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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头攒动的看台上,成群结队穿着鲜艳球衣的粉丝们热切地讨论着刚才选手们的精彩角逐,更有甚者已经在现场开启了赌局。
孤身一人的白发少年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票根。
拒绝了旁人“来压一局?”的邀请,萨巴雍看向身旁空出的座位,长叹一声:
“haruno好慢啊……”
「贴吧紫烟」惯不得他这伤春悲秋的假样:“?林北记得某个人不是上一秒还在因为她而被害妄想发作吗。”
“那是两码事呀!”萨巴雍认真地解释起来,“有些时候,‘在意一个人’和‘想要干掉对方’的念头是可以共存的。”
“就像李三光和艾达·王相爱相杀(非物理意义),千枝实和诶多人相杀相爱(物理意义)……”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呢!”
“该怎么说呢……能听到你讲出这样的话,我的感情倒是挺复杂的。”
正对着少年的背后,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
“道理虽好。但如果你不是在自言自语的时候被我发现的话,那就更好了。”
萨巴雍回头看去,戴金边眼镜的男人脸庞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微笑:“真是太凑巧了,福葛先生。”
“在那不勒斯遇到你很高兴。不过,看样子你的病情没有任何好转呢。”
至少,他看起来是真情实感地在为萨巴雍感到可惜,“——我很遗憾。”
“……莱昂???”
这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的展开。
萨巴雍没记错的话,护士可是说对方特意用掉年假回了那不勒斯来着,结果他们却在意甲联赛现场不期而遇。
这说明了什么,已经不需要用言语解释了。
“不是哥们,你就把一年之中最宝贵的假期花在看球上了啊?”萨巴雍表示自己的情感被欺骗了。
传言中的回那不勒斯看哥哥呢?兄弟情深的戏码呢??
“你留守在家的老妈可是会哭的啊!”
“那倒也不会。”男人讪笑着挠了挠自己用油彩绘制了那不勒斯足球俱乐部标识的脸颊。
“毕竟她老人家已经远在天国了……哈哈。”
萨巴雍:“……”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讲地狱笑话的天赋啊!
“哎呀~这可真是久违了,福葛先生。”
从穿着鲜艳球服的莱昂身后,仿佛影流之主般冒出来了一个和他完全相似的男人。
早说啊,原来里昂也在!那没事了。
看来霍尔马吉欧大哥说得不错,是意大利人就要在休息日出来看球。
就算这世上本没有为了看球专设的休息日,摸鱼看球的人多了,总能摸出一条路来。x
“呃,里昂,好久…不见?”
理论上来说,他们真的许久未见。
只是因为莱昂的存在,导致在萨巴雍的心目中这张脸已经是他比起妈妈的脸还要更熟悉的事物了(悲)
面对一脸悲情之色的萨巴雍,兄弟俩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由作为哥哥的里昂首先发言:
“福葛先生,你别看我们兄弟俩是摸鱼出来看球,其实中场休息的时候我们也在谈论有关你的事。”
“是啊,”莱昂应声道,“而在一件事上,我们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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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急促的冲水声后,穿着蓝色学生制服的少女走出卫生间。
她在水龙头下耐心地搓洗着自己的手。
洗到一半,目光便不经意间落到玻璃镜中那张稚嫩姣好的脸上:
或许是自身混血的缘故,她有着相较同龄女生更为高挑的身材,脸蛋却总是长不大似的显得有些幼稚。
haruno,不,准确来说应该叫作汐华初流乃(shiobana haruno)。这是少女的全名。
——这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
初流乃时常会像现在这样,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自己所经历着的生活片段熟悉又陌生。
法语中有一个单词叫作“deja vu”,可以被翻译为“即视感”。
不过,初流乃更喜欢用“似曾相识”去描述这种奇妙的感觉。
第一次意识到“似曾相识”在自己身上发生,是在四岁那年。作为日本人的母亲带着初流乃改嫁到意大利的时候。
父母二人拍摄结婚照的当日。
本就玩心很重的母亲抛下自己,扯着婚纱的后摆向远处泛着金光的海浪一路小跑,笑容烂漫如同少女。
而面相憨厚的继父穿着面料挺括的礼服西装,微笑着向躲在摄影师背后的自己伸手:
“怎么了,初流乃?快过来和爸爸妈妈一起照相吧。”
骤然来到异国他乡,本就有些内向的女孩被来自大人的善意所打动。
看样子,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好人呢。
于是初流乃满怀憧憬、小心翼翼地去握那只手——
她的手刚伸到半途,脑内顿时一闪而过了面前这个男人凶相毕露、举起皮带抽打自己的场景!
吓了一跳的初流乃顿时将手缩了回来,不顾身后大人们的呼喊,拼尽全力跑得远远的。
……当然,事后她肯定被母亲狠狠地责骂了。
她的母亲汐华毋庸置疑是一位自我主义者。
从初流乃记事起,享乐永远是母亲的第一优先级。自己在对方眼里根本排不上号。
比起亲生孩子表现出来的异样,母亲恐怕更在乎自己在追赶初流乃时脸上完美的妆容会不会因为跑动而花掉。
初流乃时常觉得母亲是在乎自己的,只是相比而言她更在乎自己的感受罢了。
有些时候,那美丽而无情的女士会捧着自己的脸颊端详:
“初流乃,你真的很像他。”
“…不,不对。”
随即,汐华如梦初醒般否定了刚才的自己:“非要说的话,你还是更像我……”
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初流乃的骨血给拆分开来,仔细分辨其中的构成部分。
“毕竟是女儿,更像母亲是正常的。”
这句话比起事实,更像是汐华用来说服自己的说法。
而初流乃只是平静地眨了一下眼,询问:“是儿子的话,对您来说会更好吗?”
汐华冷淡地看着初流乃。过了一会,她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关切道:“初流乃,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你是儿子亦或是女儿,这件事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啊。”
无论初流乃是不是初流乃,汐华都只会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付出少量的心血。
明明是给予生命的一方,却好像恐惧着某个让人日思夜想却又无比骇人的恶梦从初流乃的体内苏醒过来似的,刻意保持着和孩子的距离。
搞不懂……难道是自己死在埃及的亲生父亲一手造成的吗?答案已经无从探寻了。
除了一张父亲的背影写真,从对方身上遗传的星形胎记以及晒到日光便会轻微刺痛的古怪体质,初流乃对他一无所知。
而因为无法理解母亲,所以初流乃也不再试图去理解。
与此同时,她的“似曾相识”一次次地灵验。
无论是后来暴露了家暴本性的继父,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种族歧视、同龄人的霸凌,还是渐行渐远的生母……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旧事重提般令人熟悉。
刚好今年初流乃到了念中学的年纪,她索性考入寄宿制中学,也顺便给了自己一个从家里搬出来的合理借口。
意大利的义务教育是在6-16岁的十年间,而面向孩子们的公共教育是免学费的。
话虽如此,独自生活难免需要花钱。
首先,学校的住宿费就是大头。还要考虑每年的制服更换以及日用品消耗……
更何况初流乃还有一个比较烧钱的爱好:吃甜品。
好在她看似柔弱,在这人才济济、民风淳朴的那不勒斯生活十多年,看家本事倒是学了个十成十(指偷车和在宽敞的人行道上开车)。
一来二去的,索性跑起了出租车。
半年干下来,初流乃不是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乘客。
她总是能巧妙地化解那些问题,并且顺手牵羊偷走对方钱包里的钞票给自己买冰激凌吃。
只是这次的客人,真的很古怪——
看到二人杵在路边的瞬间,漫无目的寻觅着潜在客人的初流乃忽然像是被尖刀戳了无数下似的,身体一阵幻痛。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还出现了莫名其妙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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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
不知名的少年声音雀跃,庆祝着某场盛大的胜利,殊不知迫近的死神已然盯上了他。
「之后只要抢回_____,一切就都结束了!」
「等我回到那不勒斯之后就要去上学,还要吃热气腾腾的披萨!」
「故乡那种用楢木烤出来的,正宗的玛格丽特披萨!」
「还有,如果还能再见到福葛……」
「就算还会被他骂成‘傻瓜’,那也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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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初流乃的“似曾相识”总是不受控制地发作,但这样强烈的反应还是第一次出现。
恰好二人组之中的一位伸手拦车,初流乃索性一个酷炫大摆尾,别过了其他竞争对手,直接将车停在他们面前:
“早上好(buon giorno)。”
两位客人年纪不大。从衣着来看,估计各自享受的物质条件极不平衡。唯一的相同点恐怕就是他们看起来都很困倦了。
初流乃应付客人的话术已经极其熟练,她甚至能做到微笑服务:“二位这是要去哪里?”
白发的那位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是第一时间牵着手里的同伴上车,不假思索地回答:
“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球场。”
听到这里,初流乃顿时愣了一下。
众所周知,那不勒斯的知名球场是圣保罗球场。而近期为人热议的意甲联赛也将在那里展开。
不过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球场这个名字,在初流乃的脑海里却留有着深刻的印象。
因为她曾经在“似曾相识”里听过这个名字。
它是远在未来,十多年后的圣保罗球场的名字。而在现在,除了自己以外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除非这个叫作萨巴雍的人,也能一定程度地预见未来。
对着镜子理好鬓角的碎发,结束了与萨巴雍相见的整个复盘的初流乃终于踏出了卫生间。
不知为何,初流乃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对于自己现在的前铺盖式刘海很有成见……
想要在未来成为秧歌star的自己,怎么能不拥有一个与之相配的华丽发型呢?
但初流乃还没想好要修剪什么样的新发型,只能暂时保留它。
思考着事情的初流乃没有太在意前面的路况,忽然就和一个浑身散发着醉醺醺酒气的男人彼此撞到了胳膊。
“抱歉…,借过一下。”初流乃不喜欢惹事生非,更何况还有人在等自己,于是道歉之后便打算离开。
而对方显然是刚赌球输了钱,心情正坏着又被人撞到。
正想着冲初流乃发脾气,目光却在落到她脸上的时候暧昧地凝着了:
“哟,这位小姐姐是一个人来看球吗?”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初流乃眉头微蹙,往边上跨了一步,想要绕开对方。
“哎~?”谁料到对方居然同步地往一个方向迈了大步,甚至还变本加厉地张开手臂,作势想要拥上来似的:
“不要那么冷淡嘛,小妞!你以为撞了别人只是一句道歉就能赔礼谢罪了?拿出点诚意来,陪我去喝酒吧。”
“你已经喝得够多了。”即使是离开的路全被堵住,初流乃仍然能够冷静地站在原地回应对方。
“过度摄入酒精会摧毁人类的大脑,看来并不是谎言呢。”
“你说什么?!”
男人竖起眉毛,富有压迫感地上前一步:“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呃啊?!”
“轰!”的一声,原本还趾高气昂的醉鬼就被别人踏着脊背狠狠地踩进了地里!
男人身下的石砖路面因为过于强大的冲击力而皲裂出蜘蛛网般的细纹。
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发出哪怕一丝哀嚎。
因为一只看似纤弱实则有力的手牢固地扳住了男人的后脑勺,将那张因为醉酒而显得格外丑陋的脸狠狠摁在地面上摩擦!
嗯。物理性质的摩擦。
一丝不苟地穿着衬衣与马甲的银发少年丝毫没有自己正在虐待他人的自觉,嘴角噙上了一丝残忍而轻薄的笑意:
“小子,就是你在纠缠我的partner?”
男人顿时将头摇成拨浪鼓,“我不是,…我没有!…呜……”
萨巴雍才不听他解释,五指揪住头发,来回地将对方的脑袋砸向地面:“恬不知耻的臭变态,给我下地狱向你妈妈忏悔去吧!!”
“哐!”
“哐!”
“哐!”
……
初流乃下意识后退两步,看似是给那道从天而降的身影一点自由发挥的余地,实则默不作声地推算起了萨巴雍的起跳点:
“是直接从三层的看台上跳下来的么……”
她用只有自己听得清的声音喃喃自语,显然是对于萨巴雍的身体素质有了新的认识。
大约过了半分钟,初流乃才适时地提醒:“再打下去,他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萨巴雍闻言,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十分嫌弃地丢开了手里的脑袋,站起身来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
像是觉得揍得还不过瘾,他还非常小孩子气地用皮鞋尖踹了瘫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对方一脚。
一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初流乃:“……”
“这样就可以了吗,haruno?”
少年一改刚才的狂暴面目,转向毫无惧色的初流乃:“不需要我剁掉他的手指送给你当赔礼什么的吗。”
“就算是要给仇人送礼,油腻大人的十指也算不上很好的选择。”面对这样血腥残暴的话题,初流乃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地接话。
“哈哈哈哈哈哈!说得也是呢~”
萨巴雍格外天然地挠了挠后脑勺,笑出了自信的同时也笑出了强大。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对方的脚边还躺着一个被吓出尿来的半死不活的成年男人,初流乃甚至会觉得对方笑起来的酒窝有些可爱。
“既然麻烦已经被我解决了,我们继续去看球?”说着,萨巴雍毫无自觉地向初流乃伸出了手。
少女只是垂下翡翠般的眼睛看了一眼,便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走吧。”
皮质手套的质感柔软而坚实,指端残留着鲜血黏腻的触感。意外地很让人安心。
渐渐的,初流乃察觉到对方在和自己十指相扣时有在刻意收着一点力气,就好像害怕自己会因此受伤似的。
这样的行为,萨巴雍在和他的朋友互殴时也做过——就初流乃观察那个被打的醉鬼的伤势而言,对方揍朋友时明显是放水了。
不然那个朋友肯定也会像这样再起不能。
萨巴雍·福葛么…真是一个奇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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