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眯眯地点头应了,倒是一旁的二皇子听上去有些好奇。

    但是也没敢开口问。

    差不多到了晚膳时间。

    本朝其实讲究过午不食,但那是平民百姓,士官文人之流,对于皇子们来说。

    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原主真身年纪也不过二十几岁,还没有完全辟谷,老道士容流倒是道行有限,无望飞升,也会时不时吃些灵草药膳。

    几人在二皇子的后殿中坐好,侍从们鱼贯而入,捧着一碟碟精致的点心和膳食。

    倪阳州搛起一块荷花酥,入口香甜,皮脆瓤软,内里淡黄色的夹心还有荷叶的清香味。

    没忍住,倪阳州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来人,”太子招了招手,叫过来一个小侍从,再过一会,又一盘荷花酥端到了倪阳州面前。

    嘴里的点心突然没那么香了。

    都说“如芒在背”,而倪阳州顶着太子沉甸甸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脸”。

    容流没怎么动筷子,而是先介绍了几道菜,有低级灵植做的凉蔬拌,福地滋养的跑山鸡,更有千年老枣树的红枣,炖了几个时辰的五红汤。

    倪阳州长了记性,好不好吃,也就只沾了沾唇。

    “太子,可否讲讲那神鸟之事了?”

    容流终于进了正题。

    倪扬州也顺势停了箸,端起桌上的桃花酿,稍微抿了一口。

    太子清清嗓子。

    “那是自然。”

    “前几日节祀,为求来年风调雨顺,吾与皇弟们拜遍皇城周围的道观寺庙,其中就有南郡的德亮观。”

    容流应道:“德良观的观主可还好?当年元嘉道人飞升,我们还去一同观礼了,一晃三年过去。”

    “瞧着身体康健,道法上也很有精进。”

    容流笑着点头,太子继续说:

    “回程途中,阳光普照,天气正好,吾撩开帘子观赏风景,突然,一只五彩神鸟落到地上,拦停车驾,羽毛颜色美极,好似星辰光动。”

    “五彩神鸟?”容流边听边问:

    “像是凤凰之子,神鸟孔宣。”

    “孔宣是什么?”二皇子终于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问道。

    “孔宣就是孔雀,法力高强,身有五色毫光,和太子形容,非常相似。”

    太子点头,微笑:“吾也觉得很像,未敢确定,谢道长解惑。”

    “吾停下车驾,仆从前去观察,见神鸟口中衔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坠。玉坠离口,到吾手里,原本地上的神鸟,就突然不知所踪了,数百侍从,无人说得清神鸟是怎么走的。

    那块玉,也就是送到您那里的那块宝玉。”

    太子说到此,目光看向了倪扬州。

    倪扬州单手拿着瓷白色的酒杯,点了下头。

    “哎呀,那还真是巧啊。”容流看上去很给面子,连连夸赞。

    二皇子在一旁弱弱地插嘴:“什么巧呢?”

    倪阳州发现了,二皇子不敢直接接太子的话,对白胡子容流和道观中的侍从显得更为亲切自然些。

    容流哈哈笑着:“凤凰和龙相对,凤凰之子——孔宣,正和真龙之子——太子相对应啊。

    这神鸟倒是会找人。”

    倪阳州放下杯子,听着太子和容流一唱一和似的讲故事。

    老表演家容流接着问:“二皇子,你说是不是?”

    少年点了点头:“是的,以后太子哥哥也会成为天子,孔雀以后会变成凤凰吗?”

    “住口!”

    二皇子被吓了一跳,哆嗦着甚至从矮椅子上出溜了下去。

    “岂能胡言?”太子表情十分严肃。

    天子有恙,一直不太利索,太子越康健,对年纪还不过四十的皇帝来说,就越是威胁。

    二皇子这话,实在不妥。

    齐空自从进殿,便一直站在二皇子身后,看着不知所措的少年,齐空从身后碰了碰二皇子的背。

    二皇子不知道自己的话错在哪里,只是被提醒了,便马上跪下行礼道歉。

    “对不起太子哥哥,是我失言。”

    太子脸上紧绷,环视了一周侍从,交代道:

    “二皇子今日误食果酒,已然醉了,明白吗?”

    仆从们早就跪倒一片,齐刷刷地应“喏”。

    太子放下酒杯,几步走到少年身边,神色变了,像是亲切地拉起了少年的手。

    “不过是让你注意言辞,以后回了宫,可得多多小心,也别动不动就跪。”

    二皇子脸侧发红,讷讷点了头:

    “太子哥哥教训的是。”

    把少年拉回座位,太子这才笑着看向倪阳州:

    “真人,神鸟之事,就是如此,您呢,饭菜可还合胃口?”

    倪阳州慢慢吐出胸中一口浊气:

    “不错。”

    容流笑道:“得到真人一句称赞,看来是真的不错。”

    太子也吩咐了一个侍从:“该赏。”

    倪阳州其实没怎么吃饱,只是看了一段表演,有点吃不下去了。

    太子和老道士明显有备而来,倪扬州耐心想听听情况,结果好像看了一场蒙傻子的表演。

    哦,不仅是自己,还有看上去很好骗的二皇子。

    要真是专注修炼二十来年,不大通人情世故的原主,或许还真会被蒙住,但是现在,芯子里是倪扬州。

    本该配合你表演的我却视而不见。

    倪阳州放下酒杯。

    阴沉沉道:

    “怕不是神鸟。”

    太子笑容僵在脸上,抬头看着神色莫名的年轻道士。

    倪阳州结合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想诈一把,下定决心,张嘴就是信口开河:

    “此玉乃是旧友之物,从不离身,曾要赠我,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拒绝了。多年未见,此玉为何会在什么‘神鸟’口中呢?”

    倪阳州的双眼望向太子。

    “我以为之前太子所言,只是偶遇,而今听得处处细节,‘神鸟’是奔您而来啊。”

    “那太子您,可有见到——

    我那位‘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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