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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宝妮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过于成熟的情绪,令人心惊。br/>
剑派执法堂弟子暗暗戒备，卜莹莹不清楚师叔要做什么,但还是应了声，转身要去找那苏寡妇和她外孙女。br/>
那老妇却是不乐意了；她与苏寡妇不和多年，登时忘却了这个只见了一面的仙长的恐怖，大声嚷嚷道：br/>
“仙姑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我家宝妮灵根更高，凭什么要伺候个不如她的！”br/>
沐寒轻轻道：“你要非让她和我走，那就只能让她伺候小祥云了。br/>
“毕竟，你的孙女，不值得我单独为她破例。”br/>
“仙姑,那你也不该让宝妮伺候祥云啊。”br/>
沐寒却动了下脖子，似乎坐久了有些不舒服，旋即便神色淡淡不再说话了。br/>
她传音给卜莹莹,让她不要去找苏姥姥她们。br/>
这本就是她诈这两个人。br/>
她虽没有可以用神识打扰村民，但这于老太和苏姥姥之间的恩怨,她却是大抵摸出来了。br/>
——且某种程度来讲,这于老太,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呢。br/>
沐寒错开眼去看向村东方向，像是急着等于祥云过来。br/>
于老太更着急了：“仙姑，我家宝妮资质更好,让她伺候祥云,那以后祥云不如她了——”br/>
“不会发生这种事。”一身剑派长老的白色道袍的仙姑不疾不徐地阐述个某个事实：br/>
“都没到四十点，便都是中等的资质。br/>
“这资质,端的只看有没有人乐意花费力气在她身上罢了。”br/>
陈衡忽然收到了师叔的传音，面上虽然神色深沉，心里却着实吓了一跳。br/>
随后，他笑道：“可不是。br/>
“老夫人你不必担心这个。br/>
“这跟在长老身边的徒弟,怎么可能比不上外门的记名弟子。”br/>
“记——记名弟子？”于老太像是傻了。br/>
旁边一个名叫杜亮的弟子也收到了师叔示意，他又看了一眼那地上的小姑娘，正看见她眼中的怨毒嫉恨开始收敛；他心下一凉，只觉得师叔真是倒霉，怎么碰见了这么对祖孙。br/>
老的不讲理，小的内里藏奸。br/>
可能天才的运气都用在修炼上了吧。br/>
杜亮的心中涌起了淡淡的同情……br/>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直接动手惩治了便好，又或者晾在这里不搭理也好，剑派为九大仙门之首，并不担忧在这种对方死缠烂打的地方表现得过于无情会让人生出恶感。br/>
杜亮遵着指示道：“只是，师叔要这么做，可是要搭上一个内门弟子名额？——给那于祥云？”br/>
“内门？入室弟子，亲传也使得。”沐寒眼光划过于宝妮。br/>
她觉得这个于宝妮很不对劲。br/>
一开始，她没露出那过于成熟的表情时，就有这种感觉。br/>
她隐约怀疑，这于宝妮，是被夺舍了。br/>
……按理说，有这样的怀疑，那肯定是询问伯赏，让他确认于宝妮的身份，当真有异，那便带走然后转交给执法堂比较妥。br/>
……但问题是，伯赏看不出问题。br/>
确切来说，伯赏确定于宝妮有问题，但这问题又似乎不是夺舍。br/>
因果对得上，应该不是夺舍。br/>
身体也与元神极度契合。br/>
可是……br/>
她身上却有一堆没有因果的孽债。br/>
沐寒有心刺激一下于宝妮。br/>
她想看看，这个于宝妮，能折腾出点什么来。br/>
……且她现在有极大把握。br/>
如果于宝妮那里不出问题，她能让于老太老老实实领着于宝妮回去。br/>
“我不喜欢被人胁迫做事。也讨厌有人在我跟前倚老卖老地嚎丧。br/>
“她想打破规矩，给她家的孙女谋个好前程，算计于我，那我不如把之前看着勉强入眼的人收了做徒弟，把她这宝贝孙女当个丫头带进去。
br/>“毕竟，外门记名弟子，才是这种硬塞过来的人能去的地方。”br/>
于宝妮此时已经从莫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了，却又听到这句话，一瞬间，她抬头盯着沐寒的脸，难以置信——br/>
杜亮又道：“亲传的名额占一个少一个。”br/>
沐寒道：“放其他时候，我断断不可能给。现在却不一样了。”br/>
“这可是师叔的首徒。”br/>
“总不过我乐意。”br/>
沐寒看着于宝妮的神情变化，却见她神色几番变换，最终却故作懵懂无知。br/>
看来是打算要跟她走了。br/>
哪怕是做个外门记名弟子。br/>
沐寒唇角微微动了动，似是嘲讽，又似是不屑。br/>
那于老太道：“仙、仙姑，我若不把宝妮给你，你就不收于祥云？”br/>
沐寒嗤笑：“等闲时候，我怎么可能让随随便便一个人当我的徒弟，还是首徒。”br/>
她故意把自己对于祥云的不满也表现了出来。br/>
那老妇有些犹豫，随后意识到，自己执着纠缠，仙长真的会优待于祥云。br/>
就算不优待到那种其他仙长提出的程度，那肯定也会让那小丧门星一辈子牢牢压在自己家的宝贝孙女身上。br/>
若是不纠缠，自家孙女天赋这么好，一定会一辈子压住那个小丧门星。br/>
且仙长对她的孙女的厌恶已经写在脸上了，焉知她不会丢自己家的宝贝妮儿自生自灭？br/>
——沐寒料得不错，这老妇确实比别人多知道不少东西。br/>
她对仙门之中，弟子等级的划分，有比较清楚的了解。br/>
她要改口了。br/>
沐寒注意到，于宝妮似乎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自己答应下来。br/>
于宝妮故作天真，再次对上沐寒双眼；她刚要开口，却在与沐寒眼神相对的那一刻，有了一种浑身都被剑意割伤的感觉。br/>
沐寒的剑意的，更精进了。br/>
除了与她对视的于宝妮，没有人察觉到这份压迫。br/>
于宝妮被惊吓僵硬，错过了阻拦她奶奶的机会。br/>
老妇连连说着不敢勉强仙长了，拉着于宝妮就要走；于宝妮被吓僵了，暂时还没回魂。br/>
沐寒听见老妇这一句话，便不怕于宝妮反对、横生枝节了，便也不急着让两人离开。br/>
她挥手将老妇禁在原地，原本老妇只是不能下跪、不能上前，现在却是连退后都不能了。br/>
“别急着走。br/>
“我去过这许多城镇村庄，这无礼撒泼的，你们还是第一家。br/>
“我可得与你们的里长好生谈谈。br/>
“这里长，他是想继续做，还是不想做了。”br/>
沐寒想对于宝妮进行搜魂，但她一怕自己学艺不精，伤了无辜凡人小孩的神魂——黎家血脉的特性注定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但于宝妮有可能只是个心眼格外多的孩子，沐寒并不想冒险。br/>
二也是怕自己学艺不精，万一于宝妮真是夺舍了，因着一些原因伯赏没查出来——这个几率几乎也是不存在的——没搜魂成功还打草惊蛇。br/>
这时严兰因带着里长已经快走近了。br/>
于宝妮终于回过神来，她神色复杂，隐约透着不甘，却不敢再多看那剑派长老一眼。br/>
可她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br/>
她咬咬下唇，做了决定。br/>
她双膝弯曲，就要跪在地上，却和祖母一样被灵力托住了。br/>
“仙人”的能力，她再了解不过；下跪不成，她心中大为焦急慌乱，只口上道：“前辈息怒，晚辈祖母无意冒犯前辈，亦不敢挑剔、指责前辈；她只是对晚辈过于关怀、溺爱了。br/>
“前辈愿意收晚辈入仙门，让晚辈成为外门弟子已是天大的恩典，晚辈万分感激。甘为前辈与祥云姐姐鞍前马后。
br/>“晚辈愿随前辈前往仙门。”br/>
沐寒听见她说话，心里又沉了一沉。br/>
另几人一直旁观或者参与着这场闹剧，他们或许感觉到了师叔另有目的，但一时都没有从某个束缚中走出来。br/>
倒是正在靠近的严兰因，一听见这句话，眼中却是寒光一闪。br/>
沐寒却不理会于宝妮。br/>
她看着急匆匆小跑过来的里长，冷声道：br/>
“于里长，贵地的民众可真是令贫道大开眼界。”br/>
她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说。br/>
于勤早已经从别的村民处知道了这边的闹剧，但他也是心存侥幸，并未立刻赶来制止。br/>
严兰因看得出他的小心思，故而一路上寒着脸一言不发。br/>
里长这一路过来，受严兰因影响，始终提着大半口气，冷汗一层层往外出，到了沐寒跟前，脸已经没有血色了。br/>
这不只是严兰因态度的问题。br/>
严兰因不满于他的纵容，有意放开灵压压制了他。br/>
里长膝盖一软，也被一股灵气托住：br/>
“你们村的人都是什么毛病？br/>
“天生缺块膝盖骨吗？br/>
“还是不求人就不会说话？”br/>
……在场的弟子，感觉自己已经不认识这个师叔了。br/>
师叔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但言行上都透着温和包容，且行事有礼有节——虽说这不该是弟子评价师叔的话——没有世家出身的那种大家风范，但却自有一股飘然世外的优雅随性、自在悠然的气度。br/>
总之……和现在的……咄咄逼人，牙尖嘴利——br/>
不不不，这个词不能用在长辈身上……br/>
沐寒不知道，一层长辈的身份，让这帮弟子把自己的书呆子痴性给扭曲成了什么样。br/>
她不顾于宝妮的哀求，只当场上没这个人，不咸不淡地将那里长于勤威吓了几句，叫他把这对祖孙领走。br/>
于宝妮还想说话，但沐寒一开始没再给她机会，而后面被吓得魂不守舍的于勤招呼了人将她们“请”走时，直接当着沐寒的面，给了还在不停哀求的于宝妮一耳光。br/>
那一耳光打落了小姑娘几颗牙齿，后回来的卜莹莹正看见这一幕，心下有些不忍。br/>
接着，她就看见了小姑娘眼中一瞬间升腾起来的暴虐。br/>
卜莹莹惊住了。br/>
迈开的腿差点踩空。br/>
一瞬过去，那股冲着于勤去的、逼人的杀意消散了。br/>
小姑娘只是一个格外委屈、格外绝望的，有些过早地懂了事的小丫头。br/>
就仿佛是她看错了。br/>
但她清楚，绝不可能是自己看错了。br/>
她下意识地看向师叔。br/>
正看见沐寒眼神停在于宝妮后脑勺上。br/>
那眼神幽深，冷静，若有所思，带着一股能将人骨髓都看透的打量。br/>
“师叔……”严兰因开口，沐寒挥手打断：br/>
“我联系几个人。其他事情不归咱们管。”br/>
言下，却是点明了于宝妮有问题。br/>
有的弟子还迷糊着，有的则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br/>
“我就说，师叔再心软也不会——”和人扯这么多有的没的。br/>
说话的人在姜柏身边，这话没说完，就被姜柏一巴掌拍断了。br/>
至于出发点，是怕打草惊蛇，还是怕惹火好脾气的小师叔……br/>
这就见仁见智吧。br/>
另一头的几个弟子那边，营帐已经快拆完了，沐寒等着他们动作，同时拿出了传讯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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