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仗人势的东西!”
“凭什么他们就能坐软卧!”
“我爸还是副厂级呢!”
……
李学武一上火车就见着聂小光站在车厢里叫骂着。
列车员是不会过来的,这边是轧钢厂的挂载列车,除非是用餐时间,否则都不会开中间的过道门。
通勤列车坐着的都是轧钢厂的职工,他们惹不起,也犯不上来平这边的事。
倒是烧锅炉的老师傅要劝劝聂小光,可这小子已经急了眼,他爹拉着他都不服不忿的。
“我就是要说!”
“我就是要说!”
聂小光被他爸拉着,被锅炉工拦着,可还是一撺掇一撺掇的蹦高骂街:“我艹李怀德祖宗!”
“你们就是捧臭脚的,惯会迎高踩低,以前见着我爸你们怎么不敢……”
聂成林明显的身体不是很好,拉着儿子的时候都觉得费劲。
这会儿见儿子闹腾,额头都被急出了汗。
周六晚上下的通知,周一就得坐通勤车离开京城北上。
效率这么高,可见李怀德是有多么的烦他了,更说明轧钢厂内部正在完成肃清原班子成员的影响工作。
聂小光不放心父亲,非要送到营城看看,这不就跟着上了车。
买票?
不可能的,他都敢艹李怀德八辈祖宗了,谁敢跟他要票钱。
这通勤车得是需要往返的职工凭借证件登车的,可有时候对于携带家属这件事大多数是闭一只眼的。
聂成林的情况更是特殊,没人会阻碍他的家人送行,更不会给他为难。
倒是聂小光年轻气盛,见给他爸安排的位置不是软卧包厢,而是木头硬座,立马就火了。
他爹以前出差,哪次不是软卧伺候啊,这一次还不是寒蝉他们嘛。
说好听的叫下放去劳动,不好听的就是流放了。
这尼玛去营城劳动都够寒碜的了,可从早上一进轧钢厂的大门,聂小光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这股火终于在火车上发泄了出来,让通勤车内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可就是在他吵闹的时候,目光扫过,却发现李学武带着人站在软卧包厢门口看着他。
车内鸦雀无声,尤其是面对李学武的那种阴冷眼神,更是让好些人选择了躲避。
刚才还拔着脖子看热闹的,一个个的都缩回了脖子,装没看见。
锅炉工自然认识李学武,发现车厢里的变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往车厢前面去了。
没人拦着聂小光了,他这会儿倒也不闹腾了,让聂成林也有了个喘气的机会。
“你闹腾什么!大家坐得我就坐不得?!”
聂成林训斥着儿子道:“坐在哪,享受什么待遇,那都是由工作性质决定的,不是身份决定的!”
聂小光明显不认同他爹的这个理论,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子吧!
从来只见厂领导在软卧,可没见着过职工有去软卧的。
什么特么工作性质,他们睡的觉就重要,职工睡的就不重要?
全是狗屁!
这话他心里不服气可以,别人说他早就骂回去了。
但这话是他爹说的,如何都得听着。
李学武瞥了他一眼,转身给外事部门以及彭晓力示意,安排海鲜总公司以及安德鲁等人先去软卧包厢。
张长明和安德鲁刚才看了几眼热闹,这会儿见没事了,便也是顾着李学武的面子,没说什么,跟着往里面去了。
等客人都上了车,列车员关了车厢门以后,李学武这才走到硬座席这边。
“聂厂,坐今天这班车啊?”
看着爷俩都坐在了座位上,李学武先是给聂成林打了个招呼,随即看了看聂小光。
聂成林满脸无奈地点了点头,道:“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
李学武笑了笑,给聂小光点头道:“送你爸去营城?”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道:“聂厂身体不好,不应该这么安排的”。
就在聂小光微微瞪了眼睛,有些惊讶,以及车里其他人偷偷往这边瞄的时候。
李学武又继续说道:“是管委会那边工作疏忽了,我的责任,请聂厂去我那铺位休息吧,反正晚饭前就到了,我又不需要卧铺”。
“这怎么能行”
聂成林皱眉瞪了一眼儿子,随即给李学武说道:“看见是有客人的,赶紧忙你的去吧,我在这挺好的”。
说着又示意了自己儿子,道:“甭搭理他,年轻气盛,不知好歹”。
“年轻人嘛”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不气盛还叫年轻人?”
聂小光一反常态的,面对李学武的和颜悦色,他倒是不会说话了。
他可以对李怀德这样的老银币破口大骂,也可以对趋炎附势之辈骂大街,唯独对于李学武,他是一个字都不敢乱评价的。
他爹亲口承认的,是得了人家照顾了,他自己进了保卫处,全身而退,那也是被李学武带进了办公室。
换一个地方试一试,还不得先扒层皮再说啊!
李学武请了两次,见聂成林实在是不愿意,便简单说了一下一起去营城的这两拨客人的身份。
不像是工作汇报,可话语里却是带着尊重,更让聂小光如坐针毡了。
他就怕李学武这样的人,明明知道对方是个狠人,却偏偏要一副和善的表情对着你。
尤其是李学武的这份尊重和客气,更是让车厢里的气氛得到了最大的缓和。
大家虽然还在关注着这边,可没人再讨论聂家父子的情况了。
李学武拍了拍聂小光的肩膀,手就按在上面,对着聂成林轻声发出了邀请:“中午还得请您出面,咱们一起简单吃顿饭”。
有了前面的客气和尊重,聂成林现在也不好顾忌自己的身份,又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
李学武笑了笑,招呼一声便往后面去了。
这车厢就是个小江湖,软卧又能代表了什么,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李学武是真心想要让出自己座位的。
一方面是对于老同志的尊重,一方面也是顾全轧钢厂的颜面,最后就是做给车厢里的通勤职工看的。
可不是让职工们觉得他优秀,他谦让,他有风度,而是不想让职工们寒心。
今日之聂成林,论起所有,无外乎是思想出了“问题”,跟他以前做的贡献是没有关系的。
同车厢里一众厂职工一样,大家都是为这个集体做了应有的贡献。
如果连聂副厂长都没办法在这种大环境下保全自己,那他们又该如何看到形势下的未来。
李学武在搞商业谈判的时候就像是个奸诈的小人,可那是商业属性决定的,跟他本人品质没有关系。
交朋友李学武可从来没侵害过谁的利益,互相开玩笑,玩闹那都是正常的。
对于工作中的同事,或者维护集体的利益,甚至是包容和照顾具体的某个人,李学武可从来都不含糊。
今天是对聂成林,可也不仅仅是对聂成林。
做人还是要有点底线和原则的。
火车上的饭菜有多糟糕,不用过多的叙述。
从后世往前推,都是一个屌艹样,今天挂载的列车不是关系户,李学武又没时间提前去餐车。
所以等餐车把伙食推过来的时候,李学武就知道安德鲁白特么期待了。
这老家伙嘴里还给他讲了意大利的火车上都会提供什么什么。
面包是有的,但特么这也叫面包?!
安德鲁拿着馒头一样的东西发出了灵魂拷问,反正李学武是回答不上来的。
张长明也是特么坏,刚才还一个劲儿地夸奖内地火车上的伙食是多么的好,不比意大利的差。
两个人就餐前的这段时间还交流了一下对于美食的看法。
尤其是互相都有点民族荣誉感,就火车美食还掰头了一下。
结果呢,张长明知道不用期待的,可安德鲁当真的。
就算特么不如意大利一点,可也不用差这么多吧!
李学武真的邀请了聂成林过来一起吃的,席间大家都在说笑话,倒是没说工作的事。
可能就是因为如此,聂成林的脸色倒是好一些,也没太在意车厢里的目光。
张长明看着安德鲁难受,很讲究地拿出了自己带的酒,给所有人都满上了,共同举了杯子。
伙食的味道不咋好,可胜在氛围不错,大家的情绪都有了些许变化。
张长明年轻但是很能喝,他说坐火车会不舒服,只要喝酒就没事,能睡一路。
中午饭吃饱喝足他便先走一步去车厢里倒觉了。
一起来的总务处长白西元喝的也有点多,拉着众人要打扑克。
安德鲁带了一个助理和一个工程师,也都饶有兴趣地想要参与进来。
最后是外事人员考虑到影响,把他们请去了软卧车厢玩。
所以饭桌上到最后,就剩下李学武和聂成林了。
招手叫了彭晓力,让他去找了聂小光。
等两人回来,李学武拿了酒瓶给聂小光点了一杯,对他示意了一下,道:“我跟你爸都还没吃完,简单对付一口,可以吧?”
“没您说的那么娇气”
聂小光看了一眼父亲,拿了桌上的酒一口闷了。
跟彭晓力一起坐下后,看着李学武诚恳地说道:“李处长,您是个好人,我记住了”。
“说的什么话~”
聂成林瞪了儿子一眼,不满他的态度。
在年轻人看来这是一种肯定,也是一种尊敬,可在职场上不是这样的。
李学武跟他坐在一起,两人又是同事关系,聂小光不该这么大咧咧的说这个。
就算是李学武也一样的年轻,可职务和地位已经把年龄给冲淡掉了。
换个人坐在这里,如果是徐斯年那样的年龄,聂小光这么说合适嘛?
好人,只存在于幼稚和年轻人的嘴里,对于他们这样的人算是一种……不合适的认定。
李学武倒是没怎么在意,笑着看了一眼正在喝酒的聂成林,又给聂小光拿了一个馒头。
“你十几了?”
“过了年十七”
聂小光接了馒头,也不嫌弃剩菜剩饭,就这么吃了起来。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十七岁,好年龄的,我十七岁的时候已经进部队了”。
“我知道”
聂小光抬起头,目光定在了李学武的脸上,道:“您是英雄”。
“呵呵~”
李学武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了桌上的饭菜,让他吃。
“就这么一会儿,你给我贴了两个标签了,一会儿是好人,一会儿是英雄的”
在聂小光抬起头想要解释的时候,李学武却是说道:“可见在你的心里,就是我这样接触不多的人也是复杂的,对吧?”
“……”
聂小光手里拿着馒头,愣愣地看着李学武,不知道这话是啥意思。
李学武在他的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他还真没仔细想过。
不过对方这么说,好像还真是有一些道理的,人是复杂的吗?
聂成林嘬了一口酒,眼神微微一眯,也在听着李学武的话。
“看你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了,你对我的了解仅限于传言,对吧?”
李学武继续说道:“所以你觉得传言可信吗?”
“你听到的、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嘛?”
聂小光张了张嘴,嘴里的馒头都忘了嚼,好像被点了定身穴位一般。
“所以,在不是充分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好人的,我是英雄的?”
李学武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手里的馒头问道:“就因为这个?”
问完又收回手指点了点自己脸上的疤,问道:“还是因为这个?”
见他愣在哪里,李学武坐直了身子,道:“我要跟你说,给你馒头是哄你帮我做坏事,我脸上的疤瘌是抢别人东西被打的,你信不信?”
“……”
聂小光的脑袋宕机了,如果再说的形象一点,脑袋顶上都开始冒烟了。
当然不是他脑袋里面有cpu烧了,而是出了太多的汗,车厢里又热,蒸腾了起来。
出汗,是被李学武吓的,也是被这些匪夷所思的问题为难的。
“吃饭”
聂成林怕自己儿子那核桃仁大小的脑仁再被李学武的问题给问爆炸了,用手点了点儿子的手,叫醒了他。
这算是一个教训吧,自己儿子生性纯良,性格冲动,包括对人情冷暖的认知上。
要说玩心眼子,他们这些老家伙都玩不过李学武,更何况是他的儿子了。
今天见着李学武给儿子上课,他没有出言打断,就是为了给儿子一个教训。
不要觉得什么人都是好人,可李学武今天的表现,绝对是个好人,他说的。
聂小光被父亲提醒回过了神,看了看手里的馒头,再看了看李学武的脸,道:“谢谢李处长”。
“客气什么~”
李学武微微一笑,示意他继续吃饭,嘴里继续说道:“给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以前跟你的性格很像”。
“吃了很多亏?”
聂小光问了一句,又看了一眼父亲,这话还是父亲经常说的呢。
李学武不置可否,端起酒杯同聂成林示意了一下,喝了一口。
聂小光若有所思地啃着馒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道:“我见有洋鬼……”
他的话说了一半,自己都觉得不对了,又改口道:“有外国人在,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盒盒盒~”
李学武轻笑出声,喝了杯中酒,看了他道:“你还在乎这个?”
相比于去钢城,到营城的路更远一些,火车到站时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徐斯年很客气,亲自带着人和车来接站。
跟轧钢厂和炼钢厂不同,造船厂内部虽然也铺设了铁路,可只能通货车。
这边的火车也不会为了他们这两车厢的人单独跑一趟。
所以李学武同张长明等人出来的时候,火车站门口停了好几台大卡车。
这当然不是给李学武他么乘坐的,就算是再穷,也不能用卡车接总厂领导啊。
更何况今天来的客人里不仅有大客户,还有外商。
李学武一行人是乘坐几台吉普车和轿车组成的车队提前离开的。
也许是在火车上被他消了气,长了见识,聂小光陪着他爸坐卡车也没尥蹶子。
没工作的时候,李学武可以跟年轻人扯一会儿蛋,可有工作的时候不行。
现在可不是发扬风格的时候,软卧车厢可以让,但工作不能让。
现在他是以轧钢厂对外贸易和工业项目负责人的身份在招待客人,该有小汽车的待遇。
上车的时候,徐斯年故意拉着他上了一台车。
“电话里说不清楚,现在怎么个情况啊!”
徐斯年往后看了一眼,车都出火车站了,后面的卡车队伍还没跟上来,可李学武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什么什么情况?”
李学武故作不知地问了一句,随后也跟着往后面看了一眼。
徐斯年无语地看着李学武,心想,咱们特么是许久没见了,可也不是几十年没见!
谁还不知道谁的啊!
装什么装!
“聂……聂副厂长啊!”
徐斯年不敢跟他浪费时间,直接挑明了问道:“怎么把他安排到营城了?!”
“这你问谁呢?”
李学武反问道:“你觉得我现在到了可以插手组织业务的时候了吗?”
“唉~”
徐斯年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这不是坑我嘛!”
他其实也明白,这件事李学武根本不知道的,知道了早告诉他了。
就凭两人之间的关系和交情,一个聂成林而已,不至于专门坑他。
可聂成林去哪不好,偏偏来营城,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不对!
是聂成林一定会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他该怎么跟厂里交代啊。
别说李怀德会义正严词的怪罪他,厂里职工也会觉得是他故意害了聂成林的。
他在李怀德那里是得不着好的,别人会乱猜,可他清楚自己不是李怀德的人。
这是一个大坑啊,到时候两头都得不着好,说不定还得他背这个锅。
李怀德!我艹你大爷!
“怎么办?”
徐斯年沉重的表情看着李学武,问道:“我得怎么安排他?”
“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呗”
车里虽然有些黑,可李学武依旧能感受到身边徐斯年的压力。
知道他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也不逗他,直言道:“不是要搞基础建设和工业建设嘛,让他下基层带队伍去”。
“他那身体……哦!”
刚说了一句,徐斯年便懂了,在机关里,没人会在意聂成林的身体,这里可没有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
但是在基层劳动现场不一样,工人们更加的淳朴,也更加的善良。
至少不会让聂成林遭受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伤害。
车内昏暗,可徐斯年还是深深地看了李学武一眼,这人还怪好的嘞
确实,不只是聂成林自己清楚,看得懂的人都明白李学武的这个建议。
真下了基层,真去了劳动队伍中,聂成林基本上不会出现心理上的伤害。
就算是身体上劳动造成损伤,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李学武保不了他,更不会保他。
他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时代拯救者,没那么多的善良随意施舍。
徐斯年如释重负,靠在了座位上,想了一会,见快要到厂区了,又问道:“这两拨客人怎么个招待法儿?”
“到你这儿了,你问我?”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问道:“有啥当地特色的吗?”
“特色的?”
徐斯年听见这话瞬间秒懂,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和秘书,拉了李学武的胳膊凑在一起低声说道:“城里有那个……不过都是……”
“嗯~”
介绍完,他又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道:“毕竟是小地方,不是很特色”。
“什么玩意~”
李学武看着他,挤眉瞪眼地低声骂道:“我问的是这个特色嘛!”
“思想龌龊!”
“你来营城学坏了你!品格大大地坏掉了你!”
李学武义正辞严地指责徐斯年,最后还来了一句:“听你说的这么熟悉,你一定没少去!”
“放屁!我可没去过!”
徐斯年这会儿也是正人君子的模样,信誓旦旦地解释道:“是我一个朋友告诉我的!”
见李学武啧舌依旧不信,还笑话他,便瞪眼珠子道:“我是谁啊,你还不了解我的为人!”
说着话一拍胸脯,正色道:“就算是迫不得已,我也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哎呦呦~白莲花啊!”
李学武嘲讽道:“你特么要是白莲花,我就是大圣人!”
说完还不忘再给对方一个狠的:“你为人清白,出淤泥而不染,纯洁,正直!孩子都不是你的对吧!”
“滚蛋!”
徐斯年见着前面司机和秘书都快憋不住笑了,赶紧一叽咕眼睛,示意了前面道:“眼瞅着到地方了,我可就准备了饭菜,你要是不说,可就这安排了!”
“我是要睡觉的,明天事情多”
李学武先是把自己摘出来了,又掰着手指头说道:“意大利那几个不行,外事部的跟着呢,吃完消停的去睡觉”。
“至于海产总公司这些人嘛~”
李学武想了想,说道:“副总张长明这人出身很好,年轻,洁身自好,你不用管他”。
“倒是总务处的那位白西元挺不是个玩意儿的”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徐斯年的膝盖,道:“你可以跟那位白处长多交流交流,吃完饭出去转一转,他,也问一问其他人”。
这玩意懂得都懂,还用人告诉?
如果真是需要人告诉的,也不能带,小白最容易说走嘴。
不要觉得这个年代一片太平,那种地方就消失不见的。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只要是有贫富差距和经济需要的,屡禁不止。
农村还好说,村头放个屁,全村都知道,可城里不一样。
徐斯年为啥敢借着李学武的故意问话直接提出这一点,说起来还真是为了工作。
造船厂紧赶慢赶的,主体工程是完工了,可剩下的工作实在是难捱。
京城那边都冷了,你说营城这边有多冷。
李学武反正已经穿了厚棉裤、厚棉袄,外面还罩了呢子大衣。
不是怕冷,这是对冬天必须有的尊重!
项目考察调研,自古以来都是这么个意思,尤其是没有单位最上面领导带队的情况下,出差都是为了啥啊。
徐斯年知道自己的准备不足,所以只能从其他地方下功夫。
尤其是造船厂特别需要这些订单的时候,他更是得为全厂的职工和未来负责。
“张长明和外商我来负责招待,多了也就是跳个舞啥的,没什么”
李学武拍了拍徐斯年,道:“今晚就辛苦你走一趟,带他们体验体验你说的那个淤泥”。
“不过有一点啊,注意!”
说完这个,李学武又点了点他,道:“不要太过分的,你知道我是正经人,最见不得这个了!”
徐斯年:“……”
“武哥!早!”
“武哥!早!”
李学武正在洗脸,听见招呼声摆了摆手,对进屋的老彪子和全永成招呼道:“自己兄弟,客气什么”。
早上醒来,李学武还正迷糊着,门卫室来电话,说是有访客。
彭晓力去听的电话,给李学武汇报了一下,便去大门口接的他们。
也许是知道一些领导的关系,彭晓力给两人泡了茶,端了洗脸盆便出去了。
李学武走到沙发边上坐了,打量了两人一眼,笑着问道:“什么时候到的?冷吧”。
“还行,穿的多”
老彪子嘿嘿一笑,示意了身上的翻毛皮大衣,解释道:“昨晚半夜上的火车,出站就来这了,算计着正好”。
“呵呵~好像胖了~”
李学武看了老彪子,也看了老四,点头道:“看来东北的伙食养人呢”。
“嘿嘿,肚子大,吃的多”
老四在李学武这里还是有些放不开,都是老彪子在说。
李学武问了问他们的生活怎么样,又提到了麦庆兰的父母,转达了一份思念。
老彪子像是汇报工作似的,给李学武谈了谈来东北后的生活。
这汇报生活其实也就是汇报工作,说着说着,自然而然的就跑偏了。
青年俱乐部、码头、城市贸易、与吉城建立地域联系、同轧钢厂的贸易项目对接,以及周亚梅正在搞的人事管理,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
期间也就是彭晓力来送早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李学武示意两人边吃边说。
“人事这边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
老彪子面色严肃地说道:“船上有搞小团体的,有收工作安排费的,还有吃人头费的”。
他这么说着,脸色是有些难堪的,毕竟问题的出现可不是一天两天的。
在他这里出现他过意不去,可真查出来,是从他三舅那个时候开始的,他这心里更是不得劲了。
出来的时候他就想了好半天,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些问题说给武哥听。
周亚梅那边充分尊重他的意见,他不说,她也不会提,悄悄的处理了就是。
可兄弟之间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这种问题,所以他也是犹豫再三,还是说了。
李学武的表现倒是很平静,见着大胸弟望向自己的眼神笑了笑,说道:“知道了,处理了就好”。
“这……您要是怨就怨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学武便摆了摆手打断道:“我是很在意的,可我不会批评三舅”。
“知道为什么吗?”
李学武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他讲到:“万事开头难,三舅在钢城打江山,错也就错在精力有限了”
“问题既然已经出了,咱们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有弥补漏洞的意识,这就是很好的”
“创业初期,什么问题都会出现”
李学武安慰他道:“大浪淘沙,上船的人你也不知道都是个什么德行,总有几个调皮捣蛋的”。
“那就扔海里算了”
老彪子也许是来钢城以后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动手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狠,说话办事都表现出了一股子狠厉。
李学武却是上眼皮一耷拉,微微摇头道:“没必要,讲清楚,清退掉就是了”。
说完看着大胸弟叮嘱道:“你不是执法者,也不是审判者,小心做事,和气生财”。
“是”
老彪子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尤其是听李学武的劝。
小时候他也有叛逆的时候,跟李学武也耍过两回,不过在李学武的“谆谆教诲”之下,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真正的理解了武哥的拳头比他硬的道理。
听话,办事,只有听话的人才有机会办事呢。
老彪子此来不仅仅是汇报工作的,还想问问上次交代给他的任务。
啥要接触本地势力,本地势力还不够,还得去沿海地区结识这样的人?
李学武从轧钢厂在钢城的战略布局开始给他讲起,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接下来的计划。
轧钢厂慢慢的会在钢城建设一个大型的,综合性的生产基地,营城造船厂都是为它服务的。
以前关东在这里都能吃那么饱,如果有商品出口海外又是个什么情况?
就算是李学武不安排人做,慢慢的也会有人搞这个的。
你看大庆,那石油管道养活了多少油耗子。
你敢说国人不会做这种无本买卖?
结合营城造船厂的造船计划,未来的钢城大有可为呢。
李学武告诉老彪子,让他要有长期在钢城工作的心理准备。
一旦轧钢厂在钢城的工业生产基地建设起来了,这里面会催生出一批又一批的海上马车夫。
马车夫是永远赚不到大钱的,因为他们要卖命。
李学武一方面要老彪子赚家电经销的钱,一方面要他赚卖船的钱,然后再赚带回来那些货的钱。
一鱼三吃,唯独不吃卖命钱。
这叫敬畏生命,甘于奉献!
老彪子眼珠子亮晶晶的,看向李学武的目光中充满了崇拜,这特么就是念书的好处啊!
有学问的人坐着说话就把钱赚了,还是三份!
没学问的人累死累活的哪里有条件敬畏生命和无私奉献啊,说不定还得把命搭里。
还是得念书啊!
“您放心,只要有需要,我就是钢城人了!”
老彪子表态道:“麦庆兰跟着周姐在忙活,也算是学点东西,等有了孩子,我就把丈人和丈母娘接过来,照顾她”。
“是好事”
李学武点头表示了同意,就像大胸弟跟他坦诚一样,他也是没想着防着老彪子。
“工作再忙,也不能影响到家庭生活,连家庭都照顾不好,我怎么相信你能照顾好事业”。
特别叮嘱了一句,李学武再次把话题放在了工作上。
主要还是海事训练这方面,以前张万河组织着,现在人走了,工作不能丢下。
老彪子搞管理还行,对训练也是不大明白的。
李学武给他指了一点,那就是海事训练不能停,沿海城市有很多海事学校,可以搞委培合作嘛。
最好是从海上部队退伍和转业人员里找一些个可靠的当带教师傅。
李学武也是来了营城才想到的,他没有这方面的资源,等回京是要联系一下的。
丈人那边可以问问,齐耀武这边也可以问一问,谁还没个朋友呢。
不过钢城的工作是老彪子在主持,李学武也帮不了他多少,他必须得自立。
“让老四顶上去”
老彪子早有打算的,开口道:“我跟老四商量过了,得有个人上船,脚不能不沾地”。
“嗯,有道理的”
李学武看向全永成,问道:“吃得了这份辛苦?”
“没问题武哥”
全永成认真地说道:“过了年我就十七了,啥都能干,您放心吧”。
“还是太小了”
李学武想了想,给老彪子说道:“还是得找人教,以前那些老船长现在都在跑船,带教的周期太长了,还有限制性”。
“那就找学校”
老彪子点点头说道:“反正现在都荒了,老师们也得吃饭不是!”
“去~别瞎说~”
李学武点了他一句,道:“这叫变革锻炼,学以致用!”
“跟学校联系,可以安排学生和老师过去实习和劳动,让他们亲身体会大海嘛”。
“对对对~”
老彪子嘿笑道:“还是你的这个说法好听,那啥正确!”
“少拍马屁多学习!”
李学武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这不学无术的样子,早晚叫人笑话了”。
“我都无所谓啊~”
老彪子爽朗地笑道:“我这辈子算是完犊子了,等以后我有了儿子不要随我就行,得随他妈,他妈有文化!”
李学武好笑地看着他,道:“最后一句像骂人的了~”
李学武只陪着老彪子两人吃了顿早饭,他上午有工作,忙,老彪子也是一样。
兄弟天各一方,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各顾各的一摊儿呢。
所以吃了早饭,两人便匆匆的离开了,要赶上午的火车回去,家里是离不开人的。
李学武送了大胸弟回来,才见着张长明和安德普带着人下楼。
张长明的精神状态还挺好的,就是他后面跟着的那几个蔫头耷脑的,瞧着像是丢了魂似的。
看样子是遇着禁yu系大姐了
哎呀卧chao!
太有劲儿了!
chao市我得了!
在京城看生产基地,为的是开展海产品深加工合作。
在营城看造船基地,为的是开展渔船采购与订制合作。
两个单位不在同一个城市,资源、背景、关系等等,都有很大的制约和限制。
海产总公司无法提供不可取代的技术支持,唯独在原材料一项上有些发言权。
可在商言商,双方合作是以互利互惠为基础的,他们只能保障海产品的充分供应以及相对低廉的成本价格。
轧钢厂以此为基础,李学武也表示,能谈的就是轧钢厂会保证回馈其他贸易商品,以及渔船的制造和价格优惠。
双方都在互相钓鱼和拉扯,李学武真有心把对方拉下水,对方却很是犹豫,不想沾这个关系。
商业嘛,拉扯嘛,跟处对象是一回事,李学武是老手了,两个领域他都精通!
一行人先是看了造船厂的基础建设,看了工人的精神面貌。
从船坞到设计室,再到渔船项目部,众人看了一圈,最后徐斯年组织了一场有设计师参与的座谈会。
李学武先一步对设计师提出了几个主要问题,也都是张长明和安德鲁比较关系的。
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唯独白西元和海产总公司几个办公室人员在打哈欠。
昨晚战况激烈,鏖战数个小时……不可能的,真数个小时,人都在殡仪馆了。
但夜战八方还是有的,他们也很不服气呢,所以……今晚还去!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0_61/506089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