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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贤张望的动作恰好提醒了浮桥, 浮桥眼神往第二排一扫,开嗓:
“最近一次大比的金丹后期魁首今日也在。
“如何不上场来?”
他这话问的,跟脑袋里有毛病非要多管闲事一样。
但在绝大多数人眼中, 他毕竟是长老, 毕竟是邀请诸多小辈过来听讲的慷慨前辈之一。
而沐寒是应约前来的, 同时她还是仙宗的弟子。
所以这个时候回一句要你多管闲事, 显然不恰当。
沐寒猛地被点名,心里居然有种“终于来了后边估计就太平了”的奇异踏实感。
她看看浮桥。
跟着,一掸袖口,一提衣领,从容起身。
行吧,你让我上去我就上去。
沐寒没觉着这种行为显得自己在浮桥面前很弱势;一会儿她真比出点什么来, 浮桥看着自己又多了点名声人望, 别又阴阳怪气干些有失身份的事儿让人笑话就不错了。
非是沐寒轻敌。
论道的内容就是绘制雪兰真人讲道时拆解过的封装阵纹;有能耐的,不用雪兰的阵纹自己画一个同样用处的也成。
别的晚辈阵法师表现成什么样子她预测不了,但她正好推出了半组新的封装灵纹来——说是半组, 是十一阶十阶都有, 十二阶目前只推出个想法来,尚未能验证。
不说把所有人都压下去,占上半场风光是绝对够了。
当然, 这只是沐寒自己的想法,即将和她同场论道的那些人是如何想她的, 她就不知道了。
浮桥出声的时候,雪兰也看了过去,正想说什么把这个疑似点人上台的场面给错开,但见沐寒步幅稳稳姿态轻快
沐寒也不接话,就面上挂着一点淡得几乎看不出来但又能让人知道确实有的微笑, 施施然走到论道——或者说是技艺比拼的场地,在离浮桥极近的空余位置坐下。
论道的长老坐的是上边的论道位置,后续上来的,无论是小辈还是元婴修士,都在这几人面前下方。
坐定之后,沐寒面上的笑容才明显了一些;她仰起脸,当前的位置刚好让她抬着头就能和浮桥对视上:
“楚前辈所讲实令我受益匪浅,适才心中正有所想。既然文长老相邀,我须上台聊作一番表现,方不负今日这场盛会”
她完完全全地坐在了椅子面上,上半身后仰,略显舒展之态,面上笑得开朗且平和。
浮桥气息一滞,他看不出沐寒结婴了——作为分神修士,他看不出沐寒的真实境界,自然而然会认定是沐寒用了合适的掩藏造物,而非怀疑沐寒跑到合体境界上去了;天光峰不差这些东西,能拦住他的感知,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他只能看出,一些时候没见,这个人的态度有了很大的变化。
大抵是装不下去不想装了。
这不在他预料之内,不过沐寒已经走到台前,他便也不应该再说什么了。
但他还是说了一句:
“既然有所感想,那稍后可要仔细表现。”
还好,没说什么别堕了师门威名让人看笑话影响了雪兰真人这道场的名声之类的话。
虽说,他说出来的也纯粹就是一句没话找话的废话——一点用都没有,干巴巴的,但对于犯病中的疯子来说,正常人提出的要求不能太高。
沐寒不知道杨贤之前的想法;她现在只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只多在有浮桥出现的场面掺和几次,浮桥在修士之间的名声就差不多要被他自己给搞砸了。
强者人人让着敬着,但一个总是无理取闹搅合是非的强者,在但凡有一丁点选择余地的情况下,可是被人避之不及的。
不过这种事也就是想想了,如非确实有需要,沐寒可不会就为了这么点事去专程赶场子恶心人。
雪兰真人这时才笑道:
“就是大家聚在一起谈谈所学所想,小友若有得灵光,但说但做无妨。”
她不认识沐寒,之前还以为这是阵法院哪家的晚辈。
这回也算是被突来的意外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这不是普通的晚辈,是金丹后期的阵比魁首,这个身份对应的一般都是阵法大师,这么想着她便觉着自己这边之前多少有些招待不周。
雪兰这会儿其实还有些茫然,她根本不知道浮桥在发什么疯,只能猜,这事怕不又是和阵法院的苗长老有关,又或者,是和古阵师里那风流云散一脉有关。
不管是哪个,这场面会发生,都是她这边欠妥当。
浮桥是老前辈,她师兄都要给面子的;应邀来陪她论道是给她撑场面,她不能怨人家。
金丹后期的阵比魁首前途无量,至少,不半路夭折的话日后成就应当不会离台上论道的人太远——毕竟后期魁首肯定是跨过大师这个门槛了,区别只在于这次的这位是刚过十阶没碰上对手,还是实际能力更强不怕碰见同为大师的对手罢了。
应邀过来是听讲来了,但也是给她长脸来了。
她也不能怨。
就只能怨自己不小心,制造了能让这个场面发生的由头了——也不是她想得多苛责自己,而是在已经请了浮桥过来做陪同论道的主宾的情况下,她就该避免把和他之间有发生冲突的可能的人给请到贵客席上。
浮桥要不是主宾,那么哪怕他是阵术宗师,是合体修士,都不必顾虑这些问题。
好在两个人确实都给她面子了。
雪兰暗暗庆幸,不然真个闹出点什么动静,她这难得举办一回的重要道场可都要不好看。
杨贤还记着之前阵比时候浮桥对沐寒的打压;在这次发现沐寒回应浮桥的时候隐隐有种针尖对麦芒的针对架势,又是觉得是自己感觉错了,又是在心里暗暗提一口气又泄一口气,觉得就只是为了回敬浮桥,须沐寒都必然会使出浑身解数来。
认不全场上之人的沐寒,自己想的是怎么说也能占上半场风光;而对阵法上较年轻的这些人堪称知根知底的杨贤,想的便是,一个十一阶的阵法大师全力发挥,这场上,还有她们这些人什么事儿?
杨贤顿有一种自己随便表现表现也就罢了的说灰心不是灰心说丧气不是丧气说放松也不是放松的复杂感觉。
……再复杂也不过一句话,那就是她可以不用太绷着了。
杨贤技艺上也不简单,不至于不全力以赴就会影响师门名声家学名声;而对于杨家来说……
只要她不能成为满场最占优的那个人,那么除非是彻底搞砸了丢丑,否则什么结果都一样。
杨贤心里对浮桥便暗暗多了一丝埋怨;这位前辈若是不出来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今日的道场,她怎么说也能给已经没落——虽然杨氏不认但杨贤自己是承认的——杨家挣一些脸面回来。
泄了劲儿的杨贤便干什么都轻飘飘懒懒的,而在懒散随意上边表现得比她更加明显外露的,是又一次坐到她旁边的沐寒。
沐寒比试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但她取出来的东西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仙宗阵法院造物殿均能购买支取的十阶十一阶成品墨水。
一般用于聚灵类灵纹的绘制。
杨贤注意到这一点,嘴角动了动,但最后没敢说什么;她不知道沐寒到底有没有发现两个人之前座位的微妙,也完全不敢猜沐寒坐到她旁边,究竟是故意冲着她来的,还是故意冲着正对面的浮桥去的。
她对她说的任何话,一个不好就会被解读成挑衅……尤其这个提醒难免带上很强的质疑意味,况且她阵术也就是“半个大师”的不稳定状态,严格来说就是九阶阵法师。
轮不到她去提醒质疑一个大师成手。
“还是年轻气盛。”有元婴在下头议论道。
很多年长的元婴分神修士,阵术灵纹上的造诣其实就处在如今上前的那些人的水平之间。
但他们就不适合上前参与这种“比之前要明显降下去一个辈分”的论道。
技压全场“胜之不武”不多光彩,做不到独占鳌头那更丢人。
况且他们这些老家伙上去了,小辈又怎么出头。
他们有什么见解,便只在台下交流讨论就是;稍后也有他们直接参与论道的时间。
于是这些人便是年轻人们论道的观众以及不坐上台的评判。
有的元婴看沐寒拿出来的东西,也觉着不妥:
“聚灵类的灵液,对于绝大多数非聚灵类的阵纹都有增强的效果。
“但用在这种可以长期维持开启一次立即破坏的灵纹上,对路,也不对路。”
有相关看法的长老并不只有一个两个,且个个都能说出些道理来:
“灵纹绘制的难度会降低一些,且在无灵珠之类辅助灵纹生效的情况下,这样画出来的封装灵纹无疑会坚持更久。但,若有人试探着开启封装的东西,那么这封装灵纹有可能不会很轻松地显出破坏痕迹。”
什么叫试探着开?当然就是指尝试着偷偷打开封起来不让人动的东西了。
有人赞同这一点影响,但对此也有不同看法:“私以为,这封装好的东西,若是很容易便显出破坏痕迹,可能反而促使那些心思活络但又没胆大到极致的人,因为封装超出预计直接损坏而彻底下定决心铤而走险。”
反正证据已经留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
相关矛盾在封装手段的各种研讨中也算是老生常谈了,支持封装更易坏的和支持封装更坚固最好只能被特定“钥匙”破坏的人都不少。
这时又有个金丹修士的晚辈男修士插嘴:“其实最大的问题不就是聚灵类的灵液,在绝大多数时候会降低灵纹绘制的难度么?
“那位须道友如此做,不论她最终拿出展示的结果如何,她一开始直接拿出成品聚灵类灵液的行为都让她看着怪露怯的。”
这也是真的;拿这种灵液画纹,除非最后拿出的成品是非常需要聚灵类灵液作为辅助的,是远超旁人的成品的,不然都会给人以“此人未开战先投机”的露怯感觉,让人觉得,这阵法师自己是不自信的。
“且看后续如何吧。”有个长老说,“此人常有超常之举,非常人能够预料。”
几乎是同时,又一个长老说:“不说露怯不露怯,她这灵液对于封装灵纹来说就是不太对路;除了能帮她更容易地画成灵纹之外,再不能给她别的帮助了。她哪怕换个适合画防御灵纹的通用灵液都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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