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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寒等人一路往地脉深处而去,另一头的剑派在派出了大量年轻人之后,面上看着似是冷清了许多,但那代表着难以平静的风吹草动,反而在增多。br/>
姜唯馨和徐沁言一道从边境回到剑派,进了山门便直接上了道源峰。br/>
二人与扬商予就近期的公务与情报当面交流过,事情有缓有急,但皆不出众人预料,行动应对的章程也都是早就备好的,核对过了实情掂量过了时局,便直接能用。br/>
不过三四刻,一切便都安排好了。br/>
徐沁言见扬商予端茶,打量着是该走了,偏头看姜唯馨,却不见姜唯馨提告辞。br/>
他心中一动,便知道、这是姜唯馨那边还有别的事情,怕还是不方便自己在场的,便自行提了告辞。br/>
他略踯躅了一瞬,又看了看姜唯馨,心中螴蜳,却终是没有多话,起身告退。br/>
待徐沁言走,扬商予照旧端着送客的茶;他看姜唯馨的目光,便带了些不善了。br/>
准确来说,是一股了然与怒火交织,但还要强压着的情绪。br/>
扬商予的茶悬在下巴前停了半晌,终是状似心平气和地笑道:“姜师弟可是还有什么事情?阵法院那边近来常有长老去找姜师弟,打探着师弟人什么时候能回来。br/>
“可师弟身负重任,长期未归,倒叫他们屡屡扑空。br/>
“如今可算是回来了,总算能解了那些长老的焦急。”br/>
姜唯馨感觉到了掌门的不快,或者说直白些,那就是怒火。br/>
想发火,但还忍着,在给人留脸面。br/>
——也或许是还抱着些别的期望。br/>
不过这期望不存在还好,若是存在,却注定是要被辜负的了。br/>
只见姜唯馨好像是被扬商予的表象蒙蔽了一样,面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同样十分平和地回道:“那或许要辜负这些同门的等待了。br/>
“我如今,却有更重要,更急的事情想办。”br/>
扬商予的牙齿在嘴唇后面哆嗦了一下,随后笑道:“不知姜师弟近期还有何事要忙?br/>
“门派这边交付与师弟的事情,按师弟刚刚复命,俨然是全盘完成了;想要交付还没交付的,又被师弟全盘推回来了。br/>
“刚刚沁言在时,师弟只说另有安排,我还当是要歇息一阵,又或者要留在门内检查、完善布防,教导门内弟子长老。br/>
“现下看来竟然不是么?”br/>
姜唯馨却欠身问道:“敢问掌门师兄,宗门在巽丘那边的布置,可是要到了收网的时候了?”br/>
话音刚落,便是啪地一声响在他身前的桌案上。br/>
从徐沁言走前就已经开始隐约焦躁、发火的扬商予,闷声忍到现在,终于把茶杯垛在桌面上了。br/>
扬商予往桌上砸了茶杯,杯里剩的半盏子茶水是一滴都没溅出来,桌面上却现了蛛网状的裂痕,蛛网的中心正是杯底。br/>
他鼻子往外喷了口气,但一时间他什么都没说。br/>
姜唯馨一时也不说话,就陪着扬商予坐着,两人相对无言,眼神都落在对方身上之外的地方。br/>
桌上的蛛网悄无声息地迅速弥合。br/>
扬商予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珠无意识地在左右之间微微转动,整个人好像是平静的,但又好像完全和平静不搭边。br/>
除了刚刚那声很响的喷气声,他呼吸之间再无动静,胸前也并不起伏,但满室的气氛都冷肃下来,两个人之间呈现出一种半剑拔弩张半将不欢而散的僵硬。br/>
姜唯馨等了小半刻,打破了寂静:“师兄,如今我身上已无要紧事务。br/>
“我欲前往巽丘。”br/>
扬商予抬眼,眼神锋利,声音浑然听不出喜怒:“你和尤琬琰约好了的?”br/>
姜唯馨起初没答话,过了一会儿不见扬商予继续说话,才道:br/>
“我并不知尤师妹那边的事情。br/>
“然这件事,师兄想必明白。”br/>
明白什么?br/>
当然是明白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约,两个人就能想到一块儿去。br/>
扬商予看着姜唯馨,青年外貌的金丹真人和他记忆里一样沉默又执着;这么多年过去,姜唯馨竟似乎是被定在了那百多年前的一瞬间,从那日起再没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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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就得由着你们在我跟前找事?br/>
“就得任着你们胡闹?”br/>
姜唯馨本不想顶嘴,忍了忍,还是道:“不是胡闹。”br/>
跟着又补充:“为难师兄,我亦是很抱歉。”br/>
扬商予想怼一句“你在心里抱歉有什么用”,但话刚冲到舌尖就让他上下牙齿一错硬生生地给碰回去了。br/>
这话不能说。br/>
扬商予知道。br/>
说了搞不好就是在刺激人更不理智。br/>
“抱歉你就干点人事行不行?别哪儿要命就往哪儿钻行不行?”扬商予连珠炮一样一句追着一句,“别明知道我头疼还来让我闹心行不行?和你没什么关系的事儿,你就别上赶着掺和行不行?”br/>
“不是没什么关系。”姜唯馨很认真地纠正。br/>
“它和你可以是没关系的。因为你该做的早做完了。剩下的请你留给别人。”br/>
“那师兄让尤师妹去巽丘了吗?”br/>
“你跟她不一样。”扬商予顿了一下,才道。br/>
尤琬琰已经出发了的事情,没法完全骗过姜唯馨。br/>
“没什么不一样的——”br/>
“这话你好意思说?”扬商予翻过手就拿指节在桌案上砸了一下,“你真这么想?”br/>
“没什么不能这么想的。”br/>
这是今天的头一次,姜唯馨在扬商予对他说话时,将目光错开。br/>
扬商予好像是冷笑了一声,也好像只是被气得过了出了口气。br/>
“连你也——你是不是也跟人学坏了专门来捡着我欺负的?br/>
“这话你敢跟张颖说吗?净来给我添堵!br/>
“——除了张颖,你敢跟章师叔说吗?面对面地说?br/>
“就会盯着我使劲是吧?”br/>
“敢的。”姜唯馨忽然道。br/>
扬商予一愣。br/>
姜唯馨在这几句话之间来这么一句,这是他所想象不到的。br/>
姜唯馨忽然起身,躬身:br/>
“我知道,章师叔神识必在此处,我所说,一字一句,他都能收在耳中。br/>
“当然,这算不得是我对章师叔提议,要自请去巽丘。br/>
“可便是章师叔本人在此,我依旧是这句话,这点请求。br/>
“还请许我前往巽丘。”br/>
扬商予跟着站起来,手不自觉收紧。br/>
他对姜唯馨的坚持早有所料,但是此次姜唯馨的坚持程度依旧超出他的预料。br/>
姜唯馨是非常惧怕飞白的。br/>
扬商予一直都知道。br/>
这种惧怕不同于他对飞白的敬畏——而且扬商予的敬畏中始终带着亲近,他毕竟是飞白跨代教出来的掌门,不是师徒胜似师徒。br/>
姜唯馨对飞白的“惧”,是十分单纯、纯粹的。br/>
就是很平常的、很一般的“怕”。br/>
殿内再度陷入僵持的寂静。br/>
不过这一回,寂静刚一出现,扬商予便想要打断它。br/>
但不等扬商予出声,一道情绪淡淡不见起伏的声音,在扬商予和姜唯馨身周响起:br/>
“让他去。”br/>
是飞白的声音。br/>
“他既认死了自己有罪,你便放他去。”br/>
这句,便是只响在扬商予耳边的了。br/>
“我就不信了,出去那几个能这么废物,这么大的计划,保不住主力、剑派的一个首席;姜硕自己也能这么废物,想着要报仇却去送人头!”br/>
扬商予眼神波动几下,他长长地换了一口气,像在平复情绪。br/>
姜唯馨听见飞白那简短的三个字,竟是如重见天日般,只觉浑身一轻,便是垂着头对着地下,入目处处也尽是舒朗。br/>
他这点动静瞒不得扬商予。br/>
他嘴唇动了动,终是说:“既是章师叔发话,既是你自己偏生要去,那我也阻不得你。”br/>
他这话说的,虽是流畅,但品着意思,竟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br/>
听见扬商予定了论,姜唯馨才道:“此番实乃姜硕妄为,多谢师叔、师兄成全。”br/>
“我没想成全你,都是章师叔的意思。”扬商予绷着脸道。br/>
姜唯馨一躬到地:“让师兄费心劳神了。硕不尽感激。”br/>
心愿得偿,后路分明是危险重重,姜唯馨告退离去的脚步却分外地轻快从容。br/>
临出道源峰正殿之时,姜唯馨忽听耳边传来一言:br/>
“当年战祸之后,剑派阵法一系人才凋敝,至今仍未回缓。br/>
“姜硕,你是剑派的阵法院首席。br/>
“活着回来。”br/>
听见这个声音,姜唯馨身体微微一僵,旋即俯身,恭声道:“必不负所望。”br/>
姜唯馨离开,扬商予明白飞白的意思,但明白不代表赞同。br/>
“若是惧怕心魔,他已经付出良多;那边布局甚重,但几乎所有的安排布置都有他一份心血。br/>
“便是到时心魔纠缠,姜师弟也有能应对处。”br/>
扬商予似是自言自语,实则如何不是在故意质问飞白。br/>
“没人敢说姜唯馨到巽丘去就能稳住心神,也没人敢说巽丘那边没有拿捏、针对他的东西。姜师弟当年不过散修出身,疏漏处想来甚繁,巽丘随随便便便能抓到一把的破绽痛脚。”br/>
飞白却不再说话了。br/>
扬商予讨了个没趣。br/>
飞白却坐在悬崖边对着对面的瀑布赏景煮茶,好不悠哉。br/>
别是真的做了错事,便随便哪个金丹都能欺负一下扬商予br/>
如何不是因为扬商予对这帮人最宽容最心软,尤其是对年纪比他小的。br/>
都是惯的。br/>
隔了好一会儿,扬商予在道源峰那头已经拉长着脸开始处理公务了,飞白冷丁地一句话过去:br/>
“罡风谷还真出事了。”br/>
扬商予让这突然的一句话震得手一抖。br/>
罡风谷,这地方,现在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刑狱了。br/>
能让飞白特意说一句罡风谷出事的,那出的事,显然也只会是那一桩。br/>
罡风谷不在门派中枢范围。br/>
换句话说,不是飞白神识全力监察的范围。br/>
扬商予一时不能肯定,飞白到底来不来得及对那边做出反应。br/>
也是飞白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又沉又冷,扬商予只感觉这是件能激怒镇派老祖的事。br/>
被激怒说明什么?br/>
扬商予站起来:“温师妹那边可还来得及援救?”br/>
他冷汗涔涔。br/>
长庚老祖br/>
□□看着正常,可实际却是离心魔爆发入魔只差一线。br/>
“急什么,倒是稳重些。”飞白浑然不觉得这是自己误导的结果,“不是派了华良月去守着罡风谷吗?br/>
“多亏之前多心放了这么个人了,吴希冉多心也是把自己救了。br/>
“来了条大鱼。金丹巅峰的邪修,好像,也是温熙的老熟人?我隐约记得是这样。从元婴掉下去的金丹。温熙打下去的。br/>
“如今快二百年过去,竟是还没重新结婴成功么?也是个废物。br/>
“也就是有华良月在,不然,就一个几乎被收走了所有东西的吴希冉在那里,怕不是菱儿要死,吴希冉也要死。”br/>
不管吴希冉对外人的到来有没有察觉,想必,在能不被剑派抓到的前提下,对方都不介意再多带一个金丹的战绩在身上。br/>
“华师叔把人抓到了?”br/>
“借着地利抓到了。正带着人往这边来。你马上就能见到她了。把陶若诚叫过来吧。这人扎手。便是被抓了,我不出面,也怕你们中他的损招儿。”br/>
这种场面,飞白要是出现了,那剑派的这一批金丹也永远都练不起来。br/>
飞白坐着赏景儿,这边真出事了,救肯定还是来得及救的,但他在当场与不在当场,这群金丹的心境完全不一样。br/>
扬商予闻言不敢大意,又探问了两句那“从元婴掉下来的金丹”的情况,刚问完,华良月也带着个被九阶法器捆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巨茧的人过来了。br/>
扬商予正要迎过去,飞白又慢悠悠道:br/>
“哦,还有件小事。忘和你说了。br/>
“于宝妮那小孩,让人带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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