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闵柳尽可能地完成了其他老师们留下的任务,如愿以偿地在晚间和倪阳州多待了一小会儿。
倪阳州磨着药粉,问道:
“怕吗?”
闵柳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两颗眼珠,被处理地干干净净,不知道是什么妖兽的,被带回来已经两年,仍然健康润泽,和自己的眼睛很像,瞳孔黑得看不出界线。
“不怕。”
有哥哥在,他都不怕。
但其实倪阳州怕。
在这第二个世界里已经很多年,主线任务进度推进到了49%,这个数字他再熟悉不过,就应该是只差了一个契机。
但是虽然待了这么久,倪阳州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本来的世界,已经长成的三观也很难被重塑,即使自己又杀妖兽又烧炉炼药,骨子里他还是那个21世界根正苗红的大学生。
不过是稍稍动摇了一下他对科学的看法而已。
明天他要做的,是剖眼换珠。
也就是给主角,挖眼睛。
倪阳州觉得自己是个工作经验约等于零的外科大夫。
约等于零不是完全没有,之前杀那只外形都看不出来是什么的妖兽时,自己动手动得很痛快。
毕竟人家的洞穴里累积着成百上千的骨骸,毫无心理负担。
但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能完全治好眼睛,也不需要灵力的办法,也就这么一个。
所以倪阳州只好被迫上岗。
身为动手的大夫,肯定不能让患者看出端倪。
“很快的。”
倪阳州安慰着闵柳,自己已经改良了药方,计划直接让闵柳喝药,喝完睡一觉,醒来就换好了眼睛。
“今晚上早点睡,休息好些。时间也不早,你回去吧。”
闵柳在一旁不太愿意走:
“今天不学新的法术吗?之前的速行决和怎么使用引雷符我都已练熟悉了。”
倪阳州摇头:“今天休息,早些回去吧。”
闵柳不舍地看着对方,“哥哥也要早点睡。”
倪阳州对着一直很依赖自己的主角笑了一下,很淡,就是微微勾了一下一下嘴角。
“我有分寸。”
闵柳看着对方的嘴角,眼珠一错也不错。直到倪阳州发现他一直没走,眼神带着询问看过来时,闵柳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慢慢退出了房间。
倪阳州待对方离开视线,心里开始敲103消息。
“三哥,在吗?”
这几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倪阳州在忙碌的时候,很少和系统对话,任务进度一直在涨,自己也没有那么多事情要问,他像个认真备考的学生,只是一门心思地准备。
103依旧尽责,马上回复:
【宿主,我在。】
倪阳州问道:
“如果眼睛……被挖掉了,那我用断续膏,就是之前得到的那个奖励卡,能给安回去不?”
【可以的宿主,身体部位分离,属于断续膏可治疗范围内。】
“好。”
倪阳州心安许多,有了奖励卡兜底,法术不成功,至少也能维持原样。
不是倪阳州较真非要冒险换眼睛,而是他有惨痛的经验,在这个世界里,估摸着主角坐上皇位之日,就可能是他离开之时。
他走了,闵柳的那双眼睛怎么办?
倪阳州决心一劳永逸,不留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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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不说倪阳州又是忙到半夜确定好一切才上床休息,回去的闵柳,这一晚上睡得并没有那么安稳。
这天晚上,他又做梦了。
自从和倪阳州坦白后,他断断续续也做过几次,但大多是面对着一层层的床帐,自己躺在床上,又或者是喝药,看药材,还有写字,因为和之前的经历非常重复,也就没有过多被讨论的价值。
看来他的前世,在床、桌案还有药物之间,没少打转。
这一天晚上的梦却不大相同。
最开始还是一样的,浑浑噩噩从床上醒来,头顶是淡黄色团花纹的帐子,闵柳意识清醒得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起身洗漱、面色不改地喝下浓烈苦味的汤药,再坐到桌案前提笔写字。
每到这时,差不多梦也就醒了,他经常一写就是一两个时辰,闵柳早就习惯了流程,而这次,自己才刚拿起笔掭饱了墨,门外就传进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自己的手一抖,大滴的墨点滴落到宣纸上,浸染出片片墨迹。
梦里的闵柳来不及往笔架上搁好笔,顺手一放就跨出了门。
院门外跑进来一个一身血污的盔甲士兵,手拿着长枪,红缨已然被血凝得结团,看打扮,应是经历了一番苦战的骑兵斥候。
“报——”
梦境在士兵沙哑地大喊声中,毫无预兆地突然中断。
闵柳在黑夜里睁开了眼。
夜色深浓,月光清浅,闵柳快速从枕头下摸出倪阳州给做的簪子。
单手挽起头发,闵柳环视了一周寝屋,侧头细细听了听声音。
屋外宁静安详,只有间歇一两声远处的鸟鸣。
闵柳光着脚下了榻,悄声走到门外,穿过临廊,往倪阳州的寝殿望去,那小小的窗格已经没有光亮,屋里的应该已经休息了。
但光着脚的人并没有看一眼就回去。
他一路走到倪阳州的窗外,在月光下显得沉闷发棕的雕花木窗前停了许久,一直摒气凝听,直到分辨出那一丝略沉的呼吸声,才终于放下一口气。
哥哥睡了。
好的,安全的,还在这里的哥哥。
闵柳没有推开窗户,只是又原路返回了自己房间。
夜深人静,有人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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