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会好?
谢凛向来淡漠的眸子,这会儿满是阴鸷。
他回想这段时日。
他因安定公主跳城楼,无意中出现在皇帝跟前,引得皇帝侧目,就叫谢贵人前来警告。
后来谢贵人又派人放火,准备烧毁他的脸。
自那日以后,谢凛把母亲熬好送来的药,全部倒入盆栽里,不曾喝过一口。
即便天气还冷,但他的身子竟有所恢复,倒是喝下他药物的梅花,逐渐凋谢、枯萎。
确定梅花彻底死去的那天,他让府医死在自己家中,次日他就给谢府另外换了位大夫。
那位大夫告诉他,他从小到大所喝的药里,有慢性毒药,短期内不致死,但却会让他身体虚弱,受不住寒气侵袭,日常坐卧行走也不如正常人轻松。
长此以往,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好在发现及时,还有救。
那天晚上,谢凛一夜未眠,他坐在窗前,一会儿看看院子,一会儿看向母亲院子所在的方向。
「我曾经以为,母亲每日一碗亲自熬煮的药,是对我的偏爱,现在我才知,原来那是毁我身体健康的毒药。
「母亲,你为何如此?」
谢凛没有答案,他又回想很多事情。
虽然他是母亲的老来子,但是母亲在生活细节上,更偏心她的孙子们,对他唯一的偏心只是每日一碗亲自熬煮的药。
他一度以为,因自己从小成熟稳重,不会撒娇,才不得母亲喜爱。
原来并非如此啊。
母亲的偏心似乎有了答案,可他的心却好似被人硬生生挖去一块。
他的内心是真切地爱母亲的,也是发自内心尊敬母亲的。
而今日早上,母亲将那碗药送到他面前,他就嗅到气味儿不对。
他从小与药为伴,虽已习惯,但也深恶痛绝,故而嗅觉十分敏锐。
加上母亲执意要坐下来看他喝下去——母亲已经很久不如此了,他便意识到今日的药不对。
他找了借口暂时不喝,把药放在茶几上。望山和他早有准备,不着痕迹地把母亲的药换了,他喝下,母亲才走。
他把新换的府医吕大夫请过来,查看那碗药。
吕大夫大惊,当着谢凛的面,把药喂给一只老鼠,老鼠当场吐血死亡。
吕大夫说:“这药量可致老鼠死亡,用在人身上或许不会死亡,但必定损伤身体底子,严重者昏死几月再死亡,也是可能的。即便幸运不死,身体也绝对大不如前。”
那一瞬,谢凛说不上是痛还是愤怒。
他感觉自己置身茫茫雪原,寒风呼啸,裹挟冰雪,直扑他的鼻翼,让他呼吸困难,冷到彻骨。
他得知了谢家桂花园边上的山,挖出铁矿的事情。是谢准率先发现,而后告知谢少柏的。
谢少柏原本觉得没机会了,此生要被他压着了,结果峰回路转,发现了铁矿,谢少柏死去的欲望重新复燃。
于是决定对他隐瞒此事,暗中挖采铁矿,回来和他争夺家主之位。
有人帮助谢少柏行隐瞒之事。
如今站在这里,看着侍卫统领亲自带人来捉拿谢准和谢少柏,谢凛知晓为何母亲要给他下毒了。
母亲不知大启新律法,要求盐铁归属朝廷,也想让谢少柏借铁矿的高额利润,压倒他,坐上家主之位。
谢凛唇边泛起阴冷浅笑——母亲为了一个家主之位,竟可以置他于死地。
谢家壮大至此,外人从外头杀进来,一时间难以杀死。但一个如此庞大的家族,轰然倒塌,肯定是因为内部有人主动找死。
现在看来,主动找死的人是他母亲,以及谢家长房长孙谢少柏。
真是人要死,谁也拦不住。
也是在这一刻,谢凛才彻底明白,昔日楚合意在他面前所说过的话——竟然都是真的。
“三爷?”望山见谢凛久久不言语,心中既为他忧伤,又为他心痛。
本以为他家三爷是老爷和老夫人的老来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老爷临死之前,还把他家三爷推上家主之位。
可现在才发现,那些宠爱不过是带着糖衣的砒霜,毁他家三爷的身子,要他家三爷的性命。
望山想哭,但哭不出来。
谢凛终于回神:“他们要去谢家抓我,你速速叫人毁掉床上的假人。”
宁可让他们暂时以为他畏罪潜逃,也不能让他们知晓,他以假人替换自己。
“是,三爷。”
谢凛道:“剩下的事情,按照原计划行事。”
望山重重应是,把所有情绪压下去,连忙去办。
望山走后,谢凛也起身,回到郡马所在的地方,翻身上马,戴好帷帽,策马而去。
是的,他停药已经有一段时间,换上了吕大夫新开的药,竟然可以短程骑马了。
以前这种事情,想都别想,光是坐马车,就够他疲倦。
这一次,他要亲自进宫,把自己暴露在皇帝眼皮底下。
傍晚时分,寒风更为凛冽刺骨。
殷绍回宫进入紫宸殿,跪在皇帝跟前复命:“皇上,微臣带侍卫搜查谢家城西桂花园的山坡,的确有挖动迹象,并且微臣从中发现铁矿,请皇上过目。”
他身后的侍卫立即把带回来的铁矿呈上去。
殷绍继续道:“只是不知是谁走漏风声,微臣到达之时,已不见谢准、谢少柏的身影,就连传言吐血昏迷的家主谢凛,也不知去向。”
楚润雪道:“皇上,他们定然是畏罪潜逃了。如今从谢家地盘上发现已经被挖动过的铁矿,证明他们的确有私自挖采的行为!
“而臣女可以证明,谢家家主谢凛,其实知晓大启新律法的,他是明知故犯!”
皇帝问她:“如何证明?”
“那纸写给合意妹妹的被揉得皱巴巴的书信,乃是出自谢家家主凛之手。大年初一,谢家家主在流丹阁差点被大火烧死,是合意妹妹挺身相救。
“后来谢家家主亲自登门向合意妹妹道谢,他们二人关系匪浅,因此谢家家主给合意妹妹写了那样一纸书信,提醒她莫要冒险。
“可惜谢家家主劝得了别人,却控制不住他内心的欲望!皇上可叫人拿了那纸书信,去对比谢家家主的字迹,便知臣女所说真假!”
皇帝道:“他们已经畏罪潜逃,可见当真违反大启律法,不必再取证!殷统领,速速带人追捕谢凛、谢准和谢少柏!再派人捉拿谢氏全族,投入大牢,等候发落!”
殷绍应是。
姚安急急跑来:“皇上,谢家家主谢凛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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