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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小的孩子,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br/>
他们也无法靠自己读懂功法、引气入体。br/>
在黑牙子眼中，他们就是最诱人的肥肉。br/>
那妇人执意要测,卜莹莹便也没了耐性；她转眼看沐寒，见师叔摇摇头，没别的表示了，便道：br/>
“那就测吧。”br/>
方才，沐寒在说话阻止的同时，挥出一道柔和的灵力把两个女孩分开了一些；此时得了卜莹莹的授意，那大些的女孩才靠近妹妹，把手里的九玄尺递了过去。br/>
小姑娘懵懵懂懂,还有些不知事，并没有被母亲的态度所影响；她表现得比兄姐随意自然，大大方方地从姐姐手里取过了九玄尺。br/>
九玄尺光芒颤了颤,便一丝反应也无。br/>
那妇人大失所望，面上浮现难以置信之色；但她到底不是真个疯魔了,在手里牵着的大女儿被她捏得叫出了声之后,她慌乱地晃了晃头,连声道歉，怕大女儿惊扰了仙长，然后揪着自己的三个孩子步伐虽快却踉踉跄跄地走了。br/>
见那妇人领着三个孩子走了,沐寒不知该是松下一口气,还是该叹一口气。br/>
很多凡人对家里能不能出个“仙人”，看得很重,但这种过度的重视，总会在各种不经意的地方给这些脆弱的家庭带来天大的麻烦。br/>
丢孩子只是其中之一。br/>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家庭内部自己生出的问题。br/>
卜莹莹心知须师叔并非蛮不讲理或者易多思多想、恼羞成怒之人，待那母子四人走远了些,他们这桌子前又过了五个儿童两个少年，方道：br/>
“师叔，这等凡人大多对早测灵根背后的隐患心知肚明，师叔很是不必多加提醒。br/>
“说多了，反而会惹得一些人对师叔生出轻慢，觉得师叔慈悲，撒刁放赖，提出些无理要求，冒犯到师叔。”br/>
又道：br/>
“他们早早测了灵根，而孩子太小，不能顶事，若是被人拐了去，又或者招来亲族横生枝节，也是他们执意如此引来的冤孽。”br/>
她后面一句话声音不小，显是敲打后面排队的人。br/>
沐寒闻言，微微点头，又看见队伍中，有几个人瑟缩了一下；这些人手里都牵着些身量三尺上下的孩子，但他们最终并没有移动。br/>
——正如卜莹莹虽说，他们对此，知之甚深。br/>
沐寒轻叹一声，也果真不再去管了。br/>
卜莹莹也不再多话，和另外几个陪同的弟子在旁边看着这些村民。br/>
这些村民中确实有些胆大的，敢和仙门出来的长老放肆。br/>
但他们也不是谁的门都敢上。br/>
往往就是在一边躲着，注意者来的仙长的一举一动；仙人下乡收徒是个稀奇事，总是有很多人来围观的，像先前妇人一般，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的，也有，出于好奇，远远地、傻大胆地一直盯着各位长老、弟子做事的，也有。br/>
这些人便混在那些看热闹的傻大胆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摸长老们的脾气，若是发现有那善良心软的，那麻烦便来了。br/>
他们也并非是像卜莹莹所说那样，撒刁放赖，明明白白地撒泼，但他们却会下跪、哭诉、恳求。br/>
明明知道不妥却还硬要破坏这个潜规则，给家里人、家里的孩子带来了麻烦和危险的也是他们，用一副孤苦无依、走投无路的模样哭诉哀求长老们收下灵根只有二十几、三十几的孩子的，还是他们。br/>
沐寒虽然多了事，但也并没有惹来村人放肆。br/>
秀山坳这村子大，但里长还是能对村里进行有效的控制管理的。
br/>加上等卜莹莹说完后，沐寒又想起了分开前吴过的一些嘱托，猛然意识到了其间隐患，意识到了自己这事情做得多余，她在端坐在那里的同时，有意放出了一缕土系的温柔却厚重、压力十足的剑意，令人心生敬畏，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久视。br/>
于是，即便她表现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软”，也并没有人在后面的时间里，给沐寒搞出什么下跪求着她把孩子带走的烦心事。br/>
秀山坳之行也没有给剑派带来资质符合内门要求的孩子，不过这个地方，风水似乎确实不错。br/>
沐寒测了三百余人的灵根，竟测出了五个单系灵根超过三十的，超过二十的就更多了。br/>
沐寒问卜莹莹，可知道以前一路能带回几个内门弟子？br/>
石奕安并未对此作要求，也没说最少要带几个回来为佳。br/>
卜莹莹道，一路一个都带不回也是正常的，历年仙门大选，增选的内门弟子在六七十到一百三四十之间；虽看着人多，但大多都是家里父母带着孩子主动到城中指定的地点投奔。br/>
下乡走访的长老们，更多地起到的一个作用，其实是给宗门扬名。br/>
让下面的边远小地方都知道，哪个地方还有怎么样一个宗门，这个宗门擅长什么，整体的排名实力又是如何。br/>
——为孩子着想，老老实实等到孩子八、九岁，甚至十岁以后才张罗测灵根的，并不少。br/>
就比如沐寒走这一路，她这一路的收获，其实会应在下次仙门大选上；她走遍乡里，有孩子、开始琢磨相关事宜的家庭知道了剑派，由她和她带的弟子的行止，对剑派的仙长有了好感，那这些家庭的孩子若是在就近的县卫、镇卫那里测出了合适的灵根，就会在下一次大选的时候，主动去城里找剑派的收徒地点。br/>
至于这些家长为什么带着孩子孩子主动投奔而不是在家里等——br/>
各大仙门每次走访顺序都是轮着的，在镇县上还比较容易碰见，到了大大小小的村子里，就很少能两拨人赶到一起了。br/>
就好比沐寒，她这一队第一个到了秀山坳，下一队到秀山坳的可能十几天后才会来；而部分宗门的队伍可能觉得时间安排紧，或者碰见了意外，干脆就不来了。br/>
沐寒听闻此事，这才放下心来。br/>
到了下一个村落，沐寒便碰见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了。br/>
一个两鬓斑白的寡妇带着十二岁的姑娘测灵根，那姑娘测出个五灵根，最高点数三十一点；这在仙门中其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天赋，仙门外门中大多数弟子都与她仿佛，但那衣着简朴、神情坚毅镇定的寡妇，听见卜莹莹报出的“……木二十二、火三十一、土十六、雷十七”，突然便甩开“女儿”然后狂笑起来。br/>
这妇人差点当场欢喜疯了，沐寒怕自己出手没轻没重伤了凡人，不得已拿了粒二阶的灵丹把她那股疯劲儿压下去了。br/>
那寡妇清醒后对沐寒和旁边的几个弟子连声道谢，也并未要求些什么，只是问了自家女孩儿大概可以有个什么出路；卜莹莹跟严兰因对视了一眼，感觉这寡妇还算懂事，于是卜莹莹便多和二人说了两句。br/>
沐寒这才知道，这两人并非自己以为的母女，而是姥姥带着外孙女。br/>
说来这家人也是时运不济，这姑娘上头的哥哥测早了灵根，三十九的金灵根给全家惹来了杀身之祸；那贼人本只是同乡无赖，半夜去偷孩子想寻门路买个好价钱，不料孩子爷爷起夜，跟贼人撞个正着。
br/>于是寡妇的亲家一家就都没了。br/>
邻人听见动静，破门来救的时候，满门便只剩个安睡在襁褓里，没让歹徒立刻找见的幼童。br/>
——至于那被盯上的孩子哥哥，在父母与贼人的搏斗中，被父亲倒下的身体砸倒，头磕在床沿上也没了命。br/>
经此一遭，这寡妇是谁都不信了，外孙女长到十岁也没敢带人去镇上，硬生生熬到仙长下乡了才测灵根。br/>
“……这是个胆小却聪明的。”寡妇走后，一个和卜莹莹相熟的弟子道：br/>
“其实类似的例子哪个镇子、哪个村里都有，但是脑子糊涂，一刻都等不得的人，也是哪个地方都有。”br/>
“有的可不怎么在意孩子被偷、被抢。”又有人道：br/>
“有的当爹妈的，他自己就在卖孩子呢。br/>
“大多数人家里都清醒，不管孩子是男是女，有了灵根，那就是家里的顶梁柱。br/>
“但有的脑子不清楚的，测出来闺女，或者是大孩子下面的小孩子，有还可以的灵根，便把闺女或者小的那个一手卖了，供另一个有灵根的孩子修炼。br/>
“不过这样的人家少。普通的人家，干事儿还这么缺德，哪儿来的福气，能有两个有灵根的孩子呢。”br/>
那人说完，卜莹莹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那人却完全没注意到。br/>
他正往后面排队的那几十人里看，有的人被他看得面色不好，目光躲闪，很像是心里的那些小打算让他猜中了。br/>
许是抨击这些人让他感觉到了痛快，那弟子还在继续说：br/>
“还有的背着家里孩子，偷偷攀亲，把有灵根的儿子闺女许给镇上富户；当然，许出去的肯定是女儿占多。br/>
“世人笃信灵根能一代代传下去，有的富户，娶个三十几灵根的媳妇，能花几千灵珠，还不要求嫁妆，只要求女方在炼气二层以上就行。br/>
“镇上好地段的一个店子，也不过就是这个价格了。”br/>
卜莹莹皱着眉打断了他：“行了陈衡。干活呢。”br/>
陈衡被呵斥了一句，也没什么不满，只道：br/>
“我看人准，这里头少说有两家，孩子什么灵根都不知道，就已经打算要价钱了。”br/>
卜莹莹面色冷若冰霜：“你是想让师叔听你嘀嘀咕咕？”br/>
陈衡瞬间神色一凛。br/>
其实测灵根的时候，师叔坐着，弟子在一边边看场子边聊天，师叔虽不参与但其实也是听着解闷儿，这场景也算是惯例了。br/>
但他这种话题，选得不招人喜欢。br/>
虽然他一开始试探过，师叔好像并不讨厌这个话题，但说多了似乎也招人厌呢。br/>
他嘿嘿笑道：“是我失礼了。”br/>
他对沐寒作了个揖，沐寒摇头，挥手，一道灵力托他站直了。他才又道：br/>
“只是我家中幼弟被我家族老卖了供养我隔房大堂哥。至今没能找回来。br/>
“弟子心中实在不平，所以至今看见这等荒唐事，都难以平淡略过。”br/>
沐寒沉默着点点头。br/>
暮江家里……还有乙陆灵庄的大部分修士家里，大概都是一种比较理想化的状态。br/>
——处于不理想化的状态的贫苦修士，大概也没有机会进乙陆灵庄。br/>
其实出生在镇上或者镇子左近，这样的人，本就比出生在离镇子很远的乡村要幸运得多。br/>
镇卫府能给未进入炼气一层的人提供的帮助，是不可估量的，而不在镇上久住也不打算这么做的人，想得到这份帮助，要困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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