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当天阵仗很大。

    倪阳州接过统一发下来的篮球服还挺庆幸,这要是没人赞助,大家都得穿一年年祖传下来印着号码的球衣,别说穿着好不好看,味道就足以给人好看了。

    文院的男篮队员们凑在一起,女篮在操场另一端,泾渭分明,观众们熙熙攘攘坐得到处都是,虽然是迎新,但是看台上几年级的都有,都趁着这次来凑凑热闹。

    不知院里怎么拉得赞助,经费显得非常充足,校领导的位置上不仅有红毯,还搭了舞台射灯,记者社的学生们到处窜来窜去,拍照采访,真像那么回事。

    倪阳州听到观众席上的学姐们窃窃私语:

    “咱们学校发达啦?上次办时连矿泉水都舍不得发,这次怎的,不过了?”

    “听说宴老师要来,给支持了一下。”

    “怪不得,能一饱眼福了,美强惨谁不爱。”

    “我不爱,而且人家也不惨,首富还能惨?我还是觉得这些鲜嫩的肉体比较有吸引力。”

    “就比如你看这个穿蓝背心的帅弟弟。”

    穿着蓝色背心的倪阳州听了全程,回头冲学姐笑了一下,看台上的女生没想到底下人能听到,不太好意思地捂住了嘴,但虽然不认识,也给挥手加了加油。

    倪阳州前几日的学校专栏采访小火了一把,公众号的阅读量挺高,女生几乎是一看到脸,就把人给认出来了。

    预料到之后必得竞争者众多,学姐打好马赛克,只截了个潇洒的背影,在校表白墙上给倪阳州隐去姓名,自己亮明身份,先声夺人,打响了新生校草表白第一枪。

    场下的倪阳州全然不知,他正忙着和队友们制定战术。

    战术倒是也简单,四保一,快攻,倪阳州负责得分。

    在学生们紧张有序地忙乱之中,中心看台上的领导们开始发表讲话,还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那套,唯一不一样的是,最后感谢了一下知名企业家、学者,名誉教授——宴丛之的大力支持。

    但是宴教授没来。

    倪阳州不知他是何方人物,之前自己都没有注意过,只是听着领导们这样感谢,觉得好像其实人没来也没事,钱来了就行。

    “哔——”一声哨响,篮球赛开始了。

    传球,进球,传球,进球,抢篮板。

    倪阳州各个位置都能打,直接把对面生科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文学院赢得毫无悬念。

    免得对方吃鸭蛋,最后一球倪阳州放水,生科的队员们得了莫名其妙的一分,抱憾离场。

    比赛进行得很快,第二次和商院打,这下对面有了心理准备,倪阳州被防得如水桶一般,潘乌苦练许久的投篮技巧终于得到展露头角的机会,一分分接连胜利,连一直为女篮加油助威的导员都赶紧过来给捧场助威。

    但是对面也不是吃素的,双方打得有来有回,倪阳州被死死防住,着急却无可奈何。

    体力消耗巨大,中场休息时,拉拉队员们上场,倪阳州双手叉腰大口喘气,清风吹过,汗湿的后背终于松快些许。

    青年一抬头,正看到体育看台三层的拐角处,有几个学校领导凑在一起,中间好似围着什么人。

    窄小的人影缝隙里,倪阳州看到了什么金属一闪而过的光泽。

    “哔”一声哨起,潘乌拍着青年的肩膀,两人继续上场,并肩战斗。

    终于,第二场比赛也赢了,这次就打得比较艰辛,险险获胜。第三场晋级赛在下午,中午抽签,回来的班委在班级群里发了哭脸,消息的照片里显示下午的对手是体院。

    倪阳州倒是没什么心理压力,他如实贯彻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潘乌倒是看得很重,中午还硬拉着倪阳州要研究战术。

    听舍友嘚吧嘚吧了一中午,快要比赛前,倪阳州一个人躲到看台侧面的卫生间休息了一会。

    现在除了控场的学生们,还没有什么观众来,显得尤其难得的清静。倪阳州深吸口气,对着水龙头冲了下脑袋,闭着眼一抹脸,甩了甩头,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梢甩出去,正落到一片深灰色的前襟上,浸湿了一大块。

    青年一睁眼,看到了洗手池前镜子里,那个皱着眉头,坐着轮椅的男人。

    男人一身笔挺的西服,腰部微微打褶,坐在轮椅上也显得很正派,就是留着头柔顺的黑发,在头顶上随意簪了一支木簪。

    中西结合,却不会让人觉得不伦不类,整体和谐自然,倪阳州在表达歉意和低头认错的两难境地中,神思发散出来,用了一秒想明白一个道理。

    时尚的完成度还得是看脸。

    或许是看到青年在愣神,坐着的人神色微微能看出来不太高兴,倪阳州赶忙鞠躬道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看见您,我给您擦一下。”

    没等倪阳州伸出手,轮椅上的人没接话茬,只是用一双纯黑色的瞳仁盯着眼前的人问道:

    “你怎么来了?”

    “谁?我?”

    倪阳州指着自己,有点迷茫,但看对方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是认真回答道:“这,这里不分学生卫生间和教师卫生间吧,您是老师?我没什么事儿,提早到场熟悉一下。”

    男人在眉间皱出深深的川字文,倪阳州看着对方冷脸,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

    难道这衣服很贵?

    “这,您衣服要不先脱下来,我给您送去干洗……”

    “赔您一件”这话他说不出来,毕竟衣服没怎么样,就是溅上点水,况且这衣服看着还挺贵。

    “宴老师?宴老师您也在!”

    外面走进来个穿夹克的秃顶老师,倪阳州退后两步,男人朝着秃顶老师一点头,转头对青年道:

    “联系方式给我。”

    “哦哦哦,好的。”

    倪阳州忙想掏出手机,心想或许这衣服还真挺贵,自己得大出血了,先留联系方式自己再给人家处理吧。

    乖乖翻口袋,却发现自己出来得急,竟忘了带手机,左右一看,只有卫生间里免费提供的纸能用,也不管了,抻下两张,用手沾着水写下了自己的号码,递到了男人的手里。

    “那老师,实在对不住,我忘了带手机,您也可以去文学院找我,我是文院二班的倪阳州。”

    秃顶老师走近一看晏老师身上的水渍,也明白了,跟着点头应道:“好,倪阳州是吧,小倪同学你先去吧。”

    倪阳州点头,宴丛之目光掠过一遍纸上的数字,再抬起头看向青年,依旧面色不善。

    秃顶领导担心学生娃惹祸,赶紧催着:“快去吧,去吧。”

    倪阳州看着轮椅上的男人轻微点下头,这才转身出了卫生间。

    只是觉得身后好像有一道目光,追随着久久不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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