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假面骑士Lethe灭世的哀碑 > 第50章 人间即地狱(二)
    鸣神我渡艰难地拖着伤腿,一步步将小电驴推向深邃的海边。

    他的左腿做了点应急处理,裹着厚厚的衣服布条,虽然这时候处理已经有点晚了,子弹的高温擦伤可不是闹着玩的,加上在海里浸泡了好一会,多半感染发炎是没得泡了。

    夜色中,海水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波涛汹涌,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小电驴推向了海的边缘。

    这一带海域宽广,渔船稀少,海水幽深,基本上没可能被发现。

    随着小电驴缓缓滑入海中,鸣神我渡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死死地盯着被海水一点点吞噬的小电驴。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海面下,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身体的疼痛却如潮水般涌来。

    这样的画面有些似曾相识,不知何时起,打晕别人抢车这种事愈发熟练了。

    若是放在正义的英雄身上,这样的事就像是无证骑士抽烟喝酒嚼槟榔一样难以想象,可他是鸣神我渡,变身后是猎手,变身前是流氓。

    他踉跄着走向七海水族馆,水族馆的灯光早已熄灭,只剩下月光洒在玻璃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海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他的伤口,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水族馆的灯光早已熄灭,仿佛沉睡的大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

    大门已经关上,早睡早起,七海晶这样的好女孩也不会一直点着灯等他这种又突然翘班的不称职店员。

    他艰难地走到水管旁,仰头看着高高的阁楼,伸出手,想要抓住水管,但疼痛却让他的手在空中颤抖。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张贴在水管上,风中微微抖动的小纸条。

    “别爬水管了,钥匙在便条下面。”

    字迹有些扭曲,显然七海晶又被他的不告而别气的够呛,也是,如果是在南美种植园,他这种行为得被老板吊起来狂抽个三天三夜,再暴晒到七分熟以儆效尤。

    但哪怕这样,字迹的秀气依然不是他能比拟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细心的女孩,相比之下鸣神我渡的字体历来说得好听是肆意张狂,说的不好听就是不堪入目。

    他撕开了便条,果然,下面是一枚钥匙。

    钥匙插入了锁孔,门“咔嚓”一声打开了,鸣神我渡扶着墙,一步步走进了水族馆。

    在微弱的月光下,水族馆内的海洋生物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到来,轻轻摇曳着身体,发出轻柔的呼吸声。

    他拖着疲惫而疼痛的身体,走向自己的小阁楼,脚步很沉重,左腿的内侧副韧带已经断了,膝盖的血染红了匆忙绑上的布条。

    战斗时肾上腺素持续分泌,让他一时忘记了疼痛,可现在静下来,却觉得自己的左腿像是两根脆弱的干树枝勉强用胶带绑起,随时可能断掉。

    老实说韧带断了之后一般是不能继续走路的,韧带断裂后关节的稳定性会下降,肌肉收缩后不能支撑运动,因此不能继续走路,可扶着墙,狼狈一些,走慢一些,对鸣神我渡来说也不是不行。

    整个人湿漉漉的,迎着海风骑了这么远,鞋子和裤腿还是没有风干。

    鸣神我渡挣扎着推开了阁楼的腐朽木门。门边,一个略显陈旧的医药箱静静躺着,仿佛等待着主人归来的小猫。

    不用想也知道,是七海晶把医药箱放在了门边,多半是已经猜到他又突然不告而别,肯定又会一身伤回来。

    简直像是家猫跑出去,和别的猫猫狗狗打了架,回来时一身血渍。

    鸣神我渡苦笑了一下,扶着门把手,弯下腰,捡起药箱,疲惫的身躯重重地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湿润的衣物肆无忌惮地浸湿了床铺,他却无暇顾及。

    拆开绷带,鸣神我渡将酒精毫不留情地倒在伤口上。瞬间,一阵刺骨的疼痛如电流般贯穿他的膝盖,但他只是微微皱眉。

    他早已习惯了这种痛楚,比起他所经历过的,那无尽的黑暗和麻木,像是被锁进棺材深深埋葬,什么都感觉不到,什么也听不见的痛苦,身体上的痛楚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

    “那个……我这个月的工资能不能先发部分给我。”

    鸣神我渡靠在鱼缸边上,无神的幽绿色死鱼眼一会打量着游来游去的鱼苗,一边瞟一眼七海晶。

    七海晶也是昨天刚刚出院,她的手臂贯穿伤很幸运地没有伤到骨骼,手术后但还是住院观察了一周,至桡神经,血管及肌腱断裂,血管和肌腱断裂修复后影响不大。但神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即便吻合技术很高,也会或多或少残留功能感觉障碍。

    她的胳膊依然缠着绷带,因为学过紧急救助,包扎伤口倒意外的很熟练,现在每天她都得换药,一直要坚持到胳膊完全愈合。

    七海熊切似乎回来过,将家里的冰箱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其中不少挺高档的食材。不少都是对病人恢复有益的东西。

    老实说,老板住院回来第一天就开口要工资确实不太好,可鸣神我渡挂着个黑眼圈,整个人无精打采。

    精神类药物吃完了,他现在一穷二白立志贯彻革命老前辈的节俭精神,可他真心啥也没有,除了少呼吸点地球的氧气,真没啥可“节俭”的。七海晶习惯下厨,七海水族馆后侧的小隔间装了厨房,她也似乎是接纳了鸣神我渡的存在,每次都特意把鸣神我渡的那一份也一起做了。

    这样的贤惠小娇妻,谁要是娶回家简直是撞了大运,会做饭,人又好,人这么好当然会提前发工资接受自己任性的要求吧。

    没有安眠药,他睡不着,一直以来6600万年前的噩梦都纠缠着他,他梦到自己站在忘川之河的水中,四面漂浮着死难者的尸体,无数的尸体组成了河流,凌凌波光是死人伸出水面的扭曲变形的手,水中游动着的是长着鱼尾瞪大眼睛的头颅。

    还有抗抑郁药物,抗焦躁药物,还有……

    他也清楚自己是怎样的情况,自从去了南极,噩梦开始降临,他的内心在慢慢的变成怪物,或许一开始他心里就藏着恶鬼,那家伙在南极苏醒,开始吞噬他自己,他现在只有依靠更大剂量的药物来对抗抗药性,勉强维持着“人类”的皮囊,不让那只恶鬼连同他一起吞噬。

    他清楚,一直吃药,迟早会毫无作用,有的精神类药物甚至带有成瘾性,可他不得不吃。

    药物可以暂时对抗精神疾病,可却没办法对抗孤独,就像在旷野给你一把枪,群狼伤害不了你,可你一直走一直走始终看不到人,你的孤独会击垮你,你的子弹在最后只会留给自己。

    不过鸣神我渡习惯了,上天发给他一把机枪,但他的子弹永远不会留给自己,他会让枪口的火舌淹没那些“群狼”,等到子弹打空,就用自己的躯体,用指甲,用牙齿,撕咬战斗到最后一刻。

    孤独是杀不死他的,但会把他变成一只没有退路的野兽。

    “ok。”七海晶摆弄着自己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她一下一下地握掌为拳,像是摆弄着什么新奇的玩具,可手指明显并不太灵活,反应有些僵硬。

    “不过……我有个条件。”

    “下次出去打架,别弄得一身伤了。”七海晶有些苦闷。

    “呃……一定一定。”

    鸣神我渡打着包票,可实际上他也是撒谎,未来会面对怎样的forsaken犹未可知,他是很强,对自己的力量也足够自信。

    可自信不代表盲目……forsaken的强大,是远远凌驾于人类,甚至起源骑士之上的,这是一条只能往下走向深渊的道路……

    他很清楚,自己会死……

    这就是现实,他只是一个人,而forsaken单从数量上就可以组成一支军队,蚂蚁撼动大象只存在于童话之中,像艾伯伦那样的forsaken未来还会出现的越来越多。

    可是他不能放手,哪怕自己身体濒临崩溃,哪怕他清楚那终点是怎样悲惨的结局……他必须战斗下去。他的确是人渣,就算是七海晶这样的良心老板,在面对立川真蝗时他也背叛了……

    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可他不能背叛自己。

    “那个……你的手……”鸣神我渡憋了半天,才问出一句这样关心人的话,可以的话他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可七海晶是他的金主,没有食物,没有住宿,哪怕是他也没办法和forsaken一直战斗。

    鸣神我渡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有多糟糕,没有那些药物抑制,他的精神会崩溃,像折翼的鸟一样无法回头地坠入极渊。梦魇与心中的恶鬼会全部苏醒,吞噬他残存的,名为“人”的一切。

    “好多了,就是动作还有些僵。”七海晶倒没有太在意,她不是那种一点小伤就哭爹喊娘的公主病,虽然确实会带来很多不便,可她在那样的情况下保住了一命,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倒是鸣神你,真的没问题吗?”七海晶转过头,深蓝色的眼眸如小鹿般紧盯着鸣神我渡。

    “你的腿,好像也……”

    说实话七海晶一直有点好奇,鸣神我渡背后脊柱上的可怕伤疤,还有他有些旧伤的左腿。

    这些出现在一个学生青年身上实在太过奇怪了,本来鸣神我渡虽然看起来阴沉了些,但好好收拾下也许是个不错的男生,拉去相亲市场说不定有富婆提出包养。

    可他的身上遍布伤痕,旧伤影响他的腿脚,他的眼神深处藏着无数的刀剑,那是被猎枪打中过的野兽才会有的眸子,即愤怒,又残忍。

    在七海晶看来,鸣神我渡连走路都明显是在勉强,没办法,那样的伤势不管怎么伪装都藏不住的。

    “没什么,以前的旧伤而已。”鸣神我渡低了低头,似乎不想扯到这个话题,他该怎么说,在冰天雪地的南极,埋藏6600万年的遗迹中,他被怪物袭击重伤了腿?

    然后又在昨天,被一个圣纹者用巴雷特给旧伤来了一枪,伤上添伤?

    鸣神我渡不打算让七海晶知道这些,他试探过,七海晶在学校见到forsaken感染体的记忆全部被消除了,的确是ch的做法。

    他们这么做毫无疑问也是为了保护她,毕竟窥探世界的阴暗面,所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是她一个青春年华的小女生能支付得起的。

    “你还记得王栗老师吧,你高中的班主任,地理老师。”

    “不记得。”鸣神我渡回答的很快,他确实记不得了,他向来就不怎么认人,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们在他看来始终只是生命中的过客。

    人的一生会遇到8263563人。具体来说,我们会遇到39778人打招呼,39778人熟悉,会和3619人亲近,会和275人亲近,但最终,大多数人都会消失在人海。

    等到你垂垂老矣,身边的人又会变得只剩几个。可人会死,在你的葬礼上,多少会有那么几十个人过来,这是人生中最后的热闹,但实际上为你的死流泪的有几个?默哀的又有几个,完全无所谓的又有几个?

    人类就是这样自私的东西,鸣神我渡也是,对他没有价值的人他不会记住,他的脑子已经被塞满了,那里再也放不下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之前王老师和我提过你,说你当初好像有过精神类疾病,之前进你房间的时候我看到了桌上的空药瓶,所以你提前要工资是为了买药吗?”

    鸣神我渡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只是一点小毛病而已。”

    鸣神我渡的精神疾病从很小时就有了,一开始只是陌生的对这个世界感到疏离,对那些嘈杂的人与事物感到厌恶,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小孩子看待世界的眼光应当是新奇的,纯真的。

    可他生来就是如此,仿佛自己的灵魂深处,被刻入了什么东西,让他始终没办法以人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

    一开始只是恶心,后面慢慢的演变成幻听。

    夜晚降临,他在无边无际的夜幕中仿佛坠入一个深渊,在深渊里他不断的坠落,四周都是亡灵的哀嚎声和诅咒声,仿佛是自己杀了它们,它们如同鬼魅般起舞,锋利的爪牙无时无刻不对准了鸣神我渡,要喝他的血,食他的肉。

    他开始失眠,直到那可怕的异度梦魇逐渐侵占进了他的脑海,变得越来越真实,只有药物才能勉强抑制住。

    精神病药一般需要服用两年以上才能停药,医生要求患者坚持长期服药两年以上,可鸣神我渡已经服药9年,没有那些药物,他确信自己现在毫无疑问会像只动物园里的猴子般被困在精神病院。

    可药物耗尽的时候,痛苦来袭的时候,他会牢牢握住lethe起源石板,那是他的心理暗示。只要握住石板,他就不是普通的人类,他是lethe,假面骑士lethe。

    这个他曾经无比痛恨的名字现在变成了他唯一的尖牙利爪,鸣神我渡可以是神经病,可以失眠虚弱奄奄一息,可以被他人唾弃排挤,可lethe不会,lethe不会输也不会死,他就像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在见识了最为黑暗的地狱后,要挣扎咆哮着把一切都拖进地狱。

    “我哥认识很好的精神类疾病医生,我可以叫他帮你介绍。”

    七海晶其实也不习惯说这种话,她是挺善良的人,不忍心看到鸣神我渡冻死,不忍心鸣神我渡受伤得不到治疗,不忍心鸣神我渡疾病缠身却没钱买药,没钱看医生,但她几乎从不这样主动地帮别人。

    鸣神我渡是强大的,别人都畏惧他,因为他是“一人的暴君”,可七海晶却觉得他像个走丢了的孩子,有些固执又有些悲哀。是那种自己摔了跤受了伤也不会和父母说的傻孩子。

    她不喜欢看着这样孤独的人这样孤独地活着,就像水族馆的鱼箱里从没有单只的鱼。

    她不喜欢形单影只,哪怕种类不同她也会多少放进去两只不同的鱼,这样那些水中的精灵就不会只对着水缸玻璃中的倒影又亲又撞。

    孤独的人最是见不得别人孤独,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用了。”鸣神我渡觉得有点麻烦,这样的感觉多久没有过了呢?以前或许就只有那个怪老头会这样啰里巴嗦地和他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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