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你们三人都没看清,却敢胡言乱语,而我却看清了,我看得清楚是这女人先动的手。”
李嗣冲看向红夫人,目光犀利道:“红姐,你的场子,你做判断吧。”
红夫人点了点头:“客人这话折煞我了,这哪是我的场子,我只不过是个小管事而已,他们三位客人都说自己没看清,我自是相信的,客人您说您看清了,我也相信,如此还用多言吗。”
居然是将偏袒之意,毫不遮掩。
李梦桃神色一变,争辩道:“红夫人,这不公平,他俩明明就是一伙的,你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冤枉于我,这就是姜桂楼的待客之道吗,这是店大欺客……”
红夫人看向自己身边的随从,冷声说道:“焦壮,她若再多说一句废话,就摘她口条。”
“尊令,夫人。”
一位全身松弛如提线木偶般的随从走上前来,双眼锁定李梦桃,全身一阵噼啪作响,声似火中焚竹,人如虎兕出柙。
李梦桃脸色倏得变为惨白,她知道红夫人是一个笑里藏刀、口蜜腹剑之人,但她一向貌状温恭的面目待人,与人言语必嬉怡微笑,从无例外,今日怎么会因这等小事而穷形尽相?
“难道是因为他?”李梦桃看向李嗣冲。
李嗣冲也恰好投去目光,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红姐果真是个明白人,既然真相大白,那么,就请动手吧。”
红夫人没有反对,只对李梦桃说道:“你自己选一个指头吧。”
在场之几人闻言皆是一愣,原以为会是一番无聊的掰扯,在他们的捣糨糊下虽然不至于不了了之,但想来也不会太苛责李梦桃。
他们都是姜桂楼的常客了,与红夫人也是老相识,毕竟姜桂楼是枯骨地、销金窟,武人寻欢的地方,犯不着见血,太不和气了不是?
谁曾想红夫人真就翻脸无情,仅凭三言两语就随意定夺,这也太武断了。
虽然真实情况大家都知道,但是心照不宣之事,不取确凿证据如此强硬掀开,这就不是按矩究办,以儆效尤。
而是让人人自危,徒生兔死狐悲之感了。
李梦桃紧咬牙关,双目充血,看着红夫人身后几位高手。
势比人强,只能低头。
她不再辩驳,从唇齿之间艰难辗出声来:“右手,小指。”
“红姐,去哪一指是她自己说了算的?”李嗣冲的声音再次传出,对于李梦桃而言,这声音就如同地狱恶鬼般。
红夫人眉毛轻挑,压住心中愠气,说道:“若是那位小客人想要指定也行,毕竟是我姜桂楼的规矩太轻,压不住人的贪心,这才让他遭了危险,我们理当有所表示。”
李嗣冲看向何肆,说道:“听见没?小子,你可以选的。”
何肆犹豫道:“这就不用了吧?”
“那也随你开心。”李嗣冲耸了耸肩,倒是无所谓。
李梦桃松了一口气。
可何肆只在她脸上看到一丝庆幸之色,毫无半点感激,眼神中又藏着一丝极深的怨毒。
何肆忽然改变主意,开口道:“那我还是自己选一个吧。”
何肆看着侥幸凝固在脸上的李梦桃,学着她的样子,在嘴角掀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不再说话,做思虑状。
他不出声,在场之人便都没发声,等着他做决定,这对李梦桃来说是一种煎熬。
沉默半晌,何肆低声说道:“你是左撇子对吗?”
李梦桃神色巨变,就要张嘴,红夫人不轻不重说了一声:“口条……”
李梦桃面色青白,嘴唇颤抖地如同两张筛子,却生生忍住,没有筛出一个字来。
何肆面无表情道:“我要你左手拇指。”
红夫人看着何肆,心道,“这冤家身边的小子也是狠辣之人。”
何肆十分平静地看着李梦桃接过随从递上的小刀,她右手握刀的姿势有些别扭,便知是自己猜对了,她却是个左撇子。
何肆忽然说道:“我可以帮你。”
李梦桃只当做这是落井下石的讥讽,恍若未闻。
何肆便也不再说话,专心看着。
小刀锋利,却不是断骨之器,李梦桃又是近乎六品的高手,筋骨坚牢远超常人,她只能一边松开左手肌肉,右手使力下刀,蛮横地削去自己的左手拇指。
指头落地,鲜血迸溅,李梦桃怨毒地看向全程旁观,连眼都不眨一下的何肆,接过随从递上的金创药给自己包扎。
李梦桃最终一言不发,含恨离去。
何肆摇摇头,这女人刀法不行,又是左撇子,方才断指完全是用蛮力,十指连心,他知道这很疼。
要是换做自己出手,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批郤导窾,疼肯定还是有些的,但至少会比现在好受很多。
这点自信作为一个小刽子手还是有的。
李嗣冲对着红夫人拱拱手,说道:“红姐,我们本来就只是为了借道去斩铁楼的,此间事了,我就告辞了。”
红夫人朝着李嗣冲施了个万福,言语中带着些淡淡的疏离:“客人请自便。”
“草福。”何肆叫了一声。
小象姑应声上前,很是乖巧。
何肆从怀揣掏出一钱银子,递给草福:“抱歉把你的簪子弄坏了,再去买一枚吧。”
草福摇摇头,推辞道:“四爷,不用的。”
何肆见他不收,犹豫一下,还是拉起他的手,将银子塞了进去。
原来草福的手也很柔软啊,像没有骨头似的,这个想法一冒头,何肆当即一个激灵,吓出一身冷汗。
李嗣冲对着迁延观望还未退走的三人说道:“三位,看热闹确实不犯法,若还要跟着看的,就请一道去斩铁楼吧。”
“我不过我得提醒一句,”李嗣冲指了指何肆,“你们以为这地下的规矩是护着他的,我觉得其实是护着你们的,因为你们要是敢在没有规矩的地方动手,相信我,结局肯定就不是断一指这么简单了,你们若是觉得我夸大其词的话,大可以试试。”
李嗣冲这番话引得何肆微微侧目,心下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李大人真的就如他说的一样在护着自己。
三人拿不定主意,实在是红夫人的态度太过暧昧了,怎地如此偏帮这小子。
红夫人看着何肆,忽然叫了一声:“小客人。”
“红夫人。”何肆客客气气回礼,虽然她显然是冲着李大人的面子才对自己如此偏袒的,但他依旧心存感激。
“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红姐吧。”
何肆回头看了一眼李嗣冲,见其没有反应,硬着头皮叫了声,“红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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