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开口,突然叫住了他。
那个姓仇的身形一顿,高大坚硬的脊梁也透出一种僵硬之感。
他深吸口气,而后转身问:“不知娘子还有何指教?”
言卿蹙了蹙眉。没有原主回忆就是这点不好,哪怕遇见一些人,也是两岸桃花不相识。
就好像当初在县城遇见老四江斯蘅时,那人阴阳怪气,一口一个“言妻主”。
这女尊治下,这“言妻主”听起来就仿佛从前的“言女士”、“言小姐”。
这上哪儿能猜得出来去?
不过,江家老大、老三,那两个人已经死了,甚至就连小五江隽意也折在了刑狱里,言卿甚至曾去上过坟,给小五烧了许多金银元宝冥钱纸币。
如今家中六夫只剩三夫,至于这个姓仇的,估计真跟原主有啥恩怨?
按那些妻主娘子的德行来讲,在家凶残,在外凶横,就算真得罪过谁也不稀奇。
要么这人就是本性使然,所以才对所有妻主娘子都不待见?
但言卿也懒得多想了,萍水相逢不过一陌路人而已,没必要太过浪费自己的精力。
她无视那个姓仇的,径直看向那位齐郎君。
齐语冰本是猫在姓仇的身后,一见此顿时就又是一阵激灵。
言卿深吸气,“齐郎君定然清楚,兹事体大,如我之前所言,此事可以作罢,但还请齐郎君务必守口如瓶,否则……”
她冷淡一垂眸,“女尊治下女妻为尊,齐郎君应当知晓会有什么后果,官媒显然更相信一位女妻所言,不是吗?”
这已是明摆着的警告,倘若齐语冰口风不严,泄漏了这件事情,就算当真对簿公堂,也很可能是齐语冰这边吃亏,算是在以卵击石。
而齐语冰听后愣住一瞬,言卿则是冷淡一颔首,旋即便转身走了。
只是,
“江孤昀出谋划策,但这齐语冰显然对此很是畏惧,恐怕这事未必能成。”
“得多长个心眼子,立即再找另外一人执行这件事,不然万一这个消息当真走漏,恐怕会提前招来那位官媒崔大人……”
言卿心神不宁,可谁知,她身后,齐语冰咬了咬牙,须臾之后,突然喊道:“娘子且慢!”
言卿一怔,回过头来。
而齐语冰心中似有挣扎,许久他才牙龈一咬,问:“敢问娘子能否答应语冰一个请求?”
言卿又是一愣。
殊不知,江孤昀既然做此安排,定是笃定,言卿此行必有收获,那人早就算准了一切,而言卿所担忧的那些也并不存在。
“你先说说,”言卿点了头。
齐语冰则是抿抿唇,才沙哑道:“实不相瞒,语冰来这嵊唐县,是因听闻嵊唐之人恶名在外。”
其实嵊唐县从前并不是这副模样,但自从十几年前崔大人走马上任后,这里就开始发生如屠村灭门之类的事情。
在此之前,像是祥林叔他们年轻的时候,就算也曾死过人,但顶多只有如今的一两成左右,远不像如今这么恐怖,主要还是因为崔大人太过嗜杀。
而在上行下效之下,那些娘子也有样学样。
从前妻主娘子若下手太狠,官媒甚至还象征性地劝上两句,可如今往往是没等那些妻主娘子开口,崔大人就已先一步带人抄家灭门。
时至如今,这嵊唐县早已风声鹤唳,外地人宁可绕一些远路,也不愿踏入嵊唐县半步。
齐语冰不知怎的双目发红,他牙关紧咬,接着又说:“语冰从前乃是戏班之人,那戏班的少班主曾让人送我一杯毒酒,这才叫我这嗓子成了如今这副难以入耳的模样。”
“但那少班主也很好命,成了一位妻主娘子的夫侍,语冰来嵊唐是为避祸,是为了躲开那些人。”
这穷山恶水对他而言反倒成了一处避风港,只是这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若有朝一日,那少班主,又或那人的妻主娘子来到此地,敢问您可愿意保我一命?”
“您若愿,语冰为您赴汤蹈火,便是把这条性命交给您又能何妨!”
齐语冰深吸口气,而后抬起头,那神色凝重,他凝视着言卿这边。
他身旁,那个姓仇的心中一紧,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言卿短暂思索后,才点了下头,“可以,我等下便要前往衙门办理划分土地的公文手续,你若入我江氏宗族,便是我治下居民,我护你为天经地义。”
这本就是一场公平交易。
而齐语冰为此一怔,突然松了口气,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了一样。
然而那个姓仇的,反而眉心一跳,他突然看向言卿,但一言不发。
接下来言卿就简单交代几句,让齐语冰尽快回客栈收拾行囊,准备等办完事情后就带着齐语冰一起回山上的江家村。
不过那之前言卿还得去衙门一趟,如今县城正在戒严,主要是因孙府失火,以及赵锦之下落不明,赵县令几乎出动了一整个衙门的人手寻找赵锦之,甚至还张贴悬赏,凡是能提供任何线索者,皆可获赏金若干。
言卿这一路神色自若,但心里想着回头得提醒那哥几个一下。
她总觉得江孤昀让小六江雪翎挟持赵锦之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难道当真只是为了拿捏赵县令,从而牵制那位崔大人?
但又一想那人浑身心眼子,
“算了,何必庸人自扰。”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她对那人是当真叹服,
也很好奇那人的脑子到底咋长的?
若论心计城府,至少目前为止,言卿所认识的这些人之中,还从无任何一人能出其左右。
不久,嵊唐县衙。
“言小娘子,您怎么来了?”
这边的衙役正在当值,一看见言卿就眼珠子一突,仿佛惶恐又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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