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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那不勒斯。
金发男人的眼神仿佛死去。他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抱着瘦弱的女孩,走在坎帕尼亚机场的大厅里。
路过的人们纷纷对他侧目。
不是因为他长得像超模的缘故(可能也有一点这样的因素在…)
而是因为他的巨大行李箱,以及那怀中的女孩……
无论哪一个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让人忍不住同情。
此时此刻,墨镜加防晒帽全副武装的银发少年丝毫不觉男人的苦恼,直接坐在拉杆箱上。
他悠哉游哉跷着腿,任性地对自己的旅伴呼来喝去:
“啊,那里有记!我要吃薯条,老马你给我买——”
“这里居然有dior的免税店欸~去给贺莉夫人挑一点见面礼如何呢?”
出于安全考虑,萨巴雍没有留下空条夫妇的联系方式,而是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们。
空条贞夫的环球巡演在意大利站的活动虽然已经结束,但后续还有需要留下处理的事务。
所以,他们回日本的航班会推迟几天。但这也不妨碍萨巴雍先给二人买好小礼物。
“你先别着急,要干什么事一件一件来……只要别赶不上登机就好。”
说着,马希莫非常自觉地转向了快餐店的方向。
怀中的安洁莉卡穿着新买的蕾丝碎花裙,也跟风效仿萨巴雍,扯了扯马希莫的袖子:
“呐呐,马希莫,我要吃草莓圣代!”
“不要着急啊,安吉,”男人非常有耐心,认真回答了对方的要求:“我们这就去买。”
安洁莉卡点了点头,但没有松开牵着对方的手,仿佛这样做能让自己感到安心似的。
就像每个第二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那样,萨巴雍夜里没能安稳入睡。
他顶着黑眼圈兴奋地絮絮叨叨,马希莫虽然在听,但没什么心情回复他。
只有安洁莉卡是唯一一个精力充沛且兴致高昂的人。
她自从摆脱了血液倒刺症带来的负状态之后就显得很活跃,对事物充满好奇心,回话时还问这问那的。
去人工柜台取登机牌的时候,工作人员看到这声势浩大的三人一行,顿时一愣。
缓过神来的时候,她便用敬佩的目光看着马希莫:
“年纪轻轻就做单亲父亲很不容易吧?”
“我能懂啦。我家也是两个孩子…大人不在的时候可就闹翻天啦!”
“还好我先生会帮我一起,像您这种情况就不还好办了吧。真是辛苦……”
直到在飞机上落座,马希莫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隔着过道,萨巴雍没办法安慰他,只能让「贴吧紫烟」代为传达。
白紫色替身砸吧着嘴,拍着马希莫的肩膀劝慰道:
“嗨呀——男人过了二十岁,出国旅游就不要穿得像个孩子一样了。”
“听林北的,下次我们出门压马路你就穿polo衫配牛仔裤大凉拖,再在腰间别一大串钥匙,尽显好男儿本色!”
“可是紫烟先生,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得经典款出装的好。没品啊!”
马希莫:“……”
萨巴雍不再关心替身和部下的交谈内容,而是在自己的座位上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
天呐,薅别人(指老板)的羊毛坐飞机就是爽!
他甚至感觉自己今天可以获得婴儿般优质的睡眠了。
……说睡就睡!
只是,拉下眼罩的刹那,萨巴雍的眼睛忽然捕捉到了两位经过自己的乘客:
走在前方的女士将黑发挽成一丝不苟的发髻,用带黑纱的小礼帽压着。整个人也穿着肃穆的黑色。
她没有回头,但一直微微侧着身子,和身后的小姑娘低声地说话。
缀在她身后的女孩有些漠然,仿佛除了倾听,什么都不会做。
良久,女孩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用日语说了什么。
萨巴雍只能零星地听到“葬礼”“外祖母”之类的字眼。
是回家奔丧的嘛?没来由的好奇心促使萨巴雍摘掉眼罩,细细偷听她们二人的谈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的声音还真有点耳熟哈……
搭在膝盖上的毛毯滑落到脚边,萨巴雍顺势弯下腰去捡。
等到女孩抬起那双翠绿色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也恰好坐直了身体。
四目相接的一刻,两个人都愣了:
“haruno…?”
“萨巴雍?”
走在前方的女人一顿,转过身看了两个面面相觑的同龄人,略显好奇:
“初流乃,这是你的熟人?”
女人看起来年轻得不像话。重点是,她蹙眉询问的模样居然和haruno有几分相似。
亲戚吗?
“嗯。”
初流乃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撒谎,“是学校里的前辈。”
这个因为跳级而没上成的初中,现在也是给萨巴雍上到了。
“幸会幸会……啊!”
对于人情世故颇为上手(大雾)的萨巴雍下意识起身,想要和女人握手。
结果他起得太猛,脑袋直接磕到了前面的椅背上。
揉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萨巴雍讪笑起来,企图缓解尴尬,“haruno,这位是你的姐姐吗?”
只见站在边上的女人眉毛一挑,初流乃也显得有些错愕。
下一刻,女孩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愣是被萨巴雍的错误答案逗出了几分鲜活的笑意:
“这位是我妈妈啦。”
萨巴雍:???啊?
haruno无辜状眨眼。
“真假,超年轻的欸…?!”
汐华女士虽然不像十多年前那么爱美了,但被孩子的同龄人夸年轻漂亮的时候,总归是开心的。
不过她到底是日本人,被夸赞了也不会坦然接受,习惯性地自谦:
“都已经是大姑娘的妈妈了,还能年轻到哪里去呢。”
“真的——”
萨巴雍信誓旦旦地说着俏皮话,
“就算已为人母,您也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美丽的女性。”
“初流乃,你的同学可真会说笑。”
话虽如此,恭维话对汐华女士而言还是很受用。
接下来的她就像喝了忘崽牛奶似的,也不管自己的孩子有没有跟上来,顾自去找她们的座位了。
“haruno,你是要回日本去探亲吗?”萨巴雍试探性地询问。
“嗯。我妈妈的母亲过世了,她要赶回去分……”
说到这里,初流乃微妙停顿了一下,笑着重新将自己的回答美化了些:
“我们要回去为老人家扶灵。”
“哦,哦……”
萨巴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他刚才的糖衣炮弹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果。
毕竟对方的母亲刚过世,恐怕也没有心情听什么恭维话。
说起来自己也真是该死……
为了讨大人欢心而说甜言蜜语虽好,但放在这种背景下就显得格外不分场合了。
“请节哀。”萨巴雍真诚道。
初流乃摇了摇头,“非要说的话,我其实没有多少悲伤的感觉。”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改嫁到意大利。在此之前我们住在东京,都是她一个人在抚养我。”
“就算是血缘上的外婆,对我来说也像是陌生的、随处可见的老婆婆一样。”
萨巴雍指出:“可你看起来还是有些难过。”
初流乃只是静静看着他。
“那大概是因为我知道这世上又有一个与我有关的生命逝去了吧。”她说。
“我还没来得及和对方建立羁绊,她就永远消逝了。”
“nonono!”
显然,萨巴雍不认同他的看法:“haruno,生命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啊?”
“就算你们素未谋面,她的血脉也依旧流淌在你的身体里,不是吗?”
“作为孙辈,你就是她生命的延续啊。”
“所以,不需要见到对方,你已经在和你的外祖母同呼吸、共命运了。”
萨巴雍的发言似乎引起了初流乃的思考。
良久,她抬起头:“或许真的就像你说的一样……”
“谢谢你,萨巴雍。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嘿嘿,别那么见外,我们是朋友嘛~”
俗话说得好,相逢即是缘。
萨巴雍也很高兴可以再会初流乃,他兴致冲冲地指着自己的脸:
“haruno啊,既然你现在开心了,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是为什么要坐这趟飞机呀?”
初流乃不假思索,“萨巴雍是要去旅游对吧?”
“!!”
一击即中。萨巴雍大为震撼。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大概是你身上特有的那种松弛感吧?”初流乃如实回答,“我也说不上来,直觉告诉我的。”
“……好恐怖的直觉系角色。”萨巴雍也算是领教到了。
不过,女孩特意没有说的是——
她能猜到这一点,其实是因为对方的两位旅伴从自己和对方开始畅聊的时候,就不停地在偷瞄这边……
还真受欢迎啊,萨巴雍。
与那位金发男人对视的时候,初流乃也只是微微一笑,展现出自己无害的一面。
和萨巴雍聊了一会,其他乘客陆陆续续地落了座,她也准备去找自己的座位。
不是萨巴雍特意想要偷窥的。
但是女孩从口袋里掏出机票的时候,从他的那个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瞥见上面的部分信息。
萨巴雍不经意的一瞥,只见机票上赫然写着:
【na(姓名):
giorno giovanna(乔鲁诺·乔巴拿)】
“啪嗒”一声,他脑袋里的某根弦忽然断裂,几乎浑身的血流都从脚底冲上了大脑。
haruno,haruno……
——初流乃???
汐华初流乃…是了,乔鲁诺的原名的确是这个!
再加上她年轻美丽的母亲,从不提及父亲的奇妙身世,幼年随监护人搬家到意大利的过往……
自己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
震撼不已的萨巴雍都快在意念里把自己的大腿拍断了:
所以haruno=乔鲁诺,他可爱的自己结识的朋友居然是真主角茸茸(划掉)媶媶???
“…萨巴雍?你怎么了?”
等到意识回笼的那一刻,少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捉住了初流乃——不对,应该是乔鲁诺的手腕。
乔鲁诺没有感到冒犯,反而是平静且稍显担忧地看着他。
在那双碧绿如翡的眼睛里,映出的是萨巴雍格外苍白的脸色和茫然的眼神。
由于他们闹出的动静有点大,一位空乘人员掩饰着尴尬,走上前来好言相劝:
“这位乘客,麻烦您放开这位乘客的手…飞机马上要起飞了,需要大家落座保证安全。”
说着,空乘还伸手向走廊尽头的位置指了指,示意萨巴雍放开乔鲁诺,好让她走掉。
下一刻,一张卡直接从半空中掉到了女人的掌心里。
空乘百思不得其解,“这,这是……”
“——我要升舱。”
说着,萨巴雍还补充了一句:
“我要头等舱。至于升舱的费用,麻烦您就从这张卡里刷。”
如果是头等舱的话,就可以有提供给两个人单独交流的空间了。
乔鲁诺默默将眼神从空无一物的半空中收回,诧异地看了一眼萨巴雍。
对方今天算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了教科书般的性情大变。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感到厌恶或者畏惧萨巴雍。乔鲁诺只是很奇怪,怎么会有人的性格如此无常。
究竟是什么让萨巴雍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人?
“你看见了吧,初流乃。”
等空乘走后,少年的声音又变得温和下来。
他微笑着,语气里甚至带有某种被命运打击之后、自暴自弃的玩味感:
“刚才那只出现在半空中、拿着银行卡的手——你有看见它,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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