见。
再抬起手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到九点钟了。
怪不得没见着李学武,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在展馆那边了。
相比于展销团队的紧张忙碌,张松英的工作轻松又自在。
倒像是真成了主要来陪李学武参展,业余时间逛逛那些酒店咖啡馆似的。
松了松自己的头发,捡起地上的浴巾,不自觉地拂过自己的小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昨晚他的手就没离开过这里,看来是真的喜欢自己这种身材的。
一想到能整晚睡在这里,靠着死缠烂打征服了的小……大男人,她就有些骄傲。
为什么不骄傲?
把不幸福变成幸福,还不影响自己和别人,这不就是能力嘛!
你说我不念家庭,忘却婚姻,我却要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貌合神离,活寡夫妻的生活她算是过够了,一毛钱掰成十瓣来花的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以前还顾忌那个有家不回的男人,还要忍受婆婆的难看脸色。
现在?
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去了哪,是死是活。
就算是想要征求他的意见,看他的面子,也总得让她见着活人才是啊。
你就说,这个年代,一个男人能有四处溜达不回家,且不会被抓、不会饿死的能耐,他到底是能人呢,还是废物呢!
张松英也是庸人自扰之,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还真就是会想起对方来。
倒不是什么愧疚或者思念,户口本式的婚姻早就磨平了她的耐心。
现在唯一的不是思念,而是悬念,这人还活着吗?
就算是听故事,也总得有个结尾吧。
至于婆婆?
当看见她不在乎那些唠叨,打扮的越加时髦,且她的生活品质越来越高时,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当婆婆的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复杂,儿媳妇儿逆来顺受的时候她偏偏愿意说叨、数落。
没孩子的说不下蛋,不挣钱的说寄生虫,上早班的说她懒,家里不收拾,上晚班的说她傻,不会抗争。
而当儿媳妇儿视若无睹地去外面找男人后,这当婆婆的反而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循环中。
是不是自己儿子出了问题,是不是自己给对方施加了压力,是不是儿媳妇儿瞧不起自己家的实力。
最终会反过来形成婆婆怕这个家散了,处处都装看不见。
秦淮茹家里是如此情况,张松英家里也是这个谱。
股级干部的工资有多少,她婆婆是一分钱都没见着,衣服经常换,红烧肉吃到腻。
时不时的她婆婆还能见着她给男人做衣服,怎么量尺寸都不是儿子的。
这算是什么?
最初张松英还有一种报复的快乐感受,可没了婆婆的配合,户口本上那人又无影无踪,她也觉得没意思。
习以为常的生活下是一颗不甘的心,总觉得人生欠缺了一些什么。
有时候她带着礼品回婆家看望老人,见着对方欣喜和讨好,只觉得没法看。
虽然现在回娘家不必在意带的多了或是少了,可面对父母亲人,总也提不起骄傲的兴趣。
唯独在他这,这个让她死去活来的男人这里,她还能感受到生活的激情和愉悦。
所以,生活到底是什么?
是家长里短的人间烟火,还是跌宕起伏的璀璨人生,亦或者是高堂明镜的惊险刺激。
不知道,张松英现在活的也是很迷茫,说走一步看一步都是多余的。
人间烟火她的体验不多,毕竟从道义上来讲,她的越轨行为也是一种背叛。
璀璨人生她的理解不透,无论是现在的工作待遇,还是享受到的无忧生活,也都是自娱自乐。
高堂明镜就更迷糊了,跟着李学武的脚步走,让干啥就干啥,说不定还真能混出点名堂。
自己混,说不定明天就得被机关里这些混蛋给玩死。
当然了,就算是依靠李学武,混也只能是小名堂,大的她守不住。
没有工作她就没法生活,总不能指望李学武来养她,那成啥德行了。
所以要平衡工作和生活的比重,既要享受李学武给她带来的刺激体验,也要自立,学会独立生存。
把自己收拾妥当,把李学武的房间收拾规矩,这才拿着钥匙出了房门。
“张所好”
“好”
张松英面对工作人员的招呼丝毫没有胆怯,扬了手里挂在衣挂上还湿着的几件衬衫问道:“你们都在哪晾衣服的?”
“哦,是在楼顶”
工作人员示意了楼上,解释道:“上面有专门晾衣服的绳子,我帮您吧”。
“那谢谢你了哈~”
张松英笑着说道:“回头让李副组长请客的时候叫上你”。
“不客气的张所~”
工作人员客气地笑了笑,接了张松英手里的衣服便往楼上去了。
她只字未提为何要帮李学武洗衣服,也没说她为何从李学武的房间理出来。
三言两句的,就让对方想到了她是李学武叫过来帮忙收拾房间的。
这种潜移默化的表达方式可比直接解释有说服力多了。
至少没有了强硬解释后的尴尬,更没有不断地怀疑和自我怀疑。
搁秦淮茹的话说就是,坏事做多了,坏人都拿自己当好人了。
张松英自信地走回到自己房间,拿着笔记本又出门去了。
一身招待所的职业装,把身材包裹的高级又感性,如果不是她已婚,说不得轧钢厂有多少男人要追求她呢。
这就叫我丑的时候你看不上,漂亮了你又养不起。
不物质的时候你又不珍惜,真心和你谈感情你又觉得麻烦。
男人至死都是少年,喜欢的永远是不容易得到的那一款。
比如!别人家的媳妇儿~——
“砰!~”
“砰!~”
“砰!~”
……
今天开馆以后,展厅各展位算是踩了地雷了,都玩起了气球一炸,彩花四溅的套路。
场馆清洁工可是骂了娘了,尤其是参展的人脚底下踩了彩花,带的哪都是,他们得撵着收拾。
而对于罪魁祸首,他们也没轻饶了,今天早上就找过去要说法来着。
可轧钢厂展位的负责人痛快,又是点烟又是倒茶的,最后承诺展位的卫生他们自己收拾,才算罢了。
而今天看,这完全是捅了马蜂窝了,轧钢厂自己收拾可以了,其他家怎么办啊,总不能一家一家的过去找吧。
人类的进化史就是复读机。
轧钢厂昨天展位上搞了气球,今天各展位全搞气球,不仅搞气球,还复制了全套的签约仪式流程。
你有敲锣,我这边就有敲锣,还加打鼓,你有美女送花,我这边也有美女送花,还加倍!
你签了大单要开香槟,我这边就开西凤和茅台,外加一桌宴席,上猪蹄子!
卷呗!看谁卷得过谁!
李学武一到展馆就发现不对头了,这特么哪里是卷啊,这是斗气了啊!
不行,得出第二套方案了!
场馆外面轧钢厂的宣传队伍依旧在行动,可身边已经出现了其他参展单位的同行。
而场馆内部,轧钢厂的展位上围挡在昨天闭馆时就又围上了。
李学武到场后临时下达调整命令,大家心里都憋着火气,嘴里骂着这些不要脸的,手里紧着忙活。
可算是等着交易会开馆了,其他展位上忙三火四地搞舞蹈秀,弄大气球崩彩花,轧钢厂展位这边反倒是安静的很。
其实也是相对安静罢了,舞台上还坐着一位弹古筝的琴师呢。
这又是什么套路啊?
五金商品展馆内,大大小小的参展单位目光都盯着这边呢。
知道他们围挡上了,准是要出新花样的,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
相比于昨天的喧闹,今天角落里的展位更像是茶道场。
不是茶馆,是茶道,就是晋风的那种茶道,
区别于川省的茶馆里那种张口闭口嘛卖批摆龙门阵,也不同于京城胡同里的大碗茶聊闲篇,更不是魔都小资生活下的咖啡就着香菜。
就是古色古香的那种安静宜人,客商来到这边初始还有些不适应,以为来错地方了呢。
可看着变化不大的装饰,以及周围喧闹的对比,倒是觉得这里舒适一些。
尤其是舞台上身着古装,表演独奏的特色古琴,让他们如痴如醉,如在画里游。
轧钢厂展馆的工作人员换了一批推荐商品,改成小物件、小五金,用展示厨具给他们沏茶烧水,真有种实际体验的感受。
坐在藤椅上,喝着茶,看着表演,低声讨论着桌上的商品价格,更符合西方客商的习惯。
尤其是跟周围展位做对比,即便是去其他展位谈了采购协议,最终也会来这边坐一坐的。
你要是拉着他,他就比划着角落里的卫生间。
你拉客行,总不能不让客商上厕所吧。
所以很好笑的情况出现了,今天来轧钢厂这边的客商不减昨日,反而有过胜出。
昨天因为场地需要,没有摆那么的多休息位,今天倒是全用上了,真成了茶道馆了。
就算是谈生意,在这里也不好大声喧哗,不然那些自诩绅士的同行还不讲究死你啊!
景玉农负责谈判,就坐在靠里的一处位置上,李学武并没有参与。
李怀德也在现场,看着李学武的指挥,有些担忧地问道:“成交量能保证吗?”
“这个不好说”
李学武也是为难地解释道:“可是市场都在变,咱们必须做出改变,不能让他们追着咱们的屁股”。
他这么说,李怀德的后面一紧,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连点头,表示绝对不能失去屁股。
“咱们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不需要那些手段来变现”
李学武认真地解释道:“现在就是求稳,只要保证谈判基数不掉落太多,咱们的关注度就一直会有”。
“理解理解”
李怀德点头道:“出头的椽子先烂,太张扬了不是好事,昨天在饭局上就有人说过这个了”。
“实在抱歉”
李学武听话听音,嘴里表达着歉意道:“条件困苦,也是被逼无奈,给您添麻烦了!”
李怀德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是你的领导,咱们是一家人,听他们说?!”
“你做出的成绩和功劳不容置喙,我都看在眼里的”
“你知道嘛~”
他目光中带着笑意看向李学武说道:“当他们说这些酸话的时候,我别提多高兴,多自豪了!”
“哈哈哈”
李怀德大笑着说道:“他们是怕了,是打不过咱们,所以只能说酸话”。
“没关系,你这种随机应变是应该的,不要受外界影响,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撑腰的”。
“谢谢主任”
李学武感激地说道:“大我易成,小我难当,一定不辜负了您的这份信任与支持”。
“不要放在心上”
李怀德满意地笑了,嘴上说着客气话,实则心都要开花了。
李学武被灌了一碗鸡汤,哪里能放过李怀德。
“领导,咱们这创意不能白白浪费了啊~”
“什么意思?”
李怀德听见李学武的话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那些老外正痴迷地看着舞台,又看了看那些展位的锣鼓喧天。
“这不是挺好的嘛,他们热闹着,正衬托了咱们的安静与闲适嘛”。
“那不成啊~”
李学武脸上全是坏模样,这会儿挑眉说道:“咱们不在乎这些创意被盗窃,可并不代表咱们不会哭啊!”
“啊~?”
“喔!喔~!”
李怀德眼睛一亮,手指点了点李学武,也是会心地一笑,道:“绝了!绝了!”
“您可不能心慈手软了!”
李学武坏笑着提醒道:“不仅仅要说咱们展位被那王干部调换的事,还得说这些参展单位肆意窃取咱们参展创意的事!”
“最重要的是!”
李学武凑近了李怀德,悄声说道:“您得举报,他们这种喧闹行为影响了展览的整体形象和严肃氛围!”
“必要的时候可以找那些羊城本地的小崽子来闹一闹……”
“……”
李怀德有些无语了,这小子的报复心也太强了,这些人就是欺负外地人而已,至于掀桌子外加喂狗屎嘛!
不过这主意他很喜欢!
“我知道了”
李怀德是有多坏都不嫌坏的那种人,就喜欢李学武这种规矩中带着一点肆意妄为的年轻人。
什么特么团结互助,友善和睦啊,同行就是冤家。
对付冤家还用心慈手软?!
举报!
李怀德也是跟李学武说完,便带着人去找展览馆举报去了。
下面的人说话没力度,就得是李怀德这样的人去说才行。
李学武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欢天喜地搞签约仪式的参展单位,脸上的笑意就像是吃了肥肉的小狐狸。
靠!喂我喝鸡汤,给我下迷魂药?!
我要不是还得用你当牛做马的,早特么给你挖大坑了!
“李副组长,您……”
李红娜从财务组那边出来,正看见李学武的坏笑,吓的差点尿在当场。
李学武听见她的声音瞬间收了脸上的表情,抬了抬眉毛道:“刚跟领导说话来着”。
“哦,对了,一早上的销售成绩怎么样?”
“好的很!”
李红娜被他吓了一跳,也不着急上厕所了,嘴里汇报道:“没想到精装版的红皮书这么受欢迎,外商都说要收藏呢”
“还有!咱们的单兵水壶、便携载具、工兵铲、钥匙扣等小轻工业商品卖得也很好,西欧的客商很喜欢”。
“好”
李学武笑了笑,点头问道:“都有留下联系方式吧?”
“谈判组那边不会失误的”
李红娜笑着说道:“只要客商愿意,咱们都会留下联系方式的”。
看她耳朵有些红,李学武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笑着示意了后台准备区,说去看账本。
李红娜抿着嘴小跑去了卫生间,心里埋怨自己就多嘴!
漏了……
……
知道后世小商品之都义乌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吗?
地摊经济?
产业布局?
市场包容?
资源整合?
全球化进程?
甚至是组织推动?
不,这都不是主要原因,它能发展成为小商品之都是因为沿海的地域风气。
周围各大城市都奔着新型经济去发展,它反而走上了精致化、细致化的道路。
可以说他是被迫的,但也要说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你说它是沿海城市?
不,它并不算,可它又紧挨着沿海,享受着跑船经济。
你说它是幸运儿?
不,它是生活在哥兄弟都很强的大家庭身份。
正因为这种说强不强,说弱不弱的尴尬境地,才让它走了这条路。
同比拥有这种机遇的还有冀省白沟、辽省西柳、鲁省临沂……
为啥义乌搞的这么有名气,反而是先前那些老大哥却都落寞了?
因为地域风气。
虽然华北和东北都临海,但接收到的海风带着棒味和馹味,本身就有股子小家子气。
反而是浙省更加的包容和看得远,懂得随行就市的道理。
那钢城为啥就不能形成一个小商品工业基地呢?
论工业基础,这里有着全国最丰富的轻重工业基础。
论市场经济,东北可是有着全国最富裕的城市购买力。
论人才市场,这里说是工业之都,是全国基地也不为过。
限制条件还是地域风气。
这里的人习惯于大这个字了,机器要最大的,产值要最高的,厂区要建大的,什么都是大的。
就连这里的人都是长得人高马大的,后世你看买大型越野车的,还是东北的多。
东北爷们走出来,没经历过社会毒打,或者早就麻醉了这种毒打的都是张口闭口挣大钱,小钱儿看不上。
什么叫地域风气,这就是!
看得明白的东北人都往外面跑,饭店、澡堂子、司机,甚至是……
还什么大不大的,只要能赚钱就行,能活着养家就行。
吃得亏多了,再回头看小商品经济,他们服不服?
关里人都精,这句老话常年说,常年在嘴边上挂着,可就不往心里去。
直到都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李学武就是要在钢城,这块类似于义乌的地块做一番小商品经济。
相比于当地企业的思维僵化,他对小商品经济的掌控力度更有“先见之明”。
走义乌的路,让义乌无路可走嘛~
哪怕是因为地域风气限制,走不过历史的惯性,李学武也要成就一番东北的事业。
大不了提起几年开始走!
义乌那边现在可能已经有划船经济了,但绝对不大。
钢城现在有连接津门及港城的渠道,必然要走的快一些。
这块肥沃的土地只缺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在不断流失资源和人才支援全国的情况下,依旧是老大哥有其必然的历史地位。
现在做厨房厨具,做水杯挂具,做五金工具,未来是要做儿童玩具、生活器具的。
李学武在跟李怀德和景玉农讨论联合三产企业的时候就说过,不要大而全,甚至连完整的管理班子都不要。
就要它的生产能力,设计和规划交给统一的研究所,管理交给管理中心,省却一切麻烦。
为啥?
如果有一天这个产品不被市场接受了,那轧钢厂也不用背负厂区报废的损失。
大不了换一种商品继续生产,小车间有着灵活多变的转变空间。
只要在轧钢厂庞大的资源和支持下,这些孵化出来的小厂子能迸发出惊人的生产力。
在钢城的生产基地里发展思路依旧是这样的。
为什么没有汽车全套生产车间?
今天我要造红星吉普,明天我可能要上红星大吉普,体量小,转身不困难。
还是那句话,轧钢厂的集团框架不倒,这些工厂随时都能转身,进而迸发活力。
这一次出口商品交易会最大的收获不是超千万的订单,而是外界对于轧钢厂五金小商品,以及其他商品的认可。
外商的认可,其实就是市场经济的接纳和认可。
在国内,你就算是把饭勺做出花来,那也是饭勺。
可在国外,这饭勺真有可能成为艺术品,增加附庸价值的。
早前都说外国人的钱好赚,弄个啥都当艺术品。
人的生活中就不能缺少艺术吗?
答案是不能。
这些年我们会因为国情和发展忽略掉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但是,在未来,在后世,我们终究是要补上这一课的。
你就看lv、gui等等,这些奢侈品品牌每年要从国内赚走多少钱就明白了。
他们的商品就真的是优秀商品吗?
不见得,有的质量还不如仿的呢。
可为啥大家都去追求这种品牌效应?
因为他们把商品标榜成了艺术品,张扬商品本身之外的艺术价值和其他附庸价值。
就像一个破碗,扔在地上没人捡,可要是能证明它是乾隆用过的,它就成了文物。
今日之轧钢厂,今日之钢城小商品亦是如此,多走一步不是自绝于人民,反而是引领这种时尚。
李学武看着账本上的统计数字,看着小商品的订单量爆表,不怕有同行来模仿,只怕这种风气传播不开。
仿造的永远干不过专业的,炼钢厂一炉特种钢运到五金生产车间都用不到一脚油门的运费,你怎么跟我比啊!
今天展销交易会上的故事,终将会在未来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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