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循声一看,就见那族人脸都绿了,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说起来族人们这副惊惧交加的模样,言卿已有许久不曾见过。
起初是因那些娘子,是因崔大人,但自从那些妻主娘子被关押,整个江家村算是焕然一新,大伙儿也逐渐将心防卸下几分,不再像往日那么心惊胆战。
然而此刻,因着村路尽头,那黑衣墨发,颀长挺拔,但俊美邪气,神色又带着几分轻佻阴鸷的男子,那些族人竟再度恐慌了起来。
言卿:“……”
突然想起从前曾有人骂这江斯蘅是个“江四疯”,一时心想,这怎么跟个活阎王似的。
这人犯病时究竟有多疯?
怎么就叫人怕成了这副模样?
当她这么想时,江斯蘅已阴着一张脸,他大步如梭,已经冲至言卿面前。
那眉眼阴郁,就连殷红的薄唇也早已抿成了一条直线,而那深邃凤眸紧紧盯了她半晌,须臾才好似克制般地,他用力地吐出了一口气。
“听说您想要搬走?”
言卿颔首。
江斯蘅眉心打了个死结:“为什么?是二哥拂了您颜面,还是他做了什么,惹得您不喜?”
言卿摇摇头,“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这个问题迟早得面对,我早在这之前就已经有过这种念头了。”
如今也不过是觉得时机成熟,所以才趁势提出罢了。
然而江斯蘅脸一沉,余光一瞟,不着痕迹地审视四周,旋即又再度做了一个深呼吸。
“族长,我刚看南边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您不妨带着族人过去看看?”
这分明是想将人支走,不过是委婉些而已。
老族长也反应过来,赶忙招呼道:“走走走,都甭凑在这儿看热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他就这么轰走了那些人,他自己也带着祥林离开了。
转眼这边就只剩言卿与江斯蘅两人。
风声寂寥,萧萧瑟瑟。
这深秋天色本就一片枯萎干黄,近日天气又冷了许多,看样子仿佛快下雪了。
江斯蘅牙关紧咬,又凝睇了她许久,才皱眉说:“妻主可曾想过,您所做的这些事,实在太过冒险?”
言卿:“?”
诧异地看了过来。
而江斯蘅已经一股脑地说:“我听二哥说,您此前一直在费心遮掩,可既然遮掩了那么久,为何突然就不再遮掩了?是危机已经解除了,又或者是旁的什么?”
他问完这话,言卿又愣住了一瞬,而江斯蘅也是直至这时才想起,这人似乎得了失魂症,
以前那些事,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甚至当初在县城,两人见面时,她根本就没认出她是谁,根本不知,他跟小六儿一样,皆是她的夫。
江斯蘅又薄唇轻抿,才说:“您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这也是为您自己的安危着想。”
言卿听后思量许久,“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不过……”
她又笑了下,“我还是觉得,对比从前,还是眼下更好,你们能少些负担,我也更加自在。”
她意已决,可江斯蘅看着,不知怎的,就突然焦躁了起来。
“怎么就油盐不进!?”
他一脸心烦,那语气也恶劣起来,不自觉地一脸阴冷,一看就是烦得够呛。
须臾又冷冷地看她几眼,他突然一扭头,如来时那般突然,竟然就这么转身走了。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别以为他不知道,老二私底下没少嫌弃他没长脑子,但如今一看,这位妻主恐怕也没比她好多少。
但,大不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也不过是挪个窝罢了!
总归还是得盯着她一点儿。
不然她那边的事情那么复杂,这场浑水实在太深,倘若一不留神被什么人给害了呢?
他江斯蘅欠过她一回,六儿也欠过她一回,还有这整个江氏宗族……
不知不觉,那些恩惠,早已堆积如山。
他实在很难对此置身事外。
“啧,麻烦!”
颓然又轻咂一下舌,江斯蘅埋头一路往回走
…
言卿完全不知那江老四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她这边要忙的事情也真是不少,
比如之前从山下拖回来的那些铁矿,在此之前老族长已经带人收拾出几个空房子,往后用来做炼油工坊之类的。
而今这铁匠作坊也必须提上日常,得尽快弄出一批精铁刀剑交给姚千音那边。
这一忙,转眼就是一下午,天都渐渐暗了。
那铁匠作坊的位置已经选好了,可以想见往后日夜打铁定然噪音不少,所以特地挑选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而老族长那边也已期期艾艾地带着祥林找了过来。
“言小娘子,您之前安排的事情已经照您的吩咐办好了,村子南边正好有个院子还算不错,已经布置妥了……”
言卿一听,放下卷上臂弯的袖子,她轻点一下头,“麻烦您带路。”
若不出意外,那地方,往后就是她的家了。
估计是前世刻在骨子里的囤房天性在作祟,一想从今往后将有一个真真正正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家,她心里居然还挺期待的,连带着心情都雀跃了不少。
那院子外有棵梧桐树,因从前山里发洪水,这江家村许多房子都被大水淹泡过,看起来全是破破烂烂的,不过那梧桐小院因地势较高,看起来也是一副崭新亮丽的模样。
首先瞧见的是半人高的竹木篱笆,进门之后犹如一个四合院子,中间儿的位置类似天井,陈列着石桌石凳之类的摆设,
而正对面的则是一个堂屋,已经打扫干净了,同样是桌椅齐全。
左右两侧各开了几扇门,房间挺多,院子也大,就算一人一间屋,也足够六七人居住。
言卿问:“这地方瞧着很是不错,为何竟成了一个无主之地?”
她又审视了一遍,但此地完全看不出任何生活过的痕迹,甚至于这梧桐小院瞧着也很新,似乎是刚盖好不久。
但依那些妻主娘子贪得无厌的性子,若是知晓村中有个这么不错的地方,怕是早已占为己有,早已弄得满屋血腥了。
可这地方竟然干干净净的,
干净的都有点不同寻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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