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地连根针掉的声音都听的见。
特别是谢正渊和董琳,你看看,我看看你,惊愕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谢正渊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说话的语气,看人的眼神,像是要把人吃掉似得,面目狰狞。
老大夫吓得身子又开始抖,筛糠似得,磕头求饶:“王爷,草民医术不精,没,没有把到侧妃娘娘的喜脉,要不,您再另请高明吧。”
“没用的废物!”
谢正渊一脚踢了过去,将老大夫踢了个倒卯,捂着肩膀,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屋内的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谢正渊大喝:“还愣着做什么?去请大夫,把凉州城所有的大夫都请回来。”
“是。”
护卫和家丁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去找大夫了。
老大夫也想离开,刚走没两步就被谢正渊给揪着衣领揪了回来,“你把,你再继续把,不可能的,半个月前那大夫都把出来了,她肚子都大起来了,怎么可能把不到。”
董琳也是跟癫了一样。
"怎么可能把不到,怎么可能把不到。"董琳癫了一样,歇斯底里,摸着自己的肚子叫:“我的肚子大了,我还能感觉到孩子在里头踢我!怎么把不到,你就是个庸医,废物!”
老大夫:“……”
老天爷啊,连他都把不到,这个侧妃莫不是疯了,竟然能感觉到孩子在里头踢她?
这么短的时间,肚子里的胎儿都不是人型啊!
“把,重新把过!”谢正渊拉着老大夫的手,放在董琳的手腕上,面目狰狞的瞪着老大夫,似乎就等着,他要是再敢说出没把出来四个字,他就要吃了他!
老大夫年纪大了,哪里经受过这样的惊吓,吓得面如土色,手颤颤巍巍,试了好几次这才摸到董琳的脉搏,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重新诊断。
可没怀孕就是没怀孕,他总不能给她变个孩子出来。
老大夫也是个人精,一句话不说,只手搭在董琳的手腕上,任凭谢正渊和董琳如何瞪着他,他就是不说话。
直到外头传来护卫的声音:“王爷,王爷,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老大夫眼瞅着有人进来了,立马收回手,乖乖地让了他坐过的位置,谢正渊不想问他,直接一把扯过一个大夫,坐到位置上:“把脉!”
大夫下意识地就放了上去,把了一会儿说:“侧妃娘娘最近是不是有些上火?”
“是。”董琳点头,指了指头上,“最近头上冒了好多火气,梳头就桶。”
“那是侧妃娘娘最近吃的太过补了,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大补,只能靠其他地方发泄出来。”大夫说道:“侧妃娘娘身体好的很,就是以后少吃些补品就行了,若实在不放心的话,草民开些引火下泻的药……”
“对孩子可有影响?”董琳问。
大夫摇头:“侧妃娘娘放心,只要孩子不是侧妃娘娘亲喂,不会有影响的。”
“亲喂?”谢正渊问道:“你什么意思?”
大夫说:“草民的意思是,侧妃娘娘吃药对孩子没有任何的影响,只要不喂养孩子就行,若是喂养孩子的话,那就先让奶娘喂……啊!”
话还没有说完,谢正渊就揪着他的衣领把人给提了起来:“我是问她肚子里的孩子。”
“肚子里的孩子?”
大夫来之前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说侧妃娘娘身体不适,把了好一会儿……
他睁着懵懂的眼睛,“侧妃娘娘没有身孕啊。”
“你个废物,你把准了没有!”谢正渊在叫。
“把准了。”大夫是个中年人,医术那是师承名门,自己又多年行医,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他极其认真地说道:“王爷,草民的医术,放眼整个凉州城,不说前三,前四前五前六都是排的上的。”
“不可能,我肚子,我的肚子明明大了。”董琳不敢相信她没怀孕的事实,叫道。
大夫仔细地解释:“那是因为侧妃娘娘最近吃大补之物吃的多,肚子上多了一些赘肉而已,少吃一点,多走动走动,肚子上的赘肉就会消失的,侧妃娘娘放心。”
“放屁!”谢正渊一把将人推倒,额头上青筋凸起,瞪着后面进来的几个大夫,用手指着他们,癫狂吼叫:“你们过来,过来!”
他没有头发,只用黑色的布裹着头皮,看着就有些渗人。
大夫哪里敢看过来,吓得双腿打软:“王,王爷……”
“过来,给她把脉,给她把脉!”
谢正渊见他们不动,上前去拉他们,拉着其中一个大夫,推到董琳跟前,那大夫一个踉跄,差点栽到董琳的身上。
董琳吓得捂着自己的肚子往后退,谢正渊双目赤红,松开大夫,一把抓住董琳,动作粗鲁,将人推到大夫的跟前。
“把脉,把脉!”
董琳手都被谢正渊掐痛了,“王爷,您弄疼我了,我疼啊!”
“把脉,把脉!”
谢正渊只瞪着大夫,无视董琳的话。
大夫哆哆嗦嗦地将手放了上去。
还跪在外头的红儿听到声音,激动地声音都在抖:“你听到没有,那女人怀了个屁,啥都没有啊!”
蓝儿点点头:“听到了。”
“你说会不会是这两个大夫不行啊?”红儿又有些担忧。
蓝儿抬眼,瞥了眼屋子里头:“可一可二不可三,这马上就轮到第三个大夫说话了,他要是说没怀……”
红儿幸灾乐祸地接嘴:“那就一定没怀了。”
蓝儿笑笑,勾唇抿嘴,偏头看了看四周,然后低下头。
红儿则一直抬着头,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幸灾乐祸的样子,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头高兴似得。
第三个大夫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大夫,把完之后,身子哆嗦地,只看谢正渊,也不说话。
谢正渊一脚踢到他的锁骨上:“哑巴了,说话啊!”
“王,王爷,想,想听什么?”年轻大夫打着哆嗦:“侧妃,侧妃娘娘身子,身子很好,除了,上,上火,没,没其他的毛病。”
“我是问你孩子呢?孩子呢?”
年轻大夫口吃:“没,没,没,孩,孩,孩子。”
谢正渊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得,一屁股坐在圈椅里,神情颓废,像是死了一样,“假的,假的,假的。”
“王爷,王爷……”
董琳无法接受自己没有孩子的事实,她哭着扑倒在谢正渊的脚边:“一定是这些大夫医术不精,咱们再把上次给我把脉的那个大夫请来重新把脉,好不好?”
谢正渊眼珠子动了动,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对对对,你说的对,这三个都是一群饭桶,我们把上次那个大夫找来,他一定能行的,来人啊!快,去把上次给侧妃看病的那个大夫找来。”
有护卫说,“那位大夫不在医馆啊!”
上次是在医馆将人抓回来的,这次去的时候,没看到啊!
“那还不快去他家找。”谢正渊喝道:“他叫什么,去问啊!”
“属下也只知道别人喊他冯大夫。”
那个年轻的大夫随口接上了:“你说的冯大夫,可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白胡子的?”
“对对对。”
“可他半个月前就已经带着全家搬离了凉州城啊。”年轻大夫说道:
屋内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下人们不敢说话,大夫们不敢抬头,只有谢正渊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董琳的哭泣声。
“本王被人耍了!”谢正渊这才明白过来,一拳砸在桌面上,桌面上的茶盏翻了,茶水流了一桌子,流到边缘上,茶水往地上流。
滴答,滴答,滴答。
“王爷,您的头……血,血,您在流血!”
谢正渊看向桌面。
他的手,已经被血染红了,还有的血珠子往下,滴答,滴答,滴答。
一滴滴落在他的手上,溅到桌面上。
血是从头上滴下来的,因为头巾是黑色的,所以根本发现不了血渍,还是头巾已经吸不了血了,血就滴落下来。
“怎么会这样?”谢正渊腾地站了起来,“大夫,大夫,快看看我的头。”
他一把扯下头巾,突然发出痛哭的哀嚎:“哎哟……”
头巾被他生生地扯了下来,上头还有已经结痂了的壳子,一颗光溜溜的头皮上,血窟窿这里一个,那里一个,而且还散发出阵阵恶臭味,让人几欲作呕。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惊惧地望着谢正渊的脑袋。
“快,快给王爷看一看啊!”还是管家率先回过神来,催促着大夫看头。
三个大夫连忙过去,更加清楚地看到了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原本被火烧光的头皮依然鲜血淋淋,也许是太久没有处理干净,血已经和着脓在一起,又是红又是黄的,脓水的恶臭味像是腐烂的肉一样,飘满了整间屋子。
“王爷,您这伤口,一直没有处理吗?”三个大夫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这么严重的伤口,怎么不找人来处理一下啊!”
管家道:“怎么没处理,不是找了那个姓冯的大夫来处理吗,他上了药,给王爷也开了药方,原本在变好的,怎么会,怎么会……”
“那个姓冯的……”谢正渊咬牙切齿,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三个大夫在帮他处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孩子也是假的,谢正渊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外头跪着的红儿也不敢进来,亲眼看到了谢正渊丑陋的模样,往后头跪了点。
“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以后怎么亲的下嘴啊!”红儿嘀咕道。
一旁的蓝儿笑她:“怎么?嫌弃王爷了?”
“谁说我嫌弃他了。”红儿连忙辩解道:“这吹了灯,谁不是一样的!”她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我不嫌弃王爷,王爷永远是我心目中最英俊的美男子。”
“这么情真意切的话,不说给王爷听多可惜啊!”
红儿觉得有道理,起身,直接进了屋子。
蓝儿盯着她进了屋子,再四周看看,确定没人观察她之后,她起身,弓着腰,消失在了福林院。
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大门口。
大门被人守着,蓝儿闪身进了大门的一处小屋子。
一个三十多岁的门房正翘着二郎腿在哼着曲儿,听到动静,“谁啊?”
“是我,好雅兴啊,门都不看着,在这儿唱曲儿呢!”
“呀,是蓝姨娘啊!”门房立马站了起来,赔着笑:“您,您怎么来了。”
“在外头叫你你不应,我不就进来了。”蓝儿威胁道:“若是今日来的是王爷,您这脑袋怕是都保不住了。”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门房立马打自己的嘴,承认错误:“都是奴才的错。蓝姨娘是要出门吗?”
“是啊,王爷最喜欢用的香膏没了,我又出不去,要不麻烦你跑一趟,帮我买几盒来?”
“好的好的。”门房立马答应:“要买什么香膏啊?”
“诺,就这个味道的,你闻闻。”蓝儿拿出一盒子香膏,拧开,亲自凑到了门房的鼻子前。
门房用力地吸了吸,“这是……”
后面的话还没有问出来,门房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蓝儿立马将香膏合上,左右看看,见外头无人,走到大门口,打开门栓,拉开了大门。
王兴民率领凉州军已经到了大门口,刚要人去敲门,谁曾想,门自己开了。
开门的还是个漂亮的姑娘。
蓝儿在人群中找了下,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人,连忙收起脸上的娇媚,一脸正色,抱拳跪下:“蓝甜恭迎大人!”
王兴民并不认识此人,下意识地看向裴珩,虽然没说话,可裴珩已经看出来了。
他在问,这个女人也是内应?
裴珩点点头,王兴民知道了。
“如今里头是什么情形?”
蓝甜上前,“谢正渊心力受挫,府上护卫人数只过百,正是可以一举拿下的好时机。”
“好,所有人,跟着我进去捉拿叛贼。”
大门敞开着,王兴民带着人,进了门。
此刻的王府,还沉浸在怒火之中。
谢正渊捂着头,痛苦地嚎叫。
“王爷,您这个伤口用的药粉里头,加了活血的药粉,所以到现在伤口都好不了,我们现在要把腐烂的肉全部挖掉,不然伤口永远都好不了啊!”大夫苦口婆心地劝道。
红儿跪在谢正渊的跟前,仰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王爷,伤在您身,疼在我心,红儿会一直陪着您的,您忍着点。”
这个女人……
这个时候了,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吵死了,吵死了!
“那个姓冯的大夫,他跟王府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给你下毒啊?偏偏,没有身孕的,被他把出了有身孕,您这点子小伤口,怎么会被人下毒呢,这明显就是有人不想要您好嘛!”红儿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世子又不在人世,唯一获利的,可不就是……”
她没说是谁,但是任谁都能猜出来,她说的是谁!
“滚!”
谢正渊一脚踢了出去,将红儿给踢出去几米远,随后,他起身,一步步走向董琳。
双目赤红,跟要吃人一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那姓冯的合起伙来骗我的,是不是你?”
“王爷,不是我,不是我啊!”董琳连连摆手,她的眼泪都哭干了,她对孩子充满了期待,最后却告诉她,她没有怀孕,她没有孩子。
一切都是假的!
谢正渊步步紧逼,双喜将董琳护在身后,“王爷,您不能听信红姨娘的片面之词啊,侧妃有多期待这个孩子,您是知道的啊!您是能冤枉了侧妃啊!”
“冤枉?”谢正渊呵呵冷笑:“我冤枉你?”
他思前想后,被红儿一说,突然就觉得罪魁祸首就是董琳。
“你心思本就邪恶,与姓冯的串通一气,说你有孕,我欣喜若狂,对你百般呵护,甚至给你许下诺言,若你生下儿子,我会立刻请封他为世子,将你请封为王妃,你怕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我也弄死,这样的话,你怀不怀孕都没有关系,当不当王妃也没关系,整个王府,最大的人就是你了,这座王府,就归你所有,是不是?”
董琳疯狂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的,王爷。”
双喜护着董琳:“王爷,您要冷静啊,侧妃她从来没这个心思啊!”
“你是个什么东西,让本王冷静!”谢正渊看向双喜,眼神阴鸷,凶恶,突然他一笑,提起脚,狠狠地往双喜的胸口踩去!
“咔嚓……”
屋内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双喜望着自己胸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咳咳……”两声,鲜血咕咕地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没一会儿的功夫,胸前猩红一片。
“双喜?双喜,双喜?”
董琳拍着双喜的脸,双喜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已经无神。
“双喜?双喜?”董琳哭着嚷着:“你们谁来看看她,快看看她啊!”
最近的一个大夫上前探了探鼻息,又在刚才谢正渊踩的那一脚摸了摸,“她已经死了。她的肋骨断了,应该是断裂的骨头插破了脾脏……”
“死了?”董琳抱着双喜,嚎啕大哭:“双喜,双喜,双喜!”
双喜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然没有一点呼吸。
谢正渊还很得意:“死了?死了最好。这种贱婢,早死早好。”
“谢正渊。”董琳哭道:“双喜跟我的亲妹妹一样,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既然你舍不得她,那你就跟着她一块去死吧!”谢正渊面目狰狞,突然拔出一旁护卫的剑,朝董琳砍去。
“啊!”屋子里乱了,有女人的尖叫,还有男人的嘶吼。
几个大夫四下逃窜,屋内其他的家丁和丫鬟都跑了出去,生怕剑砍伤到自己。
“哐当!”
谢正渊手臂一阵剧痛,握着的剑掉了,福全挡在谢正渊的跟前,用剑指着他。
“你也想造反?来人啊,将他拿下。”
几个护卫拔剑迎敌,福全寡不敌众,最后被人制服。
“你这个叛徒,好大的胆子,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谋杀本王的!”谢正渊拿着剑,在福全脸上划来划去,一张好好的脸,横一刀竖一刀,狰狞可怖。
可福全哼都不哼一声:“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是我想杀了你。”
“你想杀我?本王与你无冤无仇……”
管家也说:“福全,你糊涂啊,王爷对你恩重如山,给你一份事做,给你钱,养你一条命,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啊!”
福全大笑:“恩将仇报?因为你的到来,凉州城跟变了天一样,以前的居民和乐幸福安康成了泡影,我本来父母双全,可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和董应弘隋今风下的命令,不准老百姓修缮房屋,那一年,我父母差点被压死,虽然救出来,可因为冻了太久,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这些年,变卖家财也救不回他们。这难道不是你害的嘛!”
谢正渊毫不在意:“原来是这样,那就只能说明你没有福气了,福全福全,名字可真没取好。来人啊,念在他跟过我,给他留个全尸……”
“王爷,王爷,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护卫来报:“凉州军,来了好多,好多的凉州军!”
谢正渊哈哈大笑:“本王的人马终于到了。”
“谢正渊,你躲在董应弘的身后,搜刮民脂民膏,囤积大量铁器,锻造兵器,杀死当地的老百姓,用你的凉州军代替他们,你到底要做什么!”
说话间,王兴民带队已经冲到了福林院。
“将这群乱臣贼子全部拿下!”
“是。”
谢正渊看到为首的人,在脑海里想了又想:“你,你是城南县令王兴民,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正渊,本官现在已经搜集了你锻造兵器,意图谋反的罪名,现在本官奉皇上之命,将你押解回京都,等候发落,还不快束手就擒。”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凉州军到了,你们根本伤不到我。”
王兴民笑笑:“你说凉州军啊?是这个牌牌嘛?”
他从怀中掏出凉州军令,让谢正渊看清楚。
“还是我身后的这群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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