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晚音知道错了,她知道错了。
她不该不听宫远易的话,不该一意孤行。
是她错了
一切都是她的错啊
她认错了,能不能让她父亲回来。
医生连连叹息,“真的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子弹离心脏不过几公分距离,命暂时保住,但情况很不好,现在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体征,这是病危通知书,需要你们家属签下字。”
“情况很不好”宫晚音看着递到面前的病危通知书,低头看着,缓缓地抬起手,冰冷的手却怎么都无法握住那几张纸,她艰难问,“也就是说他随时会走是吗?”
“是的,但您父亲求生意志还是很强的,刚送来抢救前他醒来过一次,他求我们救他,他说他还不能死,他死了就没人能保护他的女儿了”
听着医生讲出的这些话,宫晚音看着那张病危通知书扯了扯唇瓣。
她像是想笑般,低头她也确实笑出了来,可那笑却透着崩溃与绝望。
她手撑着地面站起身,起身往里走,医生拦住她,“小姐,你不能进去,这里面”
“走开。”宫晚音用力地推开医生的手,不顾任何人阻拦地往里走,看着她这状态,医生也很无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到里面,她就看到宫远易躺在那张手术台上,隔着一张透明板,她进不去,只能隔着透明板看他。
那人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氧气面罩,一根管子正插进他的鼻孔里,固定在那,帮他维持着呼吸。
在他的旁边还摆放着一堆的仪器,那些仪器的指数她看不懂,只能看出心跳检测仪上那微弱跳动的心跳。
她的父亲躺在那,宛如尸体一般。
宫晚音觉得真正应该躺在那里的人是她自己。
明明宫远易劝过她那么多次了,她为什么就是不听,为什么要一意孤行,把她自己的父亲害成这样。
他就连在抢救前迷迷糊糊醒来,想的都是活下去继续保护她,而她做了什么,她之前还对他说了那么多的重话。
宫晚音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该死啊。
该死的是她啊。
“爸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不听话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别离开我”
宫晚音不断拍打着那扇透明的玻璃板,“爸,爸你起来,你起来骂我打我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保证以后都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任性了,求你,你起来啊我真的会好好听话你起来啊”
宫晚音缓缓的跪了下去,心里满是难以言喻的心痛。
她握紧那张病危通知书,压在心口的位置,低着头哭到整个人颤抖,铺天盖地的绝望似要将她整个人压碎。
她低着头,语无伦次地不断地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爸你起来,我们回家啊”
后面早已哭成泪人的范秋走上前来,抱住宫晚音,母女两人抱成一团,“晚音,你爸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范秋不忍心再责备宫晚音,抱着宫晚音不断地安慰。
“妈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沈宁苒看着里面这一幕,不由得也红了眼眶,低下头细细地哽咽了一下。
一旁,宫远弘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叹息着。
而站在一起的宫砚书和宫砚清兄妹两人。
宫砚书表情冷漠,宫砚清不小心笑了出来,宫砚书瞪了她一眼,她才将脸上的笑收敛起来,小声道:“哥,你觉不觉得还挺好笑。”
宫砚书抿紧唇没有说话。
“你这个人真是没趣。”
说了一句,宫砚清走向宫晚音和范秋母女,蹲下时眼眶里已经萦满了泪水,“伯母,堂姐你们别哭了,你们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之后才能好好地照顾大伯啊,快别哭了。”
“晚音,砚清说得对,你别太自责了,妈不怪你了我相信你爸也不会怪你的。”
其实范秋知道这件事她也没办法全怪宫晚音,宫晚音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从未丢过这样大的脸,加上她被他们宠坏了,更是无法接受这件事,才一门心思想着要报仇。
看着宫晚音现在这样,她也心疼,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也没办法挽回,再责备也没用。
宫远易被送去了重症病房由专门的医生看顾,家属是无法进去照顾的。
宫晚音就站在外面,墨苍处理完家里的事情急匆匆的赶过来,看到凝重一片的气氛,他不由的揪心起来,看向沈宁苒,“小姐,大爷他如何了”
沈宁苒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无言中已经代表了一切。
沈宁苒当时就说过那颗子弹若是直接穿过宫远易的心脏,那么宫远易根本救不回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子弹离心脏位置还有几公分距离,才让宫远易撑到了现在。
但他大出血,血液止不住在手术室时依旧是险之又险。
现在能保住命显然是不容易。
墨苍看了看宫晚音和范秋,将沈宁苒拉到一旁,“大小姐,要不你先回去吧,你还怀着孕,加上万一大爷有个万一晚音小姐和大夫人怕是会情绪激动伤着你,虽然大爷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怨不到你身上,但她们无法冷静下来这样想。”
墨苍也知道宫远易这么做是为了救宫晚音。
沈宁苒明白墨苍的意思,宫远易现在这情况随时可能会离开,而他是因为替她挡枪才变成这样,墨苍怕到时候宫晚音和范秋情绪激动伤到沈宁苒。
“表姐。”宫砚清走了过来。
沈宁苒看向宫砚清,宫砚清看了眼宫晚音的方向,宫晚音依旧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宫砚清也是愁容满面。
“表姐,大伯现在这样要不你先走吧,堂姐等会情绪激动起来不太好,你也别自责了,大伯是自愿救你的,这是大伯自己的选择,我相信等晚音堂姐想通了后也不会怪你的。”
沈宁苒抿紧了唇,她知道宫砚清不清楚她和宫晚音之间的事情,所以对她的话也没说什么。
“沈宁苒,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宫远弘走了过来,他面色严肃。
“二爷,您想要说什么”墨苍神色紧张了几分。
“你紧张什么我难不成还会吃了她吗?”
“墨长老,没关系。”沈宁苒跟着宫远弘走到无人处。
宫远弘盯着沈宁苒,视线扫了几眼她的伤口,“你伤得重不重”
“不重,就是差点死了。”
宫远弘,“可现在替你躺在重症病房里的人是你舅舅,我的亲哥,晚音的父亲,他若不替你挡下那一枪,我相信你的情况可能比他更为严重,你的命是他救的。”
沈宁苒掀起眸子跟宫远弘对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很感激舅舅替我挡下了这一枪,但我心里也很清楚,他挡下这一枪也并不完全是替我挡的,他真正想救的人是宫晚音,若是我死了,宫晚音能活吗?”
宫远弘不否认沈宁苒说的这些话,好半晌,他才继续道:“不管他是出自于什么原因救你,但他救了你,这是事实吧。”
沈宁苒点头,“是事实没错,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清楚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但我现在心想就清楚一点,我今天所受的所有伤害,还有我的丈夫今天所受的所有伤害都源自于宫晚音,若不是宫晚音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刺杀我,今晚谁都不会出事,我不会受伤,我的丈夫也不会受伤,舅舅更不会有生命危险地躺在重症病房里,我说得对吗?”
宫远弘再一次沉默了。
他清楚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是宫晚音造成的,这件事情稍微有脑子的人细想一下就知道了,所以根本无法隐瞒。
宫远弘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而沈宁苒更是清楚宫远弘这时候找自己说话,是想要的说什么。
没猜错的话,他是希望她不要追究这件事情,放过宫晚音,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宫远弘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沈宁苒继续道:“沈宁苒他为了你差点没了命,晚音也知道错了,你不该在这件事情上再追究晚音的过错,就算念在你大舅救你的份上。”
沈宁苒抬了下手,“等等,改正一点,他是为了宫晚音,我不否认我感激他救了我,但若是没有宫晚音,就没有今晚的事情,没有今晚的事情,我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舅舅就不会出来替我挡枪,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归根究底是宫晚音的错,事情得一码归一码。”
宫远弘对着沈宁苒说话的脸色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你依旧要追究晚音的过错,哪怕她的父亲已经在拿命救你了,是吗?”
“他拿命救我的前提是他女儿让我受到了危险,而他知道我若是出了危险,我不会放过他的女儿,所以出手救我。”
沈宁苒这话说得可能显得有点没良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若是换了平常,宫远易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好了,可能她真死了,他还得放鞭炮庆祝一下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所以宫远易今天真正救的人是她吗?
不是的。
是宫晚音。
“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小舅舅不用在这里道德绑架我,我很清楚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我心里也有数,小舅舅就不用操心了。”
沈宁苒说得决然,宫远弘最后一点好脸色也耗完了,“那你想怎么对晚音,晚音现在父亲还在重症病房,她已经很脆弱,很可怜了,你还要置她于死地,把她逼进绝路吗”
“把她逼进绝路的人从来不是我,我已经看在舅舅亲自上门求和的份上,不去追究她第一次派人刺杀我的事情,可这次的事情大了吧,差一点我就死了,我的丈夫更是身受重伤,这些都是宫晚音犯的错,您觉得能轻轻地揭过吗?”
“轻轻揭过我觉得对我自己和对我丈夫都不公平,所以您也不必再多说了,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我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说再多都没有用,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看着沈宁苒决然的样子,宫远弘气不打一处来,“之前晚音的做法是激化矛盾,现在你的做法难道不是激化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吗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还要再出几条人命你才肯罢休吗沈宁苒,为什么就不能放人一马呢但凡你在宴会那天收收手,不要害晚音,在宫家那个早上收收手,不要惩罚晚音,晚音都不至于恨你至此,现在都不会是这个局面。”
沈宁苒听得皱紧了眉。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凭什么我就应该忍气吞声任由宫晚音欺负,你在说这些话前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不是宫晚音不要出手害我,为什么宫远易不管好宫晚音我是受害者,反而过来指责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沈宁苒也被这几句话激起了脾气。
从宴会那件事情发生后,他们就一直在指责是她的不是,她从来没有听到他们两个说是宫晚音的不是过。
宫晚音害她就对,她反击就错了。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果你这么喜欢忍气吞声的话,就请你和你的子女下次受欺负的时候忍气吞声,我薄家的人做不到。”薄瑾御走过来拉过沈宁苒的手,从宫远弘身边走过。
宫远弘转身,“沈宁苒,就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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