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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梦心给了沐寒一个小药盒。br/>
小药盒是储物法器,看着只有巴掌大,但里面其实装了整整五十瓶安魂油。br/>
“师妹先看看,如果愿意答应我,帮丛英这个忙,”晁梦心不想以势压人,此时说的是帮丛英:“我自会将一切和盘托出。br/>
“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再麻烦师妹……只是想请师妹帮忙保守,丛英在寻人帮忙炼制安魂油的这个秘密。br/>
“我是剑派在西北边境的首席总务长老,可以起誓,绝不会纵容任何让我派修士陷于险境的事情发生。br/>
“只请师妹不要将此事外传。”br/>
话被说到这个地步,沐寒已经没理由不看一眼这些丛英送来的药了。br/>
她大感麻烦,心里把丛英跟他的那只狗骂了好几遍。br/>
也把占别人柜台卖东西的自己骂了好几遍。br/>
解决事情的方法可以有很多,她怎么就唯独选了这么一个为难自己的。br/>
说到底,不还是怕被城主府拉了偏架甚至为难,所以没敢用别的方法。br/>
五十瓶六阶安魂油,有四瓶已经开封了,还有四十六瓶瓶口还保留着出货地点的封禁法印。br/>
这封禁法印的图案沐寒看过很多次,正是城主府的标识。br/>
城主府卫队的制式护甲上都有这个标志。br/>
——大型的药堂、货行,丹药流出前,买家会先验货,验过货后,由卖方经手人进行法术封装。br/>
法术的封口十分脆弱,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不破坏法印就打开药瓶的封禁。br/>
如果是一层层地向下供货,那么一瓶合格的药物,到达最终的买主手里时,瓶口的封禁法印可能已经换过六七次了。br/>
买主验过货,若是自用,可能就不要求再加封禁了。br/>
沐寒先看了四瓶已经打开的,心里隐隐约约开始明白晁梦心想展示给她的是什么了。br/>
“师姐的意思,是让我在剩下的瓶子里,随意选几个也打开来看看?”br/>
“全打开也无妨。”晁梦心危坐颔首:“开了四个,个个如此,料想其他不会有例外了。br/>
“不,还是留几个……作例证——如果有机会的话。”br/>
沐寒听见,也不客气,挥袖间就破开了十六个瓶子上的封禁。br/>
这十六个,都是从其中随便挑的,并不是扎堆拎出来的。br/>
全有问题。br/>
沐寒将开了封的药瓶统一放到一边,和剩下三十个分开。br/>
“师妹看出问题了?”br/>
“所有‘安魂油’,都不是安魂油。”沐寒皱眉道:“有人把丹方改了,大多数丹材应当还是一样的。br/>
“最后的药油也是和安魂油十分接近。颜色,粘稠,气味,这些外在的东西上甚至都找不到不同。br/>
“但它的作用,对比安魂油,可不仅仅是安魂油该有的那些作用完全失效。”br/>
为防出错,推演过效用以后,沐寒还找伯赏确认了一回。br/>
这东西她觉得有一些熟悉。br/>
像……很多年前,在乙陆灵庄时,谈婉身上的那股香气。br/>
不是气味材料什么的像。br/>
是作用像。br/>
而且更严重。br/>
“这个药油,简直是与安魂油对着干的。”沐寒现在理解了晁梦心对丛英一事生出信任的心态:br/>
“亚魔用了这个,怕不是会更快进入发疯的阶段。br/>
“发疯不久,就是神魂崩解。”br/>
神魂崩解以后,剩的就是一具只会喘气的躯壳;等躯壳力量散尽,亚魔便是彻底死了。br/>
可外行人……不应该看得出其中的不对。br/>
一般的炼丹师——即五六两个等阶的——都不该能看出来的。br/>
她能看出来,是因为她在检察前就已经确定,东西一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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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为她短期内六阶丹开炉次数极多,出丹量巨大,在这种练习下,她比同阶的丹师敏感了不知多少倍。br/>
丛英又是怎么发现的?br/>
“正是如此。”晁梦心略向前欠身:“所以丛英才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获取安神油。br/>
“但归望关的情况师妹也知道,六阶炼丹师并不多……可以说很少。br/>
“而且大多和城内各势力有牵扯。br/>
“丛英将你当成了散修,才会跟上你。”br/>
她又将话题拉回前面:br/>
“具体的事情不算复杂,也不危险,如果师妹你愿意答应此事,一方面,价格我帮你和他谈,品质更高咱们就多收些,绝不让你吃亏;另一方面,这背后的一切事情,包括我自己的考量,我都会与你明说,绝不会有一点隐瞒。”br/>
沐寒犹豫了。br/>
她想干脆利落地拒绝掉。br/>
但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种预感,这事,她还是答应下来更好。br/>
上一回有这种预感,是在乐氏国与东宋的边境线上。br/>
误打误撞解决了很可能会泼她一身的脏水。br/>
她最后顺从预感,决定要靠近去看那些阵纹,进了东宋。br/>
再上一回是她执意想炼制沉檀碧甘香的时候。br/>
沉檀碧甘香没有立刻用上,但到底还是帮了她大忙。br/>
她觉得应该答应下来。br/>
但她又不想继续掺合进麻烦里去。br/>
她的沉默在晁梦心眼中,就是无声的拒绝。br/>
晁梦心极轻极短地叹了一口气,正要自己把这请求收回去,免得后辈难做,那边沐寒被她呼气的声音惊动了:br/>
“好,我可以制作安神油。br/>
“至于背后种种隐情,还请师姐为我解惑。”沐寒已经松了口,但在这一点上尤为坚持;她也说不清,自己是因为答应了制作安神油,所以一定要知道原因,还是因为想从晁梦心这里知道原因,才接受了这种看上去很有问题的订单。br/>
“丛英有个养父,是城主府卫队前任都统丛栗,算是整个归望关魔族的筑基第一人。四支精英卫队,四支玄灵卫队,以及十支玄铜卫队都是他直系下属。”br/>
这是城主在武职管理上的筑基期副手。br/>
“丛英为之奔波的亚魔,就是他这养父。br/>
“丛栗两年多前魔纹溃散,之后就被城主府夺职荣养了。br/>
“他的药物都是城主府直接供给的。”br/>
沐寒听到此处,已经预感到了麻烦的来源。br/>
无论在什么地方,争权夺利,都是亘古不变的话题。br/>
这四个字中间,藏了多少积年的老冤家,怕是天道来了,也是数不尽的。br/>
“丛栗算是我的老熟人了,他在魔族中,也是对人族比较和善的那一批。不过我这回开口,不全是出于我们之间的私交。br/>
“这些药油都是城主府提供的,它们都有问题。丛栗在位时,因为和人族友善,又是城中武政的实际最高管理者,树敌颇多。br/>
“这其中就有归望关现任——啊,”晁梦心顿了一下,“我说乱了。br/>
“我再说一下归望关的城主。br/>
“归望关四十年前刚换过一回城主,丛栗是那一位老城主的亲信。br/>
“老城主威望很高,丛栗虽然亲近人族,但他在城中的威信也非同一般。br/>
“当初,丛栗也是有资格竞任下一任城主的。只是时机不巧,老城主退位的时候,他还是筑基大圆满。br/>
“新城主仅是占了修为境界上的便利。br/>
“丛栗和新城主,算是面和心不和,他们之间一开始没有多大的矛盾,但新城主对他心怀芥蒂,而丛栗虽然不会直说,但他心里总觉得新城主做什么都不成,比不得上一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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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新城主挺不服的。”br/>
当然,他心里或许就如新城主所假想的那样,对城主的位置有篡夺之心,只是这就不适合晁梦心没根没据地乱说了。br/>
“那上一任是怎么了?怎么就卸任了?”br/>
沐寒已经大概能猜到后续发展了。br/>
于是她的关注点就换了方向。br/>
“魔纹溃散。安排好一切以后,他难以忍受自己变成了废人的事实,自绝了。”br/>
真的是自绝吗?br/>
或许是沐寒的怀疑太过外露,晁梦心跟着又道:“是真的自绝。算是当众承认、当众自我了结……其间并无疑点。”br/>
“什么?”br/>
自绝从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br/>
“他这事儿其实办得……不好。br/>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唯一一个严重的纰漏。他的自绝,勾起了城内不少高阶亚魔的负面情绪,还有狠毒的心思。br/>
“这帮人在那段时间掀起了城内长达两整天的暴-乱。而后续很长一段时间内,亚魔作乱的几率都是往年的十几倍甚至几十倍。”br/>
时隔几十年,想起那一阵的混乱,晁梦心仍旧免不得大摇其头。br/>
“丛栗和新城主之间交情一般。新城主的嫡系,他的一个子侄,和丛栗后来成了上下级的关系。这两个人之间,那可是直接闹翻了。br/>
“两人之间一度表现得水火不容。br/>
“后来那个叫鹿庚魔修,就是城主的侄儿,没争过丛栗,城主和稀泥,把他调去管亚魔了。”br/>
“鹿庚的手笔?”br/>
沐寒眼神往药瓶上一扫。br/>
可那也不至于让丛英偷偷摸摸地。br/>
“他这么说,我怎么可能这么信?”晁梦心笑笑:“前两年的药都是正常的,只今年的不对。br/>
“丛英说,他们怀疑——他们肯定这是鹿庚在借机报复暗害他养父。br/>
“还怀疑城主对此是知道或者默许的,所以不敢对外表露出来他已经发现了异常。”br/>
晁梦心说着面色微沉:“他这么说,可能是他信了。我可不信。”br/>
言外之意,却是在说丛英可能说的是“实话”,而他那位养父对他没完全说实话。br/>
“师姐觉得,魔修丛栗身上有问题?”br/>
“我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让丛英相信了他。br/>
“总归丛英那人容易轻信,脑子还总有些不够用。”br/>
沐寒想,她也觉得,长了俩脑袋的丛英脑子不够用。br/>
晁梦心很随意地将丛英揭了过去:br/>
“因着此事要麻烦师妹,我的一些想法,赞成此事的理由,不会瞒着师妹。br/>
“丛栗和现任城主乌斯允之间的事情不少,我也不多费时间和师妹翻这些于师妹无用的旧账。br/>
“他身边跟着上任城主留下来的金丹级灵兽,还住在前任城主当年的私宅里,要说城主想杀他,但没法再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直接动手,我也是信的。”br/>
不用她多说。br/>
沐寒只听这叙述,便已感受到了丛栗与现任城主的冲突。br/>
前任城主把私宅、金丹灵兽都留给丛栗,丛栗便有足够的能力去威胁新城主。br/>
“但城主好端端的怎么今年突然要动手,他还闷声不声张……我怀疑他是知道了鹿城主的什么私密,而鹿城主怀疑他知情,但又不确信。br/>
“便背地里用了这样的手段来灭口。br/>
“他如果声张出去,让城主知道此法无用,那不一定又会用什么手段来铲除他。br/>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让丛英想办法替他收正常的安神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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