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可他永远都是江云庭,

    就只是江云庭而已,

    而不是任何一位妻主娘子的夫郎。

    他也宁死也不愿,变得像二哥这样,像他那个亲生父亲一样。

    只要不心软,只要不心动,便是没了一条命,也只是干脆一死罢了。

    而非那般的生不如死。

    人活不成人,

    死后做鬼怕也难做清醒鬼。

    …

    事不宜迟,后半夜时,已是夜深人静。

    言卿和江孤昀达成共识,若要动手最好在同一时间一起动手。

    “保护好她!”

    临行前,江孤昀看向江云庭,

    “不论你如何作想,她都依然是你的妻主,不仅是你的,也是大哥的妻主。”

    江云庭突然就有些心烦,实在是忍无可忍地怼了一句:“用你说!?”

    然后头一甩就转身背对他二哥。

    不管他怎么想,不论他心里是如何想,

    就算这位言妻主不是他妻主,他也必须为她舍命相搏。

    只要他江云庭还在,还活着,还剩那么半口气,便绝不能容她有任何闪失。

    这与情爱无关。

    从前江云庭姓齐,齐家为家臣,江氏家臣,

    祖祖辈辈一代又一代,都只效忠于江家嫡系,只效忠嫡系之主那么一个人。

    自幼所被教养的,便是如何忠君为主,但齐家世世代代,所认可的君主,

    从来都不是什么女君女帝,而是江家嫡系。

    江云庭又不禁想,从这方面来看,他为臣下,而那位妻主为君上,彼此之间一仆一主。

    所以就算她不是他妻主,只要江虞羲还认可着她,那她就有权决定他生死。

    有权让他为她做任何事,便是舍命也应当。

    至于另一边,江孤昀则是蹙了一下眉,又审视江云庭半晌,这才轻叹一声。

    他可以怀疑任何人、任何事,但永远不能去质疑那份身为江氏家臣的忠诚。

    只是,他一想云庭的出身,想到云庭那位生父,心底也难免涌出些许阴霾。

    上一辈儿着实做过不少孽,其实云庭这份抵触他也曾有过,只是那份抵触抗拒到底不如云庭这般深。

    至少在年幼时,他曾知晓所谓父爱是什么

    江孤昀比江云庭幸运,

    纵然短暂了些,可至少曾被亲生父亲真心疼爱过。

    但江云庭呢?

    甚至不止江云庭,还有江斯蘅。

    想着那些事,江孤昀又不禁摇了摇头,

    总归,云庭那点小问题,以后再解决不迟,但当务之急,总归还是得先处理眼下这些事。

    …

    销金窟醉情楼那边的人手,言卿让江孤昀带走大半,

    她这边只留下两人,这两人可以接洽府中一些暗桩眼线。

    至于武力方面。

    “有他在,你还担心什么?”她这么对江孤昀说。

    江云庭算是一力降十会,一人至少能顶几十个,

    况且言卿也并非那些弱柳扶风的娇娇女。

    她也不过是轻功方面不如他们哥几个,其余拳脚方面却一直是她的长处。

    总之人员分配之后,双方分别行动。

    地牢那边离得比较近,江孤昀也已换上夜行衣,带着他那边的人手在暗中蛰伏,但期间心里也在掐算着时间。

    估算着言卿那边的脚程,应该已抵达暗室那边,他又沉神静候了片刻,旋即立即打了个手势,

    “动手!”

    噌地一下,十几人从他身后立即窜出,

    飞快地冲向地牢外巡逻的看守,从后方偷袭一把捂住对方的嘴,狠狠一掰对方的头部,将脖子拧了个大半圈,

    然后立即轻手轻脚地将人拖入一侧的草丛中。

    不多时,四人换上巡逻卫兵的盔甲,顶替了那几人假装在此站岗巡逻,

    而江孤昀则带着剩余几人悄然潜入了地牢之中……

    与此同时,

    在江孤昀那边开始动手时,言卿、江云庭,以及另外两个人手抵达了暗室这边。

    双方情形比较相似,这边同样有人把守,不过把守之人只有两个。

    言卿一使眼色,便有人将之解决,之后也是如法炮制,换上盔甲在此把守。

    而她和江云庭则是通过一处门户,走入一条长长的暗道之中……

    …

    进入暗道后,言卿下意识屏息。

    只觉一股子腐烂的,血腥的,发霉的,隐隐散发着一些恶臭的气味儿扑面而来。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孤昀以前在这种地方熬了七年,言卿忽然就有点难以想象那究竟是种怎样情况。

    而那七年又该如何艰难。

    那人以前总是喜怒不形于色,明面笑着,或是心中正怒,但有时便是做出一副愤怒模样,或许心中也是一片平静。

    很久以前言卿曾觉得,那人不可信,尤其那人的一举一动,那些神色、表情,甚至是一些言语,都不太可信。

    许是藏得太深,情绪也太过内敛,所外放出来的那些情绪,更像他手中玩转的一些把戏。

    不过后来……

    后来当然是改观了,

    尤其如今随着信香觉醒,她能感知他真心如何,也渐渐变得表里如一。

    不过说起这个,

    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江云庭。

    “怎么了!?”

    他很警觉,又或者是敏感,立即抬头,那手紧紧按着一把刀,似随时都能拔刀出鞘。

    言卿摇摇头,然后就收回了视线,两人继续往前走。

    可是身后,散发着一份香,很浓烈,比岩浆还炙热,说不清那是什么香调,但难免令人联想起烽火狼烟,仿佛战场之中。

    像江云庭这种人仿佛是为军伍而生,合该驰骋于沙场,私底下有豪迈洒脱的一面。

    比如在钟山,当时他去打听一些情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作风十分海派,一看就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也远比她印象中的更加豪爽。

    但在言卿面前他似乎有些寡言,也很沉闷,很多时候与江家其余人相比,他是最安静的一个,甚至比小六儿江雪翎还安静。

    可六儿那份安静更像恬静,生来就是一副温柔模样,而他呢?

    倒是更像修了闭口禅,也不太爱发表他自己的意见。

    不过这人也就最初对她有几分敌意,但那份敌意……

    究竟是来自于言卿本人,

    亦或者,

    是因为妻主娘子这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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