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阳州笑了,反驳道:“不是。”
刘掌柜变得更晕了,手也不听使唤地像扒衣服,他觉得身上全是束缚,必须得全部脱光,在好好得进到水里去呼吸呼吸。
他知道哪里有水。
院子里有个池塘,里边的水清澈透亮,干净新鲜,是非常好的居住之处。
刘掌柜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嘴里依旧嘟囔着:“我是、鱼。”
丰浩波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看着客栈中的众人,忍不住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转而朝着倪阳州怒斥道:“你施了幻境?”
倪阳州一把扛起来体质最弱的凡人妻子与旁边的林秋霜的尸体,林春水原本要拦,却意识不清,扑腾一下倒在了地上,迷迷瞪瞪地也开始脱衣服。
少年边往外走,边哑着嗓子回答:“不是我。”
丰浩波只觉得自己仿佛入了什么魔窟,刚才还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客栈客人现在都变成了地上光溜溜的肉虫,一个劲儿地蠕动,只有自己活生生地站着,被逼得恨不得自插双目。
此时少年一转头,看向丰浩波:“要是还不想喝,过来帮忙搬一下人。”
倪阳州下巴往地上一指,正是王道长、两名小二,还有那个凡人相公的尸体。
丰浩波觉得晦气,哼哧道:“凭什么!你背女的,让我背尸体!”
少年听到了,头也没回道:“我是小孩。”说完就往客栈通往后院的门外走去。
被落在客栈前厅的人气得面颊通红,转一圈看看脱了一半的仲朋、还有已经脱光了的林春水,最终还是一跺脚双手运劲,拽起了两个小二也跟着往后院跑去。
没走多少步,丰浩波便看见掌柜的扒拉精光,一猛子扎下了池塘,水面上的睡莲被波涛激得伏仰,颤颤巍巍晃了好几晃,丰浩波“哎”一声叫道:“别自杀啊!”
无奈人都进去了,进去就没影了,连个泡都没冒。
倪阳州跟在后边一手一个,也把林秋霜和凡人妻子扔了进去。
像融化在水里的泡沫,小小的池塘里涟漪慢慢平静。
丰浩波暗暗啧舌,嘴里低声道:“毁尸灭迹。”
倪阳州不理,转头接过两个伙计,也扔了进去。
丰浩波站在原地没有阻拦,也不敢阻拦,只是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倪阳州头还晕着,刚才的他看刘掌柜时就已经觉得对方鼻子下面的胡子像鲶鱼须须,现在路过丰浩波身边,只看到粉白粉白的面庞,好似以前河里见过的圆脸金鱼。
没力气回答,少年进了屋,把剩下的人都拽了出来,留在屋里的人都已经不扑腾了,像是熬过脱水挣扎最后一番回光返照的鱼,个比个的开始发僵。
拽着有些费劲,丰浩波也不情不愿地帮了把手,心想自己现在可能得算同伙了。
等所有的人扔完,客栈空且寂静,空气中的湿气很重,好像挥一下胳膊就能划出一道涟漪,迟钝如丰浩波,也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
“我……”
丰浩波摸了摸汗毛上甚至要凝成珠子的潮气,手心一片潮湿。
“嘶——我还以为是热的!”
暴躁道士福至心灵,猛冲进前厅拎了茶壶跑出来,正对上站在湖边的倪阳州扔完最后一个林春水,少年正看着水面的波纹。
“我们就现在幻境里?”丰浩波站在不远处问道。
倪阳州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自从他清晨冲进客栈二层,闻到遍布的腥气以及觉察出空荡安静时开始,心底就已经存下疑虑,回到后院确定师傅不在,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
要解决的就是应该如何解开幻境。
丰浩波单打独斗惯了,此时仍半信半疑,拿着茶壶要喝不喝,问道:
“你怎知跳湖是脱困之道?”
倪阳州没时间解释,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即使运起全身灵力也觉得举步维艰,刚才拽人时消耗了不少力气,没走一步都像在逆流而上,此时眼中的世界已经完全变蓝,客栈像话本中的龙宫,影影绰绰,丰浩波好似隔了老远,面容都看不清晰。
少年忍着张嘴就要呛水的错觉,回答道:“水。”
丰浩波推测出了共同点,但依旧怀疑:“万一碰了水的都得死呢?你不是害了我们所有人?”
倪阳州把嘴闭上了,也坚持不住了,两眼一翻直接从池塘边倒了下去,砸起来的水波溅了丰浩波一头一脸。
后院寂静,再没有任何声音,丰浩波想拉却没拉住人,胆颤地回望空荡的客栈,一抹脸,狠心猛灌几口茶水,把壶一摔,也扎了个猛子钻进了水里。
水池上的圈圈纹纹像令人迷失的符咒,不过片刻,又重新恢复宁静,映着碧蓝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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