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热闹的餐馆餐桌上,穿着日常服装的众人正在畅饮聊天。
七海熊切也小口地吃着饭,他身高接近两米,个子大吃的也多,按理来说他的食量完全顶得上两个人,但今天……眼前美味的食物是那么的难以下咽。
“七海大哥,大家都在喝酒,你怎么不喝呀?”
一旁的小个子男生抬头,关切地看着他,小声问道。
男生面容和善,很是清秀,嘴角还沾着
他算是和源光海同一时期的新人,离廣,虽然能力不算出众,却一直是团队的粘合剂。
“呃……”七海熊切的目光扫过众多战友,这是热闹的酒桌,大家都兴高采烈地喝着酒,仿佛这样就能够让他们忘记自己这份接近死亡的工作。他作为执行部这个大家庭的老大哥,本不该这样……
佩卡尔指挥官很有人情味的一点就在于,他经常允许他们休假放松,只是关键时刻必须要发挥应有的作用。
这样的机会,就像是在走悬崖之间的独木桥,突然有人给你递来了冰凉可口的饮料……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七海熊切清楚,那是真心的笑容,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清楚自己的死期会是哪一天,但也正是如此让他们珍惜当下活着的每一天。
“有些烦心事而已……”
“我知道,七海大哥你肯定又去看望受害者家属了……是那个吧,被lethe一起杀死的那个货运集团老板。”
七海熊切没有做声,算是默认。他莫名感觉很难过,每次别人因为这些怪物而陷入不幸,自己都会去看望受害者家属,作为假面骑士,却没办法保护所有人。
那家黑心公司的老板,也有着自己的家庭,摇摇欲坠的家庭。
他的女儿才5岁,先天白化病,治疗需要很多钱,男人克扣工资,对待员工态度残酷,很可能也只是为了尽可能赚到足够的钱,来拯救自己的家人。
善与恶的天平,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轻易衡量……
他的女儿在见到父亲的尸体时,天真地一如既往地向躺在棺木中的父亲打招呼。
那时他就站在男人的尸体前面,一面是男人穿着素白色丧服,面色冰冷如铁的妻子,一面是那张男人黑白的遗像。
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天真得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父亲的小女孩逐渐焦急起来,不断询问周围的人“为什么爸爸不说话?”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这个孩子真相……你的老爹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不会像街边的电动恐龙快打一样,不管角色被打倒多少次,只要你投入硬币,那个主角就会“嗖呀!”一声背着火箭筒再次精神饱满地跳出来。
这就是生命,永远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在女孩那满是疑惑的眼神瞟向他时,他不敢对上眼,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从夕阳微弱到快要死去的光里退到窗帘笼罩下的阴影中。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突然回想起了一些东西,一些……他本来不想记起的事。
在这个混乱危险的世界中,善与恶,并非绝对。
他还在作为普通执行队员的时候,就常常羡慕日内瓦总部的假面骑士,只有被起源石板选中的“特殊之人”,才有资格成为骑士,也只有骑士,真正拥有能喝对抗那些怪物的力量……
他想要力量,成为骑士……然后……
守护所有人。
可是,事实是,在他成为骑士后,不幸依然在他眼前不断发生,反而因为他是骑士所以不得不见证更多不幸,并且……
无能为力。
“七海大哥,别难过,我们这一行,总免不了这种事的。我知道你人好,见不得别人难受,可为这些就让自己这么难受……不值当的。”
离廣好心规劝着,默默把一杯酒递到七海熊切手里。
他们执行部往往赶到现场时只剩一地尸体,运气好还带口气的会被应对部的救援人员救走,他们见证死亡,见得太多太多。人类是适应力很强的生物,一开始难免存在生理上的不适应,文学作品里说的很浪漫“人是有思想的苇草。”但说这话的人大抵是没有见到被forsaken和感染体杀死的人,那是物理意义的肝脑涂地,往往满眼都是猩红,慢慢的,就会明白,人只是有着思想的肉块,死了,就只是肉块。
像灾害应对部,打着灾害应对的旗号,却负责的是forsaken以及感染体出现前与出现后的各种工作,逝者的遗体由他们送往受害者家属家里,当然……还能够拼起来凑出一个人形,能够让家属满意地认出,发出“啊,是我家里人没错了”的感慨完全是痴人说梦。
这些应对部的大哥们会站在那些家属前面,穿着007般的一身周整的西装,一脸镇定地说出谎话,车祸是最为常用的解释,野兽袭击呀,建筑倒塌呀,总之就如同几个木桩般杵在那儿,好像是机器人般念出编好的遇难原因。
七海熊切是执行部的人,本没必要去,但执行部闲时间较多,不闲时就往往意味着又要和名为forsaken的死神玩俄罗斯轮盘赌命,因此也就他愿意陪着应对部去那些家属家里。
每次去,都是一场无声的葬礼……
“你永远是我们的大哥,今儿个可不兴这么丧,明儿个的行动大家还指望着你呢。”离廣微微起身,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然后将自己手中的酒杯对向众人,酒杯中琥珀色的扎实啤酒微微摇晃,仿佛一场幻梦被他带着拿破仑般的豪气一饮而尽。
“祝我们明儿个的行动一帆风顺!”
“噢!噢!”众人高呼,故意把气氛炒热。
琥珀色的浓稠麦酒在透明的杯中缓缓流动,透明的玻璃杯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晶,映照着执行部作为战友的众人。
众人瞎起着哄,纷纷给七海熊切敬酒。
“哦!你小子怎么搞了条项链?”
眼尖的战友突然注意到了离廣脖子上一条银恍恍的项链,这在现在这个经济危机严重的年头,可算得上是稀罕物件。
“嘿嘿,女朋友送我的,我们下半年就要结婚了。”
离廣得意地笑了笑,故意炫耀似的晃了晃那条银色项链,惹得众人一阵羡慕。
银色项链……
记忆中离廣的笑容在瞬间凝固,那条银色项链,此刻已经坠落在模糊的血肉之间……失去的生命与未来,再也不可能夺回来。
horizon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深深陷入了破碎的地面之中,他双腿颤抖,艰难地支撑着身体不至于倒下,白色的厚重装甲已经已经出现了裂痕,同时他举起挡在身前的白银巨爪也弯曲断裂,爪背的装甲严重损坏。
“饶不了你们!forsaken!”七海熊切声音嘶哑,刚刚一击过后,他耳鸣不断,仿佛被丢进了万千喇叭之中。
horizon全力挡开了艾伯伦的拳头,同时用力按下起源驱动器间的起源石板。
“por bear!(北极熊!)”
北极熊石板猛然发光,蓝色的光芒缠绕交织于horizon的爪子上,掀起阵阵炽热的气浪,空气在起源石板恐怖的能量下扭曲。
horizon蓄势而出的一爪破空而至,与此同时艾伯伦庞大的拳头也砸了过来。
两者碰撞,恐怖的气浪翻腾,阵阵尘埃升起,一道身影如同子弹般飞出,重重地砸断教堂的钢筋支柱,接着被地底突然升起的绿色藤蔓作为缓冲才堪堪停下。
horizon的另一只爪子也全部断裂,装甲正面已经满是伤痕,鲜红的血液顺着厚重装甲的凹槽缓缓流出,浸湿地面。
“撤退吧,七海,你赢不了他。”
卡佩尔冷冷的话语从装甲的通信装置中传来。
他的手拂过光量子电脑布里顿传来的分析数据结果,艾伯伦的各项数据都远在horizon,savior,甚至lethe之上。
就像等级类游戏,1级的你也许可以凭借惊为天人的操作打赢2级的对手,可3级呢?4级呢?巨大的数据差之下,现在的horizon毫无胜算。
savior也趁机操纵藤蔓阻碍着艾伯伦的视线与移动,同时扶起重伤的horizon,按照指令迅速撤退。
艾伯伦刚想继续追击,可钟塔那边却传来了更大的动静,轰隆声不断,犹如地动山鸣。
艾伯伦放弃了进攻,而是扭过头,目光定格在不远处逐渐崩溃的钟塔之上。
“噗!”
超过两米长的十字架下段猛地刺进了欧克尔塔的左眼,漆黑的血液如同爆发的石油井喷般不断喷溅,lethe却全不在乎。
“啊啊啊啊啊!”
欧克尔塔凄厉的惨叫响彻整栋钟塔,它猛地暴起,犹如被逼入绝路殊死一搏的野兽,大口再次张开猛地咬向lethe。
漆黑的双臂牢牢抓住了那两排利齿以及上下颚,lethe猛地发力,将整个上下颚完全掰开为一个极为夸张的幅度,整个下颚被完全压断,鳞片更是层层碎裂。
欧克尔塔还想要反抗,但lethe一把抓住了他的前肢,十分暴力地将整个前肢生生扯断。
欧克尔塔的视野模糊了,仅剩的一边眼睛已经越来越看不清,漆黑的血液顺着那插在他左眼上的十字架缓缓向下流淌,犹如象征着对他的审判。
模糊的视野中,漆黑的骑士就站在自己面前,满身的伤痕正缓缓升腾起炽热的蒸汽,双目赤红而耀眼,仿佛要穿透整个黑夜,犹如来自地狱的死神……
“faly…… kick”
lethe起源石板被轻轻按下,整个空间猛然一黑。
犹如所有的光都在被眼前的漆黑骑士吞噬,月光变的昏暗,空气冰冷得仿佛已经凝固。
lethe脚下的阴影犹如沼泽般不断蔓延扩大,无数漆黑的手臂从那阴影沼泽中伸出,看起来犹如恐怖片一般渗人。
但很快,那些手臂就融化为幽绿色的鬼火,悉数附着于lethe的右腿之上。
lethe猛地后退一步,双眼爆发出炽热耀眼的强光,紧接着猛地跃起,声势惊人的漆黑骑士踢狠狠命中倒地的欧克尔塔。
整栋钟塔完全坍塌,无数碎石木板全部都在坠落,艾伯伦震惊的目光中,第二阶段的欧克尔塔如同炮弹般弹出,洞穿了整栋钟塔,被掩埋在废墟之中,鳞片全部碎裂,黯淡得如同一只灯丝烧断的灯泡,残破的身躯缓缓涌出黑血,燃烧着化为灰烬,只留下一块绿色的起源石板。
“第二阶段的他怎么可能?!(forsaken语)”
艾伯伦目光紧紧锁定于废墟之中,大量的烟尘缓缓散去。他不认为就ch目前的这些人手能够杀死欧克尔塔,那么到底是?
漆黑的骑士满身伤痕,矗立于废墟之中,月亮逐渐从阴云中露出,仿佛一只巨大的独眼,正按照lethe的意志审视着地上万物,此刻的lethe犹如孤高而强大的王。
赤红色的狭长复眼如同两轮血月般闪耀着。他的脚下是化为灰烬的欧克尔塔,那里已经只剩一串还未完全串好的指骨项链。
“那就是……lethe……(forsaken语)”
最近几十年来,forsaken第一次失去同类。
艾伯伦并没有为欧克尔塔的死感到悲哀,对他们forsaken来说,死亡这一词汇过于遥远,他们是不老不死的“神明一族”……本该如此。
能够彻底杀死forsaken的,只有forsaken自身的力量,forsaken力量的结晶……起源石板的力量,而在forsaken之中,力量的起源决定了绝对的力量强度。
比如说下级forsaken蜘蛛的起源石板,因为力量不够强大,就无法像艾伯伦一样在现代自主地重塑身躯苏醒意识,虽然蜘蛛forsaken的力量也能够对forsaken造成伤害,但是几乎不可能构成致命伤。
只要不致死,forsaken受到的伤会痊愈,这一点和人类一样,但不同的是,以forsaken的自愈能力强度来说,就算被炮弹打穿身体,也可以迅速复原,唯有一种力量对于forsaken来说是绝对的毒药。
起源越早的forsaken力量越是强悍,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例外,但并不多,初代种forsaken,他们的力量对于其他forsaken来说就是毒药,造成的伤势无法痊愈,甚至可能会加重。
“lethe……远在我出现之前,五大起源石板之一吗?这样的威胁必须尽快根除。(forsaken语)”艾伯伦喃喃自语,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就像棕熊之类的野兽能够通过气息判断出别的野兽实力与自己间的差距。
但是黛丝提醒过他,lethe当初作为forsaken存活时,是多么强大的存在,她要艾伯伦一定小心lethe,非必要不要交手。
这次艾伯伦前来也是黛丝的意思,阻止欧克尔塔继续犯傻,最坏的情况至少不要让他被人类生擒。
不过看来,另一方的lethe根本就没打算生擒。
他对于horizon和savior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他没有多数forsaken那样怪异的癖好,horizon与savior再怎样挣扎在他眼中也只是玩具,玩具很容易坏掉,会坏掉的玩具不值一提。
但是眼前的漆黑骑士,却是足以威胁自己性命的猎物,是能够放到对等的擂台上一决胜负的存在,不是玩具那样不值一提的东西,他的内心在狂跳。
就像男孩初次遇到喜欢的人时那种内心的悸动,艾伯伦同样生出了强烈的情感……狩猎lethe,狩猎这只强壮的猎物,为他的王冠增添赤红的血色作为荣耀。
lethe也同样注意到了这个银色的庞然大物。
月光之下,变形到夸张的银色肌肉泛出钢铁般的色泽,犹如一尊钢铁雕像,站在同样倒塌的教堂中央,脚下是巨大的深坑,很难不让人注意。
“艾伯伦,回来,那些家伙说不定会支援过来,你不应该停留太久。(forsaken语)”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艾伯伦叹了口气,只得做罢。
他用力一跳,脚下的地面因为反冲力瞬间碎裂,巨大的身体很快升入几十米的空中,很快就消失在了众多高楼森林之间。
“别想逃!”lethe握紧拳头准备追击,他微微下蹲,准备起跳,但当他的后腿崩紧的一刻,剧烈的眩晕感猛烈袭来,就好像他正在喜马拉雅山巅,一边被冷空气摧残一边在滚筒洗衣机里被不断搅动。
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伴随着阵阵非人的剧痛在全身弥漫开来,身体仿佛越来越重,视线也逐渐模糊,仿佛自己正被一只12米长的缅甸蟒死死缠住,对方正不断收紧试图将他的脊骨碾碎。
副作用来了,他知道自己会这样,可没想到会这么剧烈,身体仿佛掉入魔窟,仿佛上万只蚂蚁正在生生撕咬他的血肉,上万只蚊子正在吮吸他的血液。
使用力量者,必然要背负力量所带来的毁灭。就好像兴奋剂,很多运动员明知道那东西有副作用对身体有影响,可还是义无反顾地使用那东西夺得冠军。
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为了飞翔用蜡做了翅膀飞向太阳,人们说……他很蠢,用蜡做翅膀,非要接触不可触碰的太阳的温度,作死成为了殉道者,殉自己追逐飞行的道。可是……谁能够明白,他有多么需要那双翅膀,哪怕那双翅膀带给他的会是死亡。
只有靠翅膀飞上天空,他才能找寻到那个“自我”。
鸣神我渡也想要找到那个自我……
哪怕成为伊卡洛斯,哪怕从天空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恍惚中,他仿佛在黑暗中不断踉跄着前行,黑暗深处不断伸出一双双手臂,死死抓住他的双腿,让他越来越慢。
他没有抗拒……他害死了这些人,很多,很多……
这是他活该……被拖入地狱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他还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只有他能完成的事。
“鸣神!鸣神!你怎么了!?”
柔软的触感,一双手突然抱住了鸣神我渡冰冷的身躯。
可他依旧感到身体越来越冷,仿佛当初在南极时那样。
厄毗米修斯号(epithe)破冰船上,只剩下他一个,呆呆地坐在船头,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白色荒原。
荒原的尽头,漆黑的群山仿佛地狱撒旦的几只羊角,锐利的山巅刺破苍穹。南极刺骨的冷风从那些漆黑的山峦间刮过,诡异的响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号角,带来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是冰冷到足以冰封心灵的南极寒风都无法掩盖的气味,仿佛数亿万人的骨血蒸发飘荡在空气中。
寒风将他的嘴唇冻裂,他独自坐在结冰的船头,像一座冰雕,冰冷得说不出一句话,也流不出一滴泪。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抛弃温暖的室内坐在船头,他活着,呼吸有着温度,并不会像这艘船一样冰冻住,可却是那么冷,从内而外,内部比这南极更冷。
少年长长的睫毛结了一层冰晶,倒映着他手中的一块尚带着温度的漆黑石板。
漆黑的起源石板……
它所承载的命运,是他的前世,也是他的今生,甚至未来,永远所无法摆脱的。
“好冷……”
他仿佛回到了那里,回到了起始之地,回到了那白色冰原深处的漆黑群山之中。鸣神我渡下意识地伸出手触摸,却依旧什么都没有抓住,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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