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战状态下突然下令后撤并脱离战场,这对于顶在火线上的人马来说是极为困难的任务,如果做不到互相掩护有序撤离,那很可能就会在敌军的追击之下变成溃退。
当顶在最前面的是机动力最差的炮兵时,这样的风险更是会成倍放大。炮兵部队必须要依赖于其他兵种的掩护,才能携带沉重的武器装备撤离火线。
但此时幕府军的指挥体系已经因为遭受炮击而严重受损,原本负责殿后掩护的部队并未接到直属上司的指令,这就导致一部分炮兵根本没有友军协助断后。
而九州联军阵中的海汉军事顾问敏锐地发现了对手的混乱,随即建议联军立刻出兵实施追击。
联军的骑兵部队虽然比幕府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但骑兵终究是骑兵,起码突进的速度要远远胜过了对面阵地上仓惶后撤的炮兵。
于是片刻之后,联军骑兵部队就已冲入了幕府军的炮兵阵地。这个时候意识到情况不妙的幕府军将领再调兵来救,已经是来不及了。
不消片刻,众多来不及逃跑的炮兵便已倒在了对手的武士刀下,而这些人是幕府军中极为宝贵的技术兵种,其价值甚至还超过了那些被遗弃在阵地上的火炮。
眼见占得便宜,联军的火枪兵部队也随即出击,掩杀幕府军为数不多的殿后部队。
幕府统帅德川家纲在昨晚秘密渡海来到前线大营,亲自督阵这场决战。不过他并未与麾下各路人马的指挥官齐聚一堂,而是位于距离火线更远的位置。
德川家纲倒不是在防备联军阵中的岸防炮,他实际上对联军的火力部署和作战计划也是一无所知。
不过他知道海汉军中有一种可在千步之遥取人性命的特殊步枪,万一联军也得到了这种武器,那在阵前露脸将会面临非常大的风险。所以他特地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而这份谨慎的确是让他避过了一次丧命的风险。
联军使用岸防炮击中幕府军指挥部之后,很快便有伤亡消息传到德川家纲这里,由他派到前线督战的御三家藩主,竟然在炮击中两死一伤。
这消息让德川家纲眼前一黑,被称作御三家的德川家三大旁系,一向是幕府最有力的支持者,也是此次征伐的主要战力。这几家的当家藩主出了事,就意味着幕府军的战斗力也将大受影响。
纪州、水户两家大名当场身死,抬下来的尸身都不全了。尾张德川家的藩主德川光友侥幸存活下来,但身上多处被炮击造成的各种碎片所伤,也暂时失去了继续指挥作战的能力。
除了这三位大人物之外,还有数名指挥官也在这场炮击中死伤,前线指挥部已经陷入半瘫痪的状态。
而前线的炮兵部队也在炮战中损失惨重,德川家纲不得不下令,让剩余的炮兵部队后撤,以期尽量保存实力。
但坏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前线部队在后撤时发生混乱,而联军的追击又衔尾而至,原本该由其他部队掩护后撤的炮兵部队,却成了殿后的祭品,眼见是保不住了。
德川家纲深知此时如果发生溃败,那己方这几万大军很快就会变成乌合之众,当务之急便是挡住联军的追击,收拢前线溃退下来的部队。
考虑到此时有多路人马已经成了无头苍蝇,这个任务只能由幕府的嫡系部队来完成,德川家纲随即下令,将自己的亲军派往前线督战,接管各部的指挥权。
他的嫡系亲军算得上是幕府军中的精锐,有多名军官接受过葡萄牙和荷兰提供的军事培训,装备精良且战斗意志更强,在接管指挥权之后果然很快就止住了乱局,并且在联军炮火射程之外重新组织起了防线,以抵御联军的追击。
联军的火炮多数都部署在固定炮位上,机动性较差,也不易追击幕府军的溃兵。而追出去的步兵骑兵在撞上幕府军的临时防线后,由于缺乏重火力加持,也没有太好的办法继续突破。
联军指挥官唯恐出击的部队被兵力占优的幕府军实施反包围,不敢让其在平原上继续相持下去,眼见突破无望,便迅速鸣金收兵,不再缠斗。
这场景让足立山上的观战嘉宾们略感失望,因为他们所期望看到的两军在平原上展开生死决战的场面并未出现。
九州联军局势占优,但所取得的杀伤似乎也很有限。而幕府军看是败了,却很快止住了颓势,抵挡住了对手的追击。
不过在石迪文看来,眼前的局面却是一个极好的结果。
九州联军完美执行了作战计划,成功削弱了敌军的炮兵部队,并且自身没有付出太大的伤亡。而幕府军虽然败了,但兵力的损耗有限,仍有再战之力。
石迪文并不希望任何一方取得大胜,也不希望任何一方出现溃败,让这场内战长期持续下去,双方在不断的武装冲突中耗尽资源,无暇外顾,才是最理想的走势。
虽然幕府军在这一战中失去了相当数量的炮兵部队,但这在石迪文看来顶多算是伤筋动骨,还不至于让幕府军失去还手之力。
接下来更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幕府很快就会找上门来,寻求从海汉购买火炮以补充此战的损失。
当然如果石迪文此刻得知了幕府军中的实际伤亡情况,他大概就不会对其处境仍抱有如此乐观的看法了。
幕府御三家藩主的伤亡,对幕府实力的影响绝不止是换个人来当藩主那么简单,这将涉及到德川家族内部一系列的权力更替,而由此所产生的利益纠葛可能会牵扯到更大的范围,如果幕府处理不当,甚至有可能会引发新一轮的内战。
不过率先找上海汉咨询火炮购买事宜的倒不是幕府,而是一部分观战嘉宾。
联军所使用的岸防炮在刚才的战斗中展现极佳的作战性能,那超远的射程和良好的射击精度,让看到这一幕的不少外国权贵都生出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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