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可以追溯到上一任隐域域主风枭,他被迫卷入珹国皇室以钟离心为首的野心家的阴谋,最终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向下又可以延展到楼主风玥的身上——幼年时差点被冻死在无障林时,是路过的沂国少将军杜衡救了他。
风家的人,不管有意无意,似乎总要和皇室中人扯上些关系。
而结局,却又往往通向不好的那一面。
何游思绪纷飞,连身后的鞭子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都没有意识到。
架在脖子上的双剑被挪开,手持长鞭的清俊青年人将何游扶起,见他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不由担忧道:
“何长老,你没事吧?”
何游回过神,“没事,不必挂怀。”
身穿黑色长袍、头戴黑色斗笠的掌事堂青年看不清容貌,只能听出嗓音很年轻,“职责所在,还请何长老慎思。”
“嗯”,何游仍旧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闻言双手并拢作揖,低头认真回道:“是,何游谨遵楼主令,日后一定谨言慎行,牢记楼中律例章程,绝不再犯。”
“既如此,我等任务已毕,何长老,再会。”
手持两把长剑的另一位黑衣青年接话,向何游淡淡颔首,算作告别。
何游苦笑一声,“虽然很感激二位,但是我们还是不要再会的好。”
两位风阁掌事堂掌事对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迅速消失在了何游眼前。
没人在自己眼前了,何游终于能暂时松口气。
强撑着的身体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剧烈绵密的疼痛,何游一直咬牙挺直的脊背一瞬间垮塌,浑身上下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在这所城市停下,不是何游的本意。但就是那么巧,明明从珹国进入沂国的道路有几十上百条,他按照风玥的吩咐赶路时,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这所荒远萧条的城市。
——酆阳城。
何游拖着沉甸甸的身体回到自己房间,一边忍着脊背上钻心的痛楚,呲牙咧嘴地一层又一层的脱掉几乎已经和伤口黏连在一起的外衫、中衣、亵衣,一边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地暗暗思索:
到底是怎么的,就走到这儿来了呢?
另一边。
雪缃在酆阳城内从城东走到城西,一直问遍了所有的医药铺,都没有凑齐她所需要的药材。无奈之下,她只好愁眉不展地回到客栈。
一见她的神色,秋露凝便知道雪缃那边恐怕又没有什么收获。
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秋露凝倒也还算心平气和。她收回落在雪缃身上的问询目光,视线重新投注在昏睡的路若身上。
她一直守在路若床前,寸步也不敢离开。生怕路若下一秒就睁开眼睛,发现她不在跟前,又会情绪失控,伤到自己。
可是,秋露凝已经守在这里整整三天三夜了,路若却仍然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雪缃看着秋露凝眼睛下方浓郁的青色,直视着她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忍不住又开始了毫无作用的规劝:
“阿凝,总这么守着也不是办法,你去休息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我保证,路若姑娘只要一清醒过来,我马上就去找你,好不好?”
空气里很安静。秋露凝没有回话,也没有动弹。
这几日,雪缃几乎已经被迫习惯了秋露凝这样的状态。她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如同往常那样给出一些几乎不会被采纳的建议。
她叹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秋露凝的声音——
“不必休息。阿缃,需要什么药,我去找。”
雪缃惊愕地转身,一脸难以名状的惊喜,“阿凝,你刚刚,是在和我说话吗?”
“嗯,”太久没有开口,秋露凝的声音变得沙哑,她转头看着雪缃的眼睛,脸上是破釜沉舟的认真,“你在这里守着若若,我去找药材。”
“可是,”雪缃语气迟疑,她虽然很高兴秋露凝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但她很清楚,酆阳城里,没有他们需要的药材。
“我已经找遍了城内所有的医馆,没有我们所需要的药材。”雪缃一狠心,还是把现状和盘托出。
她虽然很开心看到秋露凝愿意出去走走,但是她也不愿秋露凝做无用功。
满怀希望地出门,却紧抱失望而归,这不是雪缃乐意看到的。
“楼主答应会帮我,我打算给花阁传信,让他们送来药材。”秋露凝一边说,一边站直身体,想要向门外走去。
没想到她枯坐许久,身体早已承受不住,这一下骤然起身,顿时眼前一黑,朝着床榻下方狠狠地栽了下去。
“阿凝!”雪缃尖叫一声,立刻伸出双臂、身体前倾,刚好接住了秋露凝。
急促的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膛,甚至要震碎雪缃自己的耳膜。她双手环抱住倒在自己身上的秋露凝,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仔细查看了秋露凝的眼、耳、口、鼻,又为她把了脉——其实不用探脉雪缃也看得出,秋露凝绝对是思虑过度、加上许久未曾进食才心力枯竭,支撑不住晕倒的。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要仔细检查一番。
诊断结果与雪缃所想的差不多。幸好她早几天就觉得秋露凝神色有异,早早备下了相关的药物,眼下只需要喂给她就好。
到后厨熬完药,雪缃一边喂给秋露凝,一边在心里哀叹:这是何必呢?一个比一个执拗,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奈何她阻止不了,便只好尽力准备好药物,为她们的身体保驾护航了。
擦拭干净秋露凝唇边的药渍,雪缃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回后厨熬粥去了。
待秋露凝悠悠转醒,已是晚膳时分。
“阿缃,辛苦你了。”秋露凝喝完雪缃为她煲的补气养身的汤粥,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说话也不再毫无气力。
“阿凝,吃完了就好好休息,路若姑娘这边有我,你不必担心。”
雪缃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柔声劝慰。
秋露凝还想说什么,雪缃直接打断了她:“不要执拗,阿凝,莫要伤人伤己。”
看着雪缃盈满关切的眼神,秋露凝注意到她眼睛的红肿。她张了张口,终于应道:
“好。”
雪缃顿时满眼欣慰,低头指了指整理好的碗筷,向秋露凝俏皮一笑,“那么,走出房门的第一步,从洗刷碗筷开始。”
秋露凝唇角是一枚浅笑,“好。”
在雪缃的极力推动下,终于睡了一个整觉的秋露凝第二天简直神采奕奕。她重新束上色彩浓丽的红绸,提笔开始写字。
“阿凝,你这是?”雪缃站在她身后,看到她笔端流淌出来的不是秋露凝写惯了的簪花小楷,而是大开大合的铁画银钩,顿时惊讶地问道。
旋即,昨晚秋露凝说过的话突然闪现在她的脑海,雪缃顿时脱口而出:
“阿凝,你、你该不会真的要模仿楼主的字迹,给花阁传信吧?”
秋露凝写字的手沉稳有力,并未因为雪缃的诧异而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她一边书写,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猜对了,阿缃。”
雪缃大惊,“阿凝,不可以!假传楼主命令,可是要进掌事堂的!”
写完笔下最后一行,秋露凝收势落笔。看着纸上入木三分的熟悉笔迹,她的声音里满是决绝:
“阿缃,我早已没有退路。”
感谢风玥,那些年留她在身边进行暗无天日的长久培训。在那些黑暗寂寞的岁月里,陪在她身边最久的,居然是风玥。
耳濡目染之下,她学会了风玥的字迹。在必要时,足以以假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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