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东升,照耀着草原上的突厥牙帐。
由于阿史那鲁的战败,以及乌苏米施的逃窜,牙帐内的突厥军民人心惶惶,每天都有许多突厥人偷偷逃命。
而被从各地俘虏回来的汉人奴隶则满心欢喜,对唐军翘首期盼,等着伟大的唐军来拯救他们。
在一个突厥奴隶主的马场中,四五个刚刚干完活的奴隶聚在一起说话。
“陈爷爷,你说王师真的能攻破牙帐,把我们救回中原吗?”
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奴隶衣衫褴褛,无比憧憬的望着东边的月亮。
陈爷爷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奴隶,今年刚刚五十出头,但由于常年劳作,吃不好喝不好,看起来却像是七十岁的古稀老人。
陈爷爷露出豁牙笑道:“我也说不准,但突厥人这次明显害怕了,每天都有人逃跑。我在草原做了四十年的奴隶,已经忘了故乡什么样子,听天由命吧!”
另外一个来自渤海国的奴隶说道:“陈老头不是说你的故乡在海边?是秦始皇求仙的地方,叫什么来着?”
“嘿嘿……俺早就忘了,四十多年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
陈爷爷擦拭了下顺着唇角流出的口水,由于缺牙严重,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漏风流口水。
这么早掉牙齿的原因自然是被突厥奴隶主打的,这些突厥人动辄拳打脚踢,被打掉牙齿还算轻的。
自从被抓到草原上做奴隶,陈爷爷记得自己肋骨被打断了七八次,有时候甚至还要忍着伤痛干活,否则就会被打断新的肋骨。
少年汉奴道:“我记得我的家乡,雁门郡马邑,就是威震逍遥津的大将军张文远的故乡。我相信大唐迟早会出现一个像张文远一样的将军,到草原上来拯救我们。”
“二狗子少吹牛,你记得个屁啊!”
渤海国奴隶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少年的谎言:“你阿娘被俘虏了,带着怀孕四个月的你来到了草原,后来在草原上生下了你,天知道你老家是什么地方?”
“是我阿娘告诉我的,我家就是雁门的。”
二狗子攥着拳头,怒视渤海奴隶,“我们唐军来救我们了,我警告你对我客气点!”
“呦呦呦……脾气不小啊!”
另外一个高句丽奴隶出言嘲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三岁的时候,你阿娘就被人送到了契宓城,你三岁就能知道雁门马邑?三岁就知道张文远,你以为你是神童啊?”
“别吵了,是我告诉他的。”
一个年约三旬,身材瘦弱、面容清癯的汉人说道。
“二狗子的阿娘对我说过,他们的家乡就是雁门马邑县,二狗子的爹在太原府当府兵。开元十一年,突厥人寇掠雁门,抓回来三千多汉人,二狗子的阿娘就在其中。”
得到了肯定,二狗子高兴起来,攥拳道:“吕秀才说的当然不会错,我的故乡就是张辽的老家。”
渤海奴隶羡慕不已:“做汉人真好,真不知道我们渤海国的军队什么时候来拯救我?”
“你还有故国呢,我们高句丽连国家都没了,也许只能做一辈子奴隶。”高句丽奴隶惆怅的说道。
陈爷爷呲着豁牙问吕秀才:“秀才啊,我的家乡叫什么名字来着?你看我又忘了。”
吕秀才向东眺望,指着月亮的方向:“在那里,安东都护府治下卢龙县,也就是历史上的渤海郡。”
“对、对、对……就是卢龙。”
陈爷爷感慨不已,“我还记得出了村就可以到海边,小时候我经常在海边看阿耶出海捕鱼。”
二狗子双手合十,祈求道:“希望我们有生之年还能回到中原,希望陈爷爷还能到海边看看。”
“上了岁数,我连村名都忘了。”
陈爷爷眼里有泪,“我只记得村口有个大槐树,需要两人才能搂抱过来,据说是当年秦始皇亲手种植的。”
“肯定是村子里骗人的,秦始皇就算在你们附近求仙,又怎么会闲的无聊去栽树?”
渤海国奴隶毫不留情的揭穿陈爷爷话语中的漏洞,“再说了,你被抓来的时候才十岁,不可能记得这么清楚。”
二狗子反驳:“你怎么知道陈爷爷被抓来的时候十岁。”
“当然是他自己说的。”渤海国奴隶说道,“他现在有些糊涂了,但五六年前脑子好使着哩!”
草原上的八月秋风萧瑟,衣着单薄的五个奴隶被冻得瑟瑟发抖,只好挤在栅栏下取暖。
渤海国奴隶继续说道:“老陈头说的话我记得一清二楚,他被抓来的时候你们唐国还是那个姓武的女皇帝当家。当年二十万突厥骑兵进犯中原,从雁门一直打到了海边,还在你们汉地统治了十几年。”
高句丽奴隶拽了拽吕秀才的袖子:“秀才,说说你是哪年被抓来的呗?或许过几天咱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吕秀才叹息一声:“开元八年,我与挚友去五台山上香礼佛,遭遇小股突厥人入寇。我挚友被杀,我被抓回来当奴隶,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年了。”
二狗子和渤海奴隶、高句丽奴隶一起感慨。
“秀才你也四十多岁了呀?看起来可是比老陈头年轻多了,有文化就是不一样!”
老陈头噘着漏风的嘴说道:“人家吕秀才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主人还要让他帮着清点马匹,让他帮忙记账,从来不打他,吃的也比咱们好一些,自然就比我看起来年轻许多。”
渤海国奴隶一脸崇拜的望着吕秀才,央求道:“秀才,跟我们说说你家乡的故事呗?听说扬州可是人间天堂。”
“唉……伤心往事,不提也罢!”
吕秀才摇头叹息。
“我也是该遭此劫,偏偏在那一年从扬州跋山涉水到五台山去礼佛,以至于被突厥人抓来做奴隶。如果那年没有去五台山,说不定我现在已经中举了。”
“我让你中举!”
伴随着一声叱喝,一条鞭子抽在了吕秀才的背上,赫然正是突厥奴隶主。
由于突厥牙帐中的汉人最多的时候达到二十多万,所以几乎所有突厥人都够听懂汉人的语言。
“阿爹,打他们!”
奴隶主七岁的儿子双手叉腰,颐指气使,“臭奴隶,不好好干活,就会吹牛!”
跟在爷俩身后的几只牧羊犬呲牙咧嘴的狂吠。
“汪、汪、汪!”
奴隶主挥舞鞭子抽在老陈头以及二狗子的身上,每个人好几鞭,“老子让你们偷懒!”
吕秀才急忙告饶:“老爷饶命,我们刚刚饮完牛羊,方才坐下不到一刻。”
奴隶主瞪眼:“去草房给老子铡草,城外在打仗,这些天没法出城放牧了,你们必须给老子铡足够多的干草。”
渤海奴隶和高句丽奴隶还以为这次免了毒打,唯唯诺诺的道:“老爷莫生气,这就去、这就去!”
“站住!”
奴隶主将手里的鞭子丢到两人面前,“你俩互相鞭笞,每人十鞭,别让老子放狗咬你俩。”
“汪汪汪……”
数条恶狗仿佛能够听懂主人的话,对着几个奴隶呲牙咧嘴的狂吠。
两个奴隶无可奈何,只能互相鞭笞了十鞭子,而且下手颇重,直打的血痕斑斑。
因为他俩知道,若是不见血,凶恶的奴隶主绝对会纵狗咬人。
比起恶犬的牙齿,还是鞭子更舒服一些。
奴隶主这才气冲冲的转身离开,临走前留下一句话:“天亮之前必须把草房的所有干草铡完,否则明天一个也不许吃饭!”
等这对突厥父子离开之后,五个奴隶对着月亮祈祷:“伟大的大唐军队,请你们一定要攻破突厥人的老巢,杀光他们,杀光突厥人!”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04_104446/34362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