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浦这地方位于关门海峡东端,没有险要的地形,也没有天然的港湾,地势开阔平坦,离海峡航道最窄处和对岸本州岛的距离差不多,都是仅有四里左右。
如果站在攻方的角度来看,田野浦这地方无险可守,毫无疑问算是一个比较理想的登陆地点。
即便是以人力划桨的船只航速来计算,在这里渡过海峡所需的时间也顶多只要半小时,地形开阔的滩头还很适合大部队登陆后的集结和展开。
不过如今多国考察团往这里一扎营,足足两个海汉陆军营加上数十艘大小舰船拱卫,任谁想将这里作为战场,都必须慎重考虑将海汉拉入战局的后果。
海汉还特地将酒井忠清带到这里,才将其送回海峡对岸,以确保幕府军能获知这里驻扎的是海汉军和多国考察团,以免对方误判。幕府军肯定是不敢主动前来招惹,也只能被迫将田野浦从进攻目标中划掉了。
这个安排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利用考察团替九州联军分担防御压力,各方大概都会有自己的看法。
田野浦这地方原本就没有城镇,仅有为数不多的农户定居,因此自然也不具备什么接待能力。所以不管是海汉高官还是各国政要,到了这里都只能住进临时搭建的帐篷,条件比佐世保基地的营房还要简陋。
不过大伙儿都知道千里迢迢来这地方不是来郊游的,就算居住环境差一些,为了看到接下来的精彩节目,也只能先暂时忍一忍。
在田野浦的临时营地中,朝鲜营区占了相当大的一块地方。国王李凒和刚刚从海汉留学归来的世子李栢,此时也都在营区中。
虽然这里环境偏僻,但毕竟也是个国际场合,国王的仪仗还是不能少的,营区内还特地撑起醒目的王旗,以彰显李凒的特殊身份。
李凒对这里的环境倒是毫不挑剔,来了之后就安之若素。而李栢或许是太年轻的缘故,来到这里只过了一晚,就已经有些耐不住了。
不过他失去耐心倒不是因为这里简陋的生活环境,而是另有原因。
一早来向李凒请安的时候,李栢便主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父王,海汉把考察团带来此处驻扎,若是两边迟迟不开打,那我们岂不是就要在这里一直干等下去?”
李凒摇摇头道:“你还对海汉的行事风格不够了解,他们一向是谋定而后动,做出安排之前必然就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你觉得他们是把考察团带到这里来等冲突双方开战?在我看来却恰恰相反,是要等考察团就位之后,这场仗才能开打!”
李栢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父王您的意思是,日本这内战就连什么时候开打,也是海汉说了算?”
李凒道:“看了这么多天的戏了,你也应该明白,这场其实内战就是海汉安排好了剧本,要表演给各国观看的一场大戏。谁是主角是谁配角,故事起承转合,什么时候说什么词做什么动作,都是照着剧本来的。”
李栢道:“那日本人就如此服服帖帖地配合演出?”
李凒冷笑道:“不服不行啊!他们这场内战的根源是幕府和地方积怨已久,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没有海汉从中挑动都得打,只是时间迟早的差别而已。”
“但想要打赢这场仗,双方都得依赖海汉提供军备,那自然是得跟着海汉的节奏走了。这场戏何时开演,肯定是要海汉点头的。”
李栢听罢分析,倒吸一口凉气道:“海汉竟然能将日本控制到如此程度!”
李凒心中黯然,没有再接这个话头,海汉岂止能掌控日本局势,如果有必要的话,海汉一样也能让朝鲜爆发内战。当然以两国目前的关系来看,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是微乎其微。
不过作为日本的宿敌,李凒对日本摔这个大跟头肯定是乐见其成的。他也很乐意在这里多待一段时日,亲眼见证这场内战的爆发。
虽然海汉拒绝了他让朝鲜军参战的提议,但他还是已经秘密下令,让本国精锐部队在釜山港集结,做好闪击日本的准备。
釜山港到关门海峡仅有四百余里,如果有机可趁,李凒并不介意在日本身上撕一块肉下来。
其实他也不是太明白,如果海汉的目的是要推翻幕府的统治,那为何不允许朝鲜军下场助战。
毕竟相较于仓促成军的九州地方武装,常年受到海汉援助的朝鲜军实力明显是要高出一筹的。如果朝鲜军能直接参战,便可与九州联军夹击本州地区,让幕府腹背受敌难以招架。
这样即便海汉不亲自下场,也可大大缩减推翻幕府所需的时间和投入。但从目前的安排来看,幕府似乎还并非海汉的首要打击目标。
李凒只能将此理解为海汉是打算多卖些军火,所以不希望幕府败得太快。但他也不免有些担心以九州诸藩的战争潜力,是否经得住跟幕府打消耗战。
当然绝大多数身在此地的看客不会有李凒这么多的考虑,他们来这里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看热闹,顺便看一看价格高昂的海汉武器装备,在战场上究竟会有怎样的表现。
早已率部进驻附近地区的另外几位大名,也在考察团抵达这里的第二天便赶来了营地。
他们当然不是为了来会见观战的考察团,而是跟执委会会面,确认发起行动的时机和后续的作战计划。
九州联军此时已在关门海峡附近集结了大约一万五千人的作战部队,这个数目虽然比起海峡对岸幕府的兵力有着不小的差距,但九州联军携主场作战之利,有准备了一整个冬天的作战计划,还有数千海汉军在附近压阵,所以大名们倒也没有因为临战而慌乱。
而执委会给出的意见也很明确,九州联军若想击败幕府军,就必须扬长避短,尽量不给对手发挥兵力优势的机会。
要达成这个目标,一是要尽量避免正面战场的大规模决战,二是充分利用关门海峡的地形,扰乱幕府军的调动和部署。做到这两点,才有机会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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