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之时,下意识地食指轻叩桌面,

    但忽然之间,有人掐住她的腰,又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从座椅之中举了起来。

    言卿:“?”

    一下子就腾空了,不禁愕然地低下头,看了看正仰面冲着她笑的江虞羲。

    “你又干什么?快放我下来,”她拍拍他胳膊。

    而江虞羲道:“这些事儿有孤昀帮着操心,你不如少受一些累?不如想想那套大婚喜服可否合身,可有需重新缝制剪裁的地方。”

    江孤昀:“?”

    隐隐地好似翻了个白眼,不禁无语地看了看他大哥,

    行,就他是个天生劳碌命,是不是该感谢他没白长个脑子?

    当然,若能为妻主分忧,他也荣幸之至,甘之如饴就是了。

    可这话从大哥嘴里说出来,他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呢?

    言卿倒一脸好笑:“好了,别闹,乖,快放我下来。”

    她双脚儿还腾空着呢,这像什么样子。

    江虞羲则忍俊不禁,

    “好~”

    如言放下了她,

    可心底里,也不知怎的,竟是越发地想要逗逗她了。

    当然,

    凡事也总得掌握个分寸,否则若是太过,若当真惹恼了她,那倒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不得不颇为遗憾,暂且压下自己那些坏心眼儿,反正就算来日再徐徐图之也不迟,

    全当他们妻夫之间的生活情趣了。

    当日晚间。

    “驾,驾,驾!”

    一匹快马从山野中奔腾,

    但在进入青山之后,却没直接去江氏宗族,而是先一步拐至后山那片坟冢。

    等这人翻身下马时,他看向其中两座并肩而立的无名坟墓,沉默了片刻,然后从马鞍上摘下了远从刑狱那边带来的诸多东西,

    有香烛,冥纸,也有一坛子好酒,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拿火折子点燃了一把篝火,香烛也已在那无名坟冢前点燃,纸钱在逐渐燃烧。

    这人正是秦长洲。

    “主子……”

    他嗓音有些沙哑,然后又深吸口气,“卿王女不日大婚,您若见了怕是也要高兴得很。”

    “当年漠北军士足有十万,若非是您,这十万人马早已被漠北敌寇坑杀活埋。”

    “而今卑职已与其中一部分人马取得联系,待卿王女大婚之后……”

    秦长洲又深吸口气,可那眼底亦似有战意升起。

    “或许王女并不需要,我等非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

    “可长洲愿添花,若来日戎马,定斩敌獠首级,以慰您与谢郎君的在天之灵。”

    “……”

    “………”

    当纸钱燃成了灰烬,那一坛好酒洒落于坟前,秦长洲又在此处枯坐许久,才起身扑灭了坟前的那些篝火。

    但余光一瞟,忽然又怔愣一番,看见这地方有着不少灰烬,似乎早在他之前,就已经有人来此地悼念过,

    且还来了不止一次,烧纸时留下的灰烬,坟前浸满酒香的土壤,似乎每隔个一两天,便会有人来此处光顾。

    秦长洲正愣着,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清浅的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

    “卿王女??”

    他又是怔了怔,然后连忙起身。

    言卿看他一眼,“来了?”

    她手里拎着个酒坛子,还带来了一份莲子酥、一份栗子糕,那模样倒是颇为温和。

    等和秦长洲打了个招呼,就把两份糕点摆在了坟墓前,

    无名坟,

    衣冠冢,

    一人顶替着旁人的名字,以旁人名义来下葬,

    而另一人墓穴之中葬着的,也不过是衣冠,是生前所用之物。

    秦长洲看了看来此祭奠的言卿,见她神色虽冷清,却也好似发自心底地有几分平和,

    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了双眼,

    虽是无声,却也好似在祈祷什么。

    良久,当她重新睁开眼,又沉静地凝睇了这两座坟许久。

    忽然又一笑,

    又抬手轻抚那一座坟丘,眼底似溢出些思念,也有些感伤,但也不过片刻,她便再度深吸口气。

    “走吧,既然来了,不如一叙?”

    她回头看向秦长洲。

    而秦长洲张了张口,半晌才用力一点头。

    …

    也算巧了,

    言卿这边刚把秦长洲带回梧桐小院,就听人说外面来了几辆马车。

    等走出祖地往外一看,她立即就笑了。

    “十九叔,红姨,阿兄!”

    她快步迎了上去。

    夜厌爵一见她也松了口气,“瞧着气色不错,看来那信香已经完全觉醒了。”

    她轻嗯一声,又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身后。

    江家那些人也在,

    而江孤昀则是颔首道:“寒舍已备好酒菜,还请诸位尊长先行入内。”

    这种时候,这些事儿总是由江孤昀出面的,反而是他那位长兄大哥竟是一身闲散,落得一个无事一身轻。

    不过很快江虞羲就跟楚熹年凑在一起蛐蛐起来。

    “我瞧那银霜似魂不守舍,怎么,你们几个是什么时候碰上的?”

    楚熹年睨他一眼,“你若在场定要发笑,你家小五那性子八成是随了你。”

    看尽了热闹,好奇心重。

    江虞羲瞟他一眼,“哪有?”

    “呵,”

    楚熹年失笑,

    是不是刺头儿,心里也没点数?

    年少之时比起那江小五,怕是只会有过之,而从无不及处。

    也就如今,历经了十来年的沉淀,这才有了如今这副人模狗样儿。

    大舅哥儿心里的吐槽那是一点也不客气,

    而一行人移步梧桐小院后,一张桌子坐不开,直接摆了两三桌,

    楚熹年跟夜厌爵,双方也各自带来了不少人,全是信得过的,可视为心腹。

    室内这两三桌坐的是他们这些人,而院子里还另外开了十几桌用来招待他们双方各自的人手。

    场面一时热闹得很。

    小陶娘子溜溜达达地从外头路过,突然“咦”了一声,

    “诶??”

    “不是过阵子才大婚吗?这怎么还提前操办上啦?”

    她这好奇心也不小,探着小脑瓜儿往里头一瞅,这才发现估计来的是一些亲戚。

    白桉娘子酒过三巡正坐在地上,扯着言卿的一条腿嗷嗷哭,洋相百出醉醺醺,也着实是叫大伙儿看了不少的笑话,

    而在这种情况下,

    大婚之日,转眼而至。

    三月二十六,

    婚期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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