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丁的双眸泛着浅浅的银色光晕,如果不是一丝不挂如同大号无毛猴,穿上衣服人模人样的话倒是个长相不赖的小伙。
他展开双臂,宽阔的背阔肌舒展开来,像是军舰鸟迎着海风舒展双翼。
大厅明明无风,诺丁漆黑的发丝却微微摆动,吹起自由的风。
带着满身的圣光,这个自由的男人忽然上前,像是霸道的河马般挤开持枪押送人员,猛的一个大逼兜,恐怖的力道将鸣神我渡整个人扇飞出去。
“有种啊……”
诺丁带着一晃一晃的小象缓缓上前,一把抓起鸣神我渡的手铐。
那里,鸣神我渡故意让双手挤压,手铐擦破皮肤,缓缓渗出鲜血。
“想用血当做润滑剂,从手铐里抽出来,是吧。”诺丁瞪大双眼,炯炯有神的双目带着大型捕食者固有的傲然。
鸣神我渡记得很久以前,老头就喜欢看些有点文艺不太容易懂的老电影,有一部叫《反转加拿大》。
里面女主被手铐拷住时,就是用玻璃碎片割破右手手腕,手因为有血润滑,硬生生从那副手铐抽出,虽然整只手变得血肉模糊,但好歹是成功逃脱。
可鸣神我渡周边没有足够锋利的玩意能一下子割出那么多血。
他只能尽可能靠摩擦撕裂皮肤,等到血管挫伤流血。
要忍着剧痛在专业的押送人员面前做出这事,并不容易,动作要足够小,表情更不能露馅,还不能让手铐的锁链摇晃发出太多声音。
押送人员的身上就有枪,宅邸里的守卫也很少,等见到紫,顺势夺枪,赏她一颗花生米,他和那个女人的所有恩怨,也就了结了。
至少在他的记忆中,紫只是普通人,在6600万年之后,除了增添血亲以外,圣纹者按理来说不会增加,紫很可能只是被特殊的起源石板复苏。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嘲笑我脑子不好是不是!”
诺丁猛地一脚踹在鸣神我渡的腹部,他毫不留手,凶猛的力道直接导致肠胃大出血,难以想象的剧痛直冲脑海,几乎要让鸣神我渡昏厥过去。
“该死!”鸣神我渡咬着牙,在诺丁踢来第二脚时,死死抓住了他的腿,尽可能抵消冲击力,但那可是几吨的力量,哪怕他的身体天赋已经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但诺丁可是“怪物”般的圣纹者。
鸣神我渡被狠狠踹飞,身躯砸在墙壁上,将大块的淡金色瓷砖砸得凹陷。
他大口吐血,双眼因为剧痛刺激神经而血丝密布,整个人瘫倒在地。
颅骨挫伤,中度脑震荡,肋骨断了三根,断裂的骨刺骨渣可能扎进了肺叶,每一下呼吸几乎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鸣神我渡的面前死沉死沉的,像是惨白的天花板在朝着他不断逼近,一点点褪去色彩……
多久了呢?距离死亡这样近,他的左手手指已经全部骨折。
诺丁的第二脚哪怕抵挡也只是争取了一击不死的机会,被踢击正中的整只手已经血肉模糊,血肉残渣黏在一起,根本连手的轮廓都看不出来了。
好痛……好痛,撕心裂肺的痛,像是几十只满身是刺的豪猪在体内乱拱,像是炽热的铁水在血管内肆虐。
这还是他第二度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样濒临死亡的痛楚。
一直以来作为假面骑士lethe战斗,多少人以为自己是多么强悍的战士,像是那种神话中永远不死也不会倒下的神族战士,可他很清楚……
这就是现实,人就是会死,今天不死明天死,哪怕像只狗一样痛苦地跪倒在地,死神也不会喜欢上你饶你狗命。
他只是肉体凡胎,说什么lethe的容器,说什么特殊的实验体,可自己t的挨了枪子不也还是要领花下播,被一个暴龙般的裸男暴爆锤一顿,不也还是狼狈得吐血倒地。
无力、软弱,他最憎恨的东西从来不是非人的敌人,也不是曲折的命运,而是弱小……
所以他才会让布灵顿把禁忌的力量赋予他,可带来的,却反而是最坏的结局……
这一次他更加弱小,普通的肉体,普通的头脑,他拼了命地猎杀那些旧日的残渣,那些早该被历史抹去的亡魂,可他有什么?
驱动器?可那东西根本连对付艾伯伦一级的forsaken都足够吃力,还是lethe石板。
美其名曰灭世级石板,君主的力量呢?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多赋予他一些呢?
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在每个人都拿着热武器突突突的时代里,像是武士般操着长矛冲锋,无畏的冲锋,然后无谓的倒下。
可是他只有这点东西,这已经是他的全部,他鸣神我渡不是超人,不是战神,他能放上赌桌对抗命运的东西,除了这条破碎不堪的生命就再无其它。
可他愿意赌上一切……
他只是一摊烂肉,从很早很早开始就已经腐烂了,那些守护的愿望,在现在看来都是那么讽刺和可笑,在从forsaken那里获取伟力的圣纹者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而这样的怪物们……是他创造的。
人类崇尚伟大的力量,猎豹的速度,钻石般的身躯,棕熊的巨力,一直以力量为美,甚至在神话中创造出所谓的“神”,在电影里描绘出“超人”。
可那样的力量真的好么?连三岁小孩都清楚,狮子和兔子不可能平等地生存在一起。
圣纹者存在着,这个世界的一切就都是他们的饵料血食。
“啊啊啊!”他猛地从手铐中扯出鲜血模糊的左手,用力地扑向旁边的押送人员。
后者显然被吓到了,惊恐地后退。
他们当然训练有素,接到的命令也是押送活的鸣神我渡,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满身是血的家伙居然还能反击,像只被逼上末路的野兽,嘶吼着露出最后的獠牙。
“砰砰砰!”士兵连开三枪,火舌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轻飘飘地穿过鸣神我渡的身体。
肺部,左肩,还有一枪几乎撕开了半边喉咙,血肉炸开了花。
他扑倒在士兵的身上,温热的血涌了一地,精疲力尽,像只耗尽了力气的野狼,但还是哆嗦着抓过那支自动步枪。
他早该倒下的。
诺丁根本就没打算让他活下来,出手的第一脚破坏了他的几乎所有脏器,他根本没可能活下来。
鸣神我渡用血淋淋的手掌支撑着地面,像是破壳的小蛇,努力地想要抬起头,看看面前的天地……
然而他只能看到逐渐漆黑的世界,看到眼前唯一的人影……
手掌没了力气,鲜血沿着手臂流下,不住地打滑。
他几乎摔倒,又换用大臂,依靠着骨骼支撑,一点点地,以单膝半跪着的姿态,扣动扳机。
连续几枪都打在诺丁支起的手臂之上,只是略微扎进肌肉组织,渗出几丝黑血。
“狼狈的家伙!”诺丁一甩手臂,子弹被悉数甩飞,他大步踏上,拳头猛地打向鸣神我渡的头颅。
“轰!”
海斗停在血淋淋的人影前方,保持着出拳的动作。
他的拳头上冒着青烟,赤红的纹路在他的手背若隐若现,强猛的一拳甚至连他自己的皮肤都已然撕裂,缓缓渗血又缓缓愈合。
诺丁像是被一台大号泥头车创飞,整个人陷入墙壁深处,脸上明显的拳印几乎要让他的整个下颌骨坠下来,但他抚了抚下巴,很快将骨骼卡回原位。
“陆海斗,你做什么?”
“真可悲啊……”海斗微微侧目,平时吊儿郎当的他此刻却如同扎入地面的巨剑,丝毫不退。
“圣纹者的力量用在对普通人下死手,你……”
“想死吗?”
海斗的眼中散发着深蓝色的厉芒,像是蛰伏深海的猛兽窥视着自己的猎物。
“你这混蛋!”诺丁还想发作,但新条彤却忽然拦在了他面前。
“诺丁前辈……他是紫大人点名要活着见到的人,请求你……”新条彤垂着头,单膝跪地,卑微地请求着。
没办法……
圣纹协会就是这样等级森严的组织,像新条彤这种e级圣纹者,而且只是负责招揽圣纹者的领航员,此刻冒犯诺丁,就像某个学校的招生办主任顶撞教育局书记,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她只能露出如此卑微的姿态,因为这里是圣纹协会,诺丁这种a级,还是神首艾尔多利亚的接班人,就算把她随意打杀,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你不过是协会的狗,也敢拦我吗?”
诺丁一脚踹向新条彤,但下一刻,他的身躯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大厅的空气异常的扭曲,无形的力量作用在他的四肢百骸,像是极度扭曲的空气弹簧,瞬间将他弹飞。
诺丁在地面连续翻滚,钢铁般的身躯撕裂地面,最终躺倒在地。
“紫大人。”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抖落全身的土渣碎屑,朝着大厅中央的白玉楼梯恭敬一礼。
一丝黑红色的血,缓缓从他额角流淌而下,却全然没影响他恭敬的神情。
楼梯的尽头,淡紫色的蝴蝶像是引路的使者,翩翩起舞,如梦如幻的花海香气扩散开,弥漫整个大厅。
“这个气味……”
鸣神我渡灰暗的眼眸忽然颤抖,一幕幕画面涌现。
“夜哥,听说很多动物都是用气味辨别彼此,那……我的气味是怎样呢?”
“嗯……”少年停下了给女孩梳着头的梳子。
“花朵盛开的气味吧,不过肯定不是一株株的,大概是一整片花海,或者更多,从天空的尽头蔓延到脚下,开满了紫色不知名的小花。”
“估计还会有很多蝴蝶,这样,就算是花海也不会有孤寂的时候。”
“哎~”女孩拖长了音,带着些许窃喜,“是这样的气味吗?”
“要是能看到夜哥描绘的花海,就好了……”
紫一袭紫色长裙,飘动的长裙一直拖到楼梯尽头,宛如绽放的紫罗兰花海,优雅而神秘,缓步走下中央那座精美的阶梯。
“好美啊……”
哪怕早已认识紫,新条彤还是不禁在心中感叹……
她从没见过紫大人穿的这么郑重,多数时候紫的性格还算跳脱,有时甚至会偷偷穿着t恤短裤跑出去逛商场,和其它所有神首都不一样。
紫色的长裙带着琉璃般的光泽,像是洒满了星星的婚纱,甚至比婚纱更加完美,无可挑剔……
她的脸庞绝美而微微颤抖,双眸带着浑浊的紫色,却闪烁着星光般的光芒。
她是最完美的人,温柔、善良、总是带着慈悲拥抱世界,像是神明不允许完美的东西存在,她的双眼失去光明。
明明眼睛看不见,她也从没为此唉声叹气。
新条彤还记得自己和紫的第一次相遇,她在战场的残骸中央翻找尸体身上的食物,烈日炎炎,她饥肠辘辘,破碎的尸体里根本没什么能吃的,好几次她都被那些滑腻的血尸绊倒,却只能忍住不适继续翻找。
野狗们紧跟着她,那些狗群也和自己一样,为了活下去挣扎着,甚至以这些尸骸为食。
她不敢吃死人,一直记得妈妈常读的《古兰经》的内容,“凡有血气者,都要尝死的滋味,我以祸福考验你们,你们只被召归我”
她们那一带大多数伊斯兰教徒,认为穆斯林死亡为一个人最后的必然归宿,是肉体的消失和精神的升华,是人生的复命归真,不是生命的终结。
死亡是神圣的,不容侵犯的,如果她也像这些野狗一样吃了人,说不定会被真主惩罚,把她也变成一只野狗。
她看着那些黑黢黢的狗,惶惶不安,感觉它们每一只都是被真主惩罚,吃了人肉而变成狗的人。
野狗们也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吐着舌头,流下口水……它们已经太久没有吃新鲜的血肉,它们要活,就必须要吃。
她被野狗们撕咬着,尖锐的牙齿刺进她柔软的肚皮,三条野狗把她朝不同的方向拉扯,争抢着猎物,蛮横的力量让她感觉自己枯瘦的身躯就要被扯断。
可是紫出现了,野狗们全死了,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碾磨成渣。
新条彤脏兮兮的,而紫一尘不染。她带着厚厚的防晒头罩,朝新条彤伸出手。
这世上肯定没人值得她穿上这样一身闪亮的婚纱,她是新条彤的英雄,是她最信赖的“母亲”。
可下一刻她愣住了,因为她终于明白这身璀璨的婚纱是为谁准备的……
紫俯下身,用力地吻住了鸣神我渡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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