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朔道:“据本王所知,盛京城的救济粮,不日便会到达青阳城,只需要再等两日,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刘洵深吸口气,没有那么生气了,只要赈灾粮食来了,眼前的难题就会有所缓解。
刘洵又问:“关于谢大人所提出的以工代赈,殿下何时执行?皇上是赞成谢大人的做法的!”
东方朔道:“如今粮食短缺,如何以工代赈?让灾民们来做事,却无饭可吃么?现在他们应该做的是休息,保存体力,等待救济粮到来,那时候再说以工代赈的事情。”
刘洵很不服气,若不是先前东方朔说什么让大家吃七成饱,情况也不会恶化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那时候将士们脸上的幸福,与灾民们的满足,却是那样真实,那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刘洵也就没有再责怪东方朔什么。
而且他当下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耐心等待。
只是转身的时候,又看到那桌奢侈的饭菜,刘洵又忍不住了,“殿下,您是来赈济灾民的,微臣知道您身份尊贵,且不说叫您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但您稍微节省一些下来,将士们也能略吃得好些。”
余粱想要发飙,但是被东方朔拦住了:“刘大人说得很对,从今晚上开始,本王将与将士们同吃。只是今天这一顿,却是不能浪费,刘大人可否要一起?”
刘洵见他好说话,以为他只是先前放不下尊贵身份而已,实际上人还是听从劝告的,心头的火气也就下去大半。
他道:“不必了,微臣与将士们同吃即可。”
东方朔没有勉强他,只是从这天晚上开始,开饭的时候,东方朔当真出去和将士们一起吃喝。
当然都是一碗米汤加上一些野菜罢了,将士们看了,非常感动。
只是谁也不知道,到了夜深时分,他是要偷偷给自己加餐的。
不过他加餐也不多,大约两天加餐一次,让自己不至于受大苦,而且还略显消瘦,才能显出他赈灾济民的用心与艰苦来。
大片大片的灾民,坐在地面上,周围是断壁残垣,是无尽废墟,是被地动毁去的家园。
无数人因为疼痛而哼吟,无数人因为死去至亲而沉默,无数人因为饥饿而倒在地上,更有无数人在这场地动之后开始生病、发烧,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有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脸色发灰,哀哀地、苦苦地说:“娘亲,我饿。”
母亲抚摸着孩子的脑袋,轻轻地、坚定地说:“会有粮食来的,再等等,”
孩子昏昏沉沉睡去,母亲把他放在废墟上,便开始去寻找食物,去颓垣断壁里寻找,去死人堆里寻找,去有草有树的地方寻找。
寻找的人很多,总有人撞得头破血流,但并不代表流血流泪了,就会有所收获,大部分人总是空手而归。
有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从死人手里掰出来半块饼,就立即往回跑,跑到妹妹的身边,把饼往妹妹的嘴巴里塞。
“妹妹,找到吃的了,你快吃!快张嘴吃,姐姐喂你!”
妹妹始终没有张嘴,她靠墙坐着,脸颊已经是青灰色,眼睛一直没有睁开,身体已经发硬了。
“你说饿,姐姐给你找来吃的了,你快醒来吃,快吃。”小姑娘不住把饼塞进妹妹的嘴巴里,饼沫糊了妹妹满嘴,但妹妹没有再醒来吃上一口。
“不要去找爹和娘,姐姐可以给你找吃的,姐姐可以……”她把妹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眼泪滚出来,在她污迹斑斑的双颊上冲出两道明显痕迹。
如此情况,不是一例。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
乌云笼罩之下,秋雨绵绵当中,青阳城仿佛人间地狱。
可惜在这样的地狱里,仍旧有人家把臭了的大鱼大肉倒掉,在静静地又兴奋地等待粮食彻底短缺那一日到来。
……
盛京城,谢府书房内,谢凛一身墨绿色锦袍,坐在雕花大椅子里,泼墨提笔在纸张上写着什么。
而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纸书信,正是中秋节那天晚上他所收到的,这封书信他看了无数遍,纸张上全是被摩挲过的痕迹。
正是这封书信,阻拦了他亲自去往青阳城寻找楚合意的脚步。
如今他坐下来写东西,也是基于这封书信上的内容。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吹动他的发丝以及衣袖,吹得砚台上墨水漾出浅浅涟漪。但他始终聚精会神在笔下,丝毫没有抬头,只专心致志写着他要写的东西。
望山带着一人从门外进来:“大人,青阳城有消息传了,紧急情况。”
谢凛没有抬头,继续写,门外窗外风声更加强劲,不过是午后而已,天地忽然变色,仿佛有大雨将至。
望山没敢打扰,前去关闭门窗,狂风便卷在门窗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仿佛野鬼叩门。
书房内暂时宁静下来,仿佛巨浪上一艘小船,风强浪劲,它却安稳无比,给人暂时宁静的栖息之地。
终于,谢凛最后一笔落下,他收了笔,站起身来,先看向望山:“你去安排马车与干粮。”
“大人要出门?外面风大,恐大雨将至,此时出门危险!”望山试图劝说。
“去!”谢凛一声令下,看向那探子:“合意姑娘出事了?”
极度冷静的口吻之下,无人察觉得到,他的心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紧,攥紧,再攥紧……
探子说:“属下去往青阳城,一直寻不见合意姑娘。好不容易才得到她的消息,听闻她在地动之前,把当地二十多名孤儿转移到平地上,免去许多死亡。
“只是还有七八个孤儿,藏身别处,她去转移,结果发生余震,她与那七八个孤儿被砸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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