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家的孩子是不被期望的存在。

    无论强弱,只要被打上笼中鸟,也只会成为宗家的一枚棋子。

    这个道理对族长的儿子也一样有用。

    只是稍微有些阴差阳错,作为双生子的日差便随时会因为哥哥日足而失去生命。

    “去保护宗家人。”

    “为宗家献上生命是你们的荣幸。”

    “就算不听话也没事。”

    宗家为分家代代刻上名为笼中鸟的咒印。

    这不是身体里有怪物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是分家的日向族人,被宗家作为畜牲,豢养了起来。

    这么说虽然听起来不太好听,但这确实是事实。

    需要的时候抓过来做事,不需要的时候丢到一旁--但这不是作为畜生的根本。

    不能违抗。

    淡绿色的项圈。

    分家最终都只能是宗家的一条狗。

    日差将宁次清理干净便离开了,他好像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忙不完发任务。

    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到宁次昏昏沉沉睡过去,都没有再次出现。

    宁次又开始做梦了。

    醒着的时候越是混沌,睡着的时候便越是游离。

    失眠,多梦--只是睡眠都变成了奢侈品。

    只是属于宁次一个人的苦痛。

    外界的旁观者暂且看不见的苦痛。

    是报应吧。

    梦境中的少年又回到了中忍考试第三场考试的比赛场地上。

    面对自己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漩涡鸣人。

    “身体里有怪物的可不只是你!”

    金发男孩嘶吼着,可无论宁次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看清楚其面部。

    那是红色的旋涡,混着黑色的线条,像是要将全世界都吸入其中。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放弃!”

    “我会成为火影!然后证明给所有人看!”

    宁次不是宇智波鼬。

    他没有过目不忘的天赋。

    甚至连梦境中变换的场景,都无法判断出是否是发生时的模样。

    但他还是觉得好笑。

    漩涡鸣人或许真的可以成为火影吧。

    记忆或许是混沌的,但情感在这一刻格外真实。

    他是绝望的。

    面对漩涡鸣人冒着傻气的说辞,他的绝望像是藤蔓。

    原先就已经算得上壮硕,这时更是一飞冲天。

    笨蛋也有笨蛋的福气吧。

    也是他谋划至此,没有考虑到的部分。

    这世界上真的有听不懂人话的笨蛋。

    而且偏偏就让自己在关键时刻遇到了。

    他的身体动了起来。

    纯白色的眼睛准确无误的瞥向看台。

    火影大人,以及外村的宾客,还有来自宗家的老家伙以及--日向日足。

    自己女儿伤重,却还有好心情在这里看罪魁祸首的比赛,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如何。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当笼中鸟被当作怪物的那一刻,整个事情的性质就改变了。

    对自己的不了解的东西不要妄下定义。

    去倾听,去观察--这是宁次从小被教育的,大多数忍者的成长方向。

    但漩涡鸣人好像不一样。

    他是一个,尚且没有被教育荼毒的小孩。

    也就是作为的赤子之心吧--未着一缕的纯粹感。

    是那些大人会喜欢的样子。

    在之后,在之后,他就熟了。

    输的莫名其妙。

    但他绝不是输给了漩涡鸣人,而是自己心如死灰。

    下一次等下一次

    可是,他的一生还有几个下一次呢?

    “不要”

    梦境中的宁次跪在黄色沙尘的决斗场上,他不知道该面向谁,只能低着头独自哭泣。

    这是那年的他,没有做出来的事情。

    看台上的人变成一缕缕青烟,环绕在宁次身边。

    “看看他”

    “这就是日向的天才?”

    “身体里有怪物的可不止他一个!”

    “连吊车尾都打不过!”

    “哈哈哈哈!”

    “看看!连吊车尾都打不过!”

    “这就是天才?”

    没有人去关心日向分家。

    而笼中鸟早已被“怪物”抢走了主角之位。

    他输了赢了又如何?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不要”

    少年的哭声是压抑的,他似乎在强忍着泪水,想要回到今天开始之前。

    “不要”

    “宁次!”

    再睁开眼睛,是宇智波鼬。

    写轮眼已经恢复到正常的黑色,正源源不断的向外散发能量。

    似乎又变回了先前那个宇智波鼬。

    “是做噩梦了吗?”

    熟悉的线香来自鼬捏着的手帕。

    那块帕子正顺滑无比的抹去少年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

    他的身体很喜欢手帕上的气息。

    父亲死后,不管燃烧多少根线香,不管屋子被熏成什么样子,宁次都找不到这让他眷恋的香气了。

    鼬擦拭的动作顿珠了。

    宁次纯白色的双眸内蓄着水雾,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

    顺着身体的本能,少年的头颈缓缓抬起,冲着那手帕轻轻磨蹭着。

    “父亲大人”

    宁次低声呢喃,好像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呓语。

    只是边上满目震惊的宇智波鼬要好好和自己喝一壶了。

    鼬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一万。

    这样的动作绝不可能出现在日向宁次身上。

    但若是真的出现了,也只有一种可能。

    这很显然是幼儿对长者的依恋。

    若非恋人之间,也就只有父子间可能出现。

    但目前看来,日向宁次并没有和日差表现出能达到如此程度的亲密。

    但若是对于亡者的怀恋?

    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这看起来和离奇日向日差还活着。

    昨天还能生龙活虎的面对自己示威,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很难想象日向日差会在不久之后死亡。

    “没事的,都是噩梦”

    鼬尝试安抚,却无功而返。

    对于现在的宁次来说,流泪就像是呼吸那样轻而易举。

    “唔”

    少年没有发出任何除了呜咽以外的声音。

    像是被迫和父母分别的幼猫,正尝试着呼唤母亲。

    如果日差不是在之后死的呢?

    就算是十三岁的宁次,也多半是早熟的那一派。

    出生于大族的宇智波鼬再清楚不过。

    这里的孩子生下来就必须学会勾心斗角。

    他们普遍早熟--只有这样才能四肢健全的活下来。

    当然,这里面有例外。

    佐助,雏田,或许还要加上一个他。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向宁次绝不会是到了十三岁还会迷迷糊糊喊爸爸的人。

    宇智波的小孩都不会,更别说是出生在日向分家的宁次了。

    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

    还是幼子的宁次,就已经猝不及防的失去了父亲。

    安慰的声音再无法从喉咙里发出。

    到现在为止,鼬几乎没有见过宁次的母亲。

    她总是忙碌的,回避的。

    对于宁次来说,母亲是否存在好像也成了一个谜团--或许在宁次心中,母亲早就死亡了也说不定。

    “你总是一个人吗?”

    鼬深吸一口,将全身的肌肉调动起来,想要观察到宁次身上每一处变化。

    可能是隐晦的,可能是回避的,可以是任何一种可能。

    但不管是什么,鼬都有绝对不放过的决心。

    “他们都死了。”

    是毫无掩饰的陈述句。

    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的语气。

    可少年眼眶里的泪水,却有了愈演愈烈之势。

    “我不是一个人。”

    宁次小声补充道:“从来都不是。”

    他是幸运的。

    他从不是一个人。

    就算被日向苛待,离开这个空无一物的家,在外面还有凯老师,天天,和小李。

    还有第三班,还有之后在中忍考试上遇到的人。

    可反倒是一个人更好。

    越是有这些羁绊,越是有同伴,鼬朋友

    他便越是有罪恶感。

    日向宁次是必死之人。

    越是拥有羁绊,内心的煎熬便越是剧烈。

    常年被压抑的情感在胃腹中翻腾,宁次不知道哪里攒来了些力气,将鼬挥向一边,可再是如何用力,也只是干呕。

    情绪是吐不出来的。

    谁都知道的事情,但日向宁次无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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