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之上只有一碗鸡汤,一只鸡不出意外也只有两只鸡腿。
一只掉地上了,一只早被老赵吃了。
作为赔罪,老赵厚着脸皮又去邻桌扯了一只来。
杨宝丹化悲愤为食欲,一人鏖战到底,吃到散席,甚至熬过了几个吃大酒的。
何肆不免惊叹,她的五脏庙倒是修得够大的,是真能享受牲祭啊。
杨宝丹拍了拍手,十指上全是油腻。
得亏杨氏镖局虽然家大业大却是出身江湖,从不叫自家丫头学那女德女红,要求温顺恭谦。
杨宝丹站起身来,肚皮隆起,撑肠拄腹。
虽未饮酒,却也吃得东倒西歪。
何肆也是立刻站起,紧随其后。
杨宝丹白他一眼,明知故问道:“你跟着我做甚?”
“带我去城南铁匠铺。”
杨宝丹不悦,“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请带我去城南铁匠铺。”
半刻钟后,杨宝丹到底是嘴硬心软,简单梳洗一番还是带着何肆出门了。
只二人,没带一个仆从。
老父亲杨延赞担心的不得了,生怕女儿一人在外吃亏,却是几番劝说无果。
宽阔的人行大道上,杨宝丹再次向何肆确认道:“你真不是僵尸啊?”
何肆摇摇头,肯定道:“我真不是。”
杨宝丹‘哦’了一声,这次心里信了他大半。
心道老赵的嘴骗人的鬼,以后再不和他好了。
好奇宝宝再次发问:“那你怎么会在水里啊?”
“被人打落水中,顺水漂来的。”
“从哪儿漂来的?”
“山南。”
“这么远?”杨宝丹一脸不可置信,“那你得在水里泡了多久啊,怎么没有淹死呢?”
何肆胡诌道:“我会龟息大法。”
这是他在一本小说中看到的道家秘法,正宗古典内功,性命双修。
杨宝丹撇嘴道:“你别想蒙我,就是闭气功呗,老赵也会,但他最多只能屏息半个时辰。”
杨宝丹酷爱钓鱼,可不是什么文人骚客喜欢的“渔隐”,寄托投身山水之间,享受自由的乐趣,她就是单纯喜欢钓上大鱼的成就感。
可惜杨宝丹钓艺不佳,常常空手而归。
这时候老赵就会去埠头买些渔夫下网的渔获,再潜水挂到杨宝丹的鱼钩之上。
就是为了哄着小妮子开心,好早点回家。
毕竟钓鱼人即便无所收获,却也能精神奕奕,乐得自在。
而守着钓鱼人的人,那可真是百无聊赖,无以自遣。
起先杨宝丹还不知道有老赵潜水喂钩这回事,直到有一天,她满心欢喜钓上大鱼,却发鱼鳃中穿着的草标都没解下。
老赵的小手段这才暴露。
何肆无奈道:“你都知道我蒙你了,你就别刨根问底了呗。”
杨宝丹已经知晓如何拿捏何肆,当即扭头,“那算了,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何肆没辙,只得又说道:“其实我可以不用呼吸,所以不会被淹死,我可以不吃东西,所以不会被饿死。”
“吹吧你,你以为你是神仙啊?”
杨宝丹对此嗤之以鼻,凡人再厉害,那也不能不饮不食,不用呼吸。
何肆没有解释,落魄法,铸就的正是谪仙人体魄。
杨宝丹又道:“你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何肆这回没有欺瞒,直言道:“我叫何肆。”
杨宝丹一脸狐疑,问道:“真名?”
何肆点点头,“大写的肆,放肆的肆。”
杨宝丹乐了,“还有人这么介绍自己的啊?”
何肆没有回答,那是汪先生的原话,不如就取放肆的‘肆’,这个名字运势不错。
“信你了,当然,你不想说,名字我会帮你保密的,走吧水生,我带你去吴老那边。”
杨宝丹朝着何肆眨眨眼,扬起雪白的脖颈,心情大好,连步调都变得轻快了不少。
可惜她吃得太多了,以至于她现在的形体兼具沉重和欢快,颇为怪异。
何肆跛脚跟上。
那只死老鼠要咬掉了他一截小趾,以至于他成了一个跛子。
虽然跛得不明显,常人适应恢复一段时间即可,可对刀客而言,却实打实影响走刀。
好在何肆现在就会天狼涉水和连屠蛟党两式样走刀,弊尚不显。
何肆想着史大哥的砥柱剑法专攻下盘,现在应该还来得及亡羊补牢
对于砥柱剑法的修炼是时候要提上日程了,首先,他需要一把重剑。
折江之潮天下闻名,涛之起也,随月盛衰,小大满损不齐同。
而今虽非八月既往,但若不能亲临领略一番天下之伟观的折江大潮,这因缘际会的江南一行岂不枉然?
只可惜自己看不见了,只能听潮。
不知道现在的史大哥有没有漂流而下,是否同他一样,已经抵达江南越州。
何肆随着杨宝丹曲曲折折,穿街过巷,终于是抵达了铁匠铺。
一阵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随风传来。
何肆循着叮当声寻去,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杨宝丹轻车熟路,走入一间铁匠铺中,里头有三个人正在打铁。
一个汉子见到杨宝丹当即面露笑意。
“杨小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杨氏镖局这是他们铁匠铺的大主顾,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每过半年就要来定制一批,不夸张的说,哪天杨氏镖局要是倒台了,他们铁匠铺也得跟着关门。
杨宝丹朝那汉子问道:“吴爷爷在吗?”
汉子点点头,“在,里屋休息呢。”
杨宝丹自来熟道:“那我进去找他。”
汉子依旧陪笑,说道:“快进去吧,这里炉火太热,里头好些。”
杨宝丹回身扯了一下何肆的衣袖,示意其跟上。
何肆只是以气机锁定杨宝丹,按着杨宝丹的步伐,做到‘重蹈覆辙’即可。
他虽不能见,却也在狭小逼仄的铁匠铺中游刃有余。
一路走到里屋。
一个粗步短褐的老人躺在竹榻之上。
这里不比外头,却也依旧烘热。
老人手持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神若假寐。
老赵说过,人生三大苦,打铁撑船卖豆腐。
老人自然长了一张苦不堪言的面孔,满脸褶皱,鸡皮耷拉。
若是在他面前点一盏灯,那是连烛火都照不亮的沟壑。
“吴爷爷!”
杨宝丹甜甜叫了一声,凑了上去。
老人睁开眼睛,露出一丝喜色,“哟,这不是宝丹丫头吗?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
“好啊,你来看我,我自然高兴,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老人看清来人两手空空,“嗯?空手来的?”
杨宝丹理所当然道:“对啊,我每次带东西来,你都说了心意到了就好,所以我这次就只带了心意来的。”
老人当即语塞,手中的蒲扇扇动几下,面色古怪。
“白疼你了,坐吧。”
杨宝丹直接入座,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老人的眼光自然落到她身后的何肆身上。
何肆腰佩大庇,一手拿着断剑见天,朝老人抱拳行礼,“见过前辈。”
来的路上,他已经听杨宝丹介绍过,这个老人名为吴指北。
今年一百零八了,是这贺县远近闻名的人瑞。
吴指北直接开口道:“你手里的剑给拿来我看看。”
何肆愣了一下,却还是递出见天。
吴指北接过断剑,打量了一番。
“不错的剑,可惜断了,只有半柄,还有半截剑身呢?”
何肆如是道:“已经化作铁水。”
吴指北递还见天,看向杨宝丹,“宝丹丫头,这少年看着眼生啊,介绍一下?”
杨宝丹笑道:“他叫水生,我从水里捞起来的,现在暂住在我家。”
“不是你们杨家人啊,那也先坐吧。”
何肆点头,做上竹椅。
吴指北说道:“宝丹丫头,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情?”
杨宝丹真就半点不客套,直接转头看向何肆,重复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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