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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敬霖和阿姝刚刚是特意和别人错开过来的。”阿姝是柏秀姝,观云坊的六阶医修:br/>
“他们两个对此,大抵已是束手无策。”br/>
沐寒这时也摆出了自己刚刚想好的借口:br/>
“嗯,但我还是想试试。br/>
“我医道学的不精也不全,”沐寒道了声得罪,手指搭上晁梦心手腕,那手腕偏下一些的位置上的金色拘灵制看上去十分碍眼;她不自觉地皱眉,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对方经脉之中:br/>
“但我手头恰好有一本书,是关于修士灵根修复的,还有一本专门讲拔除已浸透经脉、与修士人体几乎融于一体的积年异种灵力的。br/>
“感觉,这与师姐的情况应该是或多或少有些重合。想确认一下,说不定就能用呢?”br/>
见鬼的有书。br/>
神秀塔里这种书多半是有的,但她可不确定。br/>
她敢这么说是因为有伯赏。br/>
不过这谎撒的至少比她自己碰巧会靠谱。br/>
晁梦心倒是没料到:“还有这样专门应对的法门?”br/>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br/>
她很清楚,这世界上想再找一个如她这般情况的人很难。br/>
除非那人是被挟持囚禁了上百年。br/>
但转念一想,部分中了奇毒的人拖着不治,情况或许也和她仿佛。br/>
她这情况罕见,但异种灵力入体确实是一大类。br/>
——只是解决这一大类问题的方法,对于她这个实际情况已堪称病入膏肓的人来说,未必还能奏效。br/>
晁梦心想明白后,笑了笑:br/>
“那就劳师妹费心试试。br/>
“不过我这必然是痼疾顽症,若不可为也不必勉强。”晁梦心不仅仅是心里有数的那种看得开,“我这毛病治不得也不要命。”br/>
是不会像别人想的那么快地要命。br/>
这帮师弟师妹一个个像觉得她命不久矣一样,晁梦心觉得,不至于。br/>
“看完了?”伯赏问:“能看出来情况如何吗?”br/>
……根本看不出来。br/>
沐寒下意识就摇了下头。br/>
“只能看出师姐体内玄气和瘴气已经快和经脉本身相融了。”要是没有杭磊捅破,她甚至不一定能咬定晁梦心身体状况出了大问题。br/>
也怪不得晁梦心隐瞒这么多年都没露馅。br/>
一般人根本感觉不出异样。br/>
长年住在鬼壑边上的筑基修士,经脉里有些瘴气玄气残余,多正常。br/>
而那瘴气玄气是跟随血气流动、在肌理脉管中偶有淤积,还是已经浸透脉管,这就很难识别分辨了。br/>
晁梦心只当是沐寒也对她这身伤束手无策,笑道:br/>
“你们知道归望关对阴灵根修士不利,就把我的情况想得太糟了。br/>
“我只要离开这里,情况就不会再恶化,也不会再有什么异种灵力侵蚀的痛苦。你们苦恼的是能不能驱逐我体内的异种灵力,但等我离开这里,它们的存在,其实,已经不重要了。”br/>
与她同时开口的,还有在沐寒识海中出声的伯赏:br/>
“她灵根损坏是较轻的一方面。br/>
“火灵根的部分完全没有问题,阴灵根的部分略微损伤。结合她在此地停留二百年的经历,这堪称奇迹。”br/>
“较重的呢?”br/>
“她身体被玄气瘴气渗透的程度太深。br/>
“不一定活得到二十年后。”br/>
“那岂不是都活不过二百八十岁?”br/>
伯赏没接话,默认了她的说法。br/>
这可是比大多数筑基修士,少了五十到七十年的寿元。br/>
“不是,师姐,我感觉……”沐寒说话很慢,听着很不确定,但实际上她却是在找伯赏追问:br/>
“确定有办法吗?”br/>
伯赏点了头:“很麻烦,也需要做很多准备以及——”
br/>“我感觉它和那些书上说的,还是有不少地方可以对上的。br/>
“或许……要不确定的话,我可以找冯师兄柏师姐他们问问。”br/>
晁梦心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轻笑:br/>
“那辛苦师妹了。”br/>
片刻,沐寒放下手,晁梦心又补充道:br/>
“我不可能留在归望关了,有没有办法都不妨事,你们也别太勉强。”br/>
伯赏这时又道:br/>
“她这情况,要治还真不如直接换一副躯壳了。只是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换躯壳在你们这里可不是易事——”br/>
“像在东宋时,造化谷的那群筑基修士的傀儡那样?”br/>
“不是那种,那种东西的弊端我当时便已与你说过了。br/>
“是重炼一副可以修炼的真正的人体。”br/>
“……这能做到吗?”br/>
“还真能,例子你都见过了——不过晁梦心身上的问题,只拔除异种灵力也是可以的。虽然麻烦许多,但相对来说花费很小,而且,细想想,拔除灵力再麻烦,也比不上找寻材料麻烦。”br/>
沐寒本来想问她见过什么例子,听到后面注意力便不可避免地转移了:br/>
“塔里有相关的玉简吗,要有,我拿去找冯师兄他们一起看看?br/>
“——这样哪怕冯师兄他们解决不了,回头我按你教的方法来,我也可以说是和他们探讨得来的灵感。”br/>
她毕竟是真的没学过医道。br/>
这东西想速成也不太现实。br/>
她怕把自己举太高了下不来。br/>
“随你。”伯赏说着一招手,好几块玉简从致知殿里飞下来:br/>
“再就是,哪怕拔除了损害她身体的异种灵力,她损失的寿元也不可能都找回来了。br/>
“多半还是撑不过三百岁。”br/>
这时晁梦心在问她近日修行的情况。br/>
沐寒难免又想起晁梦心在悟道楼指点她阴系剑意时,说的那些话。br/>
晁梦心比任何人都清楚留在此地的害处。br/>
这让沐寒一发想要知道,她是因为什么才死守归望关,不肯离开。br/>
但她又不敢直接问出口。br/>
晃神间,她看见晁梦心另一只手腕上,也有金色流光一闪而过。br/>
那手腕下一刻就被衣袖遮住了。br/>
“师姐身上戴了两个拘灵制?”上一刻还在谈论修炼的问题,下一刻沐寒就走神跑题。br/>
晁梦心眉毛微微动了动。br/>
随后,沐寒只觉她整个人的气势,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br/>
由一种随和但不失端正,随时都可能会转为严肃的前辈态势,转成了一种略显张扬的少年气势。br/>
这让沐寒失神。br/>
后面晁梦心的一句话,更是打破了她在沐寒这里留下的过往印象:br/>
“他怕我啊,只给我戴一个,都不敢放心的那种怕。”br/>
晁梦心的笑里没有对提到的人的轻蔑,只是用一种逗乐、哄小姑娘的轻松口吻道:br/>
“他为了心里踏实点儿,便下了两重的拘灵制。br/>
“很有道理,因为一重确实禁不住我多少。”br/>
沐寒意识到,她家晁师姐,看似完全落于下风……br/>
实则,似乎是根本没把杭磊放在眼里。br/>
不知道那知微真人知道了,又会是什么个心情。br/>
晁梦心敢在观云坊里这样说,无疑是根本不怕杭磊知道的。br/>
再想到在徐昌颖嘴里,这几天杭磊都恨不得要捏造伪证陷害晁梦心渎职了,沐寒莫名怀疑,晁师姐不会也在看知微真人的笑话吧?br/>
从晁梦心那里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于是沐寒去找冯敬霖,就是第二天的事情了。br/>
那天杭磊的当众恐吓威胁,确实将冯敬霖逼得当场失态。
br/>但冯敬霖到底不比当年势弱,也不比当年经不住人言。br/>
几乎是人刚散场,他便已经缓过来了。br/>
等后面杭磊带着一股找茬的劲儿,反反复复翻查他经手过的那点儿东西的时候,他便已经能从容面对杭磊。br/>
——或许杭磊对他的威胁,同样起反作用了。br/>
面对这位新到的上司,冯敬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硬。br/>
杭磊还以为是自己敲打得不够狠,在查记录的时候几回当众提及冯敬霖早年旧事,这时他已经不是那天那种只会让旁人摸不到头脑的一笔带过,而是直白了许多的:br/>
“不愧是静师姐身边伺候过的”br/>
“看来当初没少在静师姐那儿要好处啊”br/>
“没白瞎这张脸,可惜瞎了前程,宗门本部都呆不下去了”br/>
等等等等。br/>
然而冯敬霖既然已经收拾好精神应对他了,又怎么会因为同一件事继续被他打乱步调。br/>
那天他会失态,除了他因当年在宗门中遭遇的留言风波,而对旧事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情景确实有难以逾越的恐惧之外,更多是事发突然,他仿佛是猛然间被人拽回当年的艰难境地,大脑一片空白,再无法考虑其他。br/>
等他缓过来了,打定了主意要跟杭磊杠下去,那这些事情,杭磊提多少遍,他都会当没听见。br/>
当众被人这样挤兑,冯敬霖确实觉得难堪;于是他将这副难堪想方设法地全返还了回去:br/>
“我以为真人该知道。”br/>
“真人是什么都没了解就来接任总务长老?宗门这也太急了吧。”br/>
“真人事务繁忙,小小一个归望关观云坊确实不值当什么。”br/>
“这,万霞峰主不就是高阶炼丹师么?真人怎么会质疑通脉丹复脉丹的消耗比例。”br/>
“马上鬼壑就要涨潮了,真人当心误事。”br/>
杭磊担忧原观云坊管理人员不听他调遣。br/>
冯敬霖也没想过他还能继续干。br/>
干脆就把杭磊的担忧坐实。br/>
他感觉自己像极了倚老卖老故意给新主使绊子的前朝老臣。br/>
一副小人嘴脸。br/>
但不得不承认这么干是真的舒坦。br/>
观云坊里不知道他过往的人还是很多的。br/>
放其他时间,他或许会烦恼于旁人的目光,或许会克制不住地猜测别人看他的目光是否含有深意,没有立刻断交、仍旧与他交好的人是否表里不一。br/>
但现在他暂时根本想不到这里。br/>
他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给杭磊添堵上。br/>
杭磊想治他以下犯上。br/>
可冯敬霖说的,全是在问“你怎么该知道的什么都不知道”。br/>
语气十分尊敬。br/>
后来杭磊不查他改查刘绩、徐昌颖了,他大概是问得心里太舒服了,还留在那里继续。br/>
徐昌颖那里管的事情多,杭磊不知道的更多,他能发挥的也就更多了。br/>
——于是这个堵,一直添到朱瑾钧质疑杭磊是否是受宗门调派接任总务长老的时候。br/>
没了杭磊,冯敬霖的劲儿有些泄了。br/>
但他头几天都没被影响太多,后面再回想,心里也很难再为此懊丧、惧怕了。br/>
先前的这些不好的事情,是晁梦心帮他挡住的。br/>
而观云坊这里,因为没什么利益斗争,大多数人看同僚,是怎么看心态都很平和,那些事本来也没生出多少是非。br/>
这一回是他自己对着顶出了一口气,冯敬霖莫名觉得身上少了一重枷锁,整个人都轻松许多。br/>
——杭磊要知道自己起了个什么作用,怕是要被气出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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