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起身,
江虞羲一脸错愕,竟是没了往日的那份从容有余。
“……斯蘅?”
他微微一侧首,仿佛在努力辨认,但那声音太过模糊,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可那人的音色,却很是熟悉。
须臾,又过片刻,他忽然一怔。
“不对,还有另一个人……”
“……那是,”
“夜莺!?”
这话一出,他眼底涌上浓烈的惊愕,仿佛掀起一场声势骇人的风暴。
“她怎么在这儿?”
那眉心一拧,周身气息也随之一沉,本就深邃的凤眸此刻便如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似再也无法容纳丝毫的光亮。
一年前,山下官媒突然送来一批妻主娘子,人群之中,他也不过是看了那么一眼而已,却一瞬觉得,许是夜家那边出了变故。
堂堂王女,夜王幼女,一出生便得天独厚,本该享尽天下繁华,本该无忧无虑,像从前那般没心没肺,
结果却自贬身份来到幽州,成了一名前来此地“配种”的妻主娘子?
何为配种?
正如五儿所言,人与人的交欢,又怎能被称作配种?所谓配种,家禽猪狗,那些畜牲,才叫配种!
朝廷从未把他们这些夫侍当成人,但其实也从未把那些前来此地配种的妻主娘子当人看,
明面上那些妻主肆意打杀,似乎有诸多特权,但其实其处境,也只不过是比他们这些夫侍稍微好那么一丁点而已。
可堂堂一位尊贵至极的王女,竟然自贬身份,竟然成了一名来到此地“配种”的妻主?
‘王府有变。’
‘恐怕那夜王府已经出事了。’
‘那么,夜卿呢?”
“小卿人呢?”
“她何在?’
虽然这二人是孪生姐妹,可早在年少时,他便欲九天揽月,
他所向往的从不是那一目了然的骄阳,而是那清冷的月亮,
不够炙热,却贯穿了他一整个人生。
而这姐妹二人一冷一热,其实很好辨认,甚至真要说起来,就算长相一致,看似一模一样,可那眉眼,神色,气质,以及一些细微之处,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姐姐夜卿自幼冷清,人也内敛,就算心情不好,也顶多是眉心微蹙,可那份变化转瞬即逝,而后又一副淡然模样,神色如常。
但妹妹夜莺更直白一些,每当心烦意乱,又是咬牙,又是攥拳,恨不得跺上两脚噘噘嘴才肯罢休。
就算有意克制,可本质上却到底不同,
相似的只是皮囊,他也从未错认,从未错认过哪怕是一回。
那一次也是这样,官媒走后,
他问:“你为何在此?”
夜莺像是愣了一下,旋即装作一副粗暴模样:“放肆!”
江虞羲说,“我姓江,名虞羲,字流觞,师从谢清儒。”
而夜莺听了这话身形一震,一瞬似想起什么。
谢清儒,那是谢父之名,谢羲和的父亲,便是谢清儒。
可接着她又一脸冷笑:“什么谢清儒?我听不懂,不明白。”
可她却匆忙转身,如落荒而逃。
江虞羲本想继续追问,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小卿人呢,她人在何处?
她如今,又究竟是死是活?
如果小卿还在,如果小卿还活着,那么夜莺又怎会来此?
夜莺本该天真烂漫,本该无忧无虑,本该像小时候那样嘻嘻哈哈养尊处优,从不知人间烦恼忧愁为何物。
可夜莺出门时,他见她步履虚浮,见她分明自幼习武地盘很稳,却下意识地抬起手撑了一下房门,他却突然之间,什么也问不下去了。
从前小卿很喜爱这个孪生妹妹。
而小卿那么喜欢的,那么努力去维护的,他也不忍去伤害分毫。
可他心中的一些东西,却也在那一刻正式破灭。
…
有些事并不是非得从夜莺之口才能得知端倪,还有一个人,夜王养子,楚熹年,
也是两位王女的义兄。
所以江虞羲没再追问夜莺,他试图联系楚熹年,
一次又一次外出,一次又一次飞鸽传书,也曾传令六福商号,他试图从楚熹年口中得知真相,
然而全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直到那一日,几名来自刑狱的狱卒正值回乡探亲,恰好途经青山,当时正好提起一件事,
“你说那位慕娘子到底是何人?咱们那个刑狱长连官媒崔大人的面子都敢不给,怎么却对那位慕娘子恭敬有加?”
“难不成那位慕娘子能比崔大人来头更大?”
而另外一人则是说:“我听说啊,那慕娘子,名叫慕婉清,”
“慕家世世代代为侯府幕僚,崔大人说穿了也只不过是个县城官媒的执掌者而已,又怎能比得上人家那种幕僚世家?”
“况且听说那位慕娘子被委以重任,那可是女侯心腹,崔大人又怎比得上这样的心腹近臣?……”
楚熹年那边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迟迟没任何回信,但柳暗花明又一村。
所以他简单地在那些狱卒面前露了一个脸,就这么被带往刑狱,
只是他到底是来晚了一步,慕婉清本是在刑狱做客,但那时正好刚离去不久,
而又过了一阵子,他被转移至这个集秀营。
也在此地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大概是三年前,六福商号蓄力多年,他昔日曾与夜卿有过一个“白马之约”。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你我自幼相识,待你年满十八之日,我定前来赴约。”
不过那时她已成年,而他又本就比她年长,竹马已不再适用,
那便一袭白衣,一骑绝尘,赴她盛世之约。
为了前去赴约,三年前他投石问路,先是将六福商号送出幽州,又转移了许多财物,
但当时家中那几个还太过青涩,勉强也只有孤昀和隽意算是能派上用场,另外几个却还需时间继续打磨,所以他暂且按捺性子留在幽州,
可那时在这集秀营,却遇见一位本该远在幽州之外的管事,
“东家!三年前,我等离开幽州后,便无意中打探到一些消息!”
集秀营中有一地下湖,那一日二人在湖边相见,看似小酌,
江虞羲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满身的潇洒自如,神色也从容,眉眼含笑,仪态贵气,
可听着那人的汇报,
神色却逐渐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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