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下意识地轻微动动,便是哗啦啦一阵铁链声响。

    倪阳州在一片黑暗中苏醒。

    纯黑。

    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任何光线。

    周围寂静无声,没有宴会的声响,没有鸟叫,没有风声,也没有人气。

    因为完全看不到的黑暗,倪阳州的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感。

    空气中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也没闻到什么信息素。

    倪阳州用鼻子不太熟悉的仔细辨别了一番,只感受一点淡淡的凉意。

    干净的,没有任何味道的空气。

    而他整个人躺在松软到要陷进去的床上,后脑枕着一个极致舒服的枕头,温度适宜,让人不禁想要重新昏睡过去。

    但是倪阳州知道不行,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毕竟他被扒光了。

    360度无死角的暴露在空气中。

    自己这次又是晕过去了多久?

    十分钟?一小时?一天?

    这是在哪里?

    是谁绑的他?

    元嘉还有感情线,没被他斩干净呢?

    倪阳州下意识想要起身,手腕处的链子却又响了。

    ……

    被拴上了,左右手腕,两只脚踝上,都有。

    他现在如同一个待宰的羔羊。

    倪阳州担心刚才晃动铁链的声音会引来什么注意力,但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听到别的动静。

    难道绑他来的人现在不在?

    四肢的镣铐绑得并不算太紧,但链子长度很短,几乎没有让他起身换个姿势的余地。

    倪阳州心里捋了一遍大纲,已经过了的剧情并没有提到过这么样的一个角色。

    任务里说的真爱倪阳州现在也没什么头绪,因为并不是所有的角色都能出现在大纲上。

    反派倒是有,却是骆弘深的敌人,不是他的。一个对家医疗科技公司的神出鬼没的老板,前期没什么戏份,只是简单提了一句,估计是压后用来跟骆弘深作对。

    现在对于骆弘深来说,自己只是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连正式的婚姻关系都没有,按说不至于找到他头上来。

    倪阳州叹口气,等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他决定一会儿先把自己的左手手腕掰脱臼,看看能不能从镣铐里脱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倪阳州觉得视线如同马赛克精化,周遭的事物逐渐有了轮廓。

    一间大而空旷的卧室,自己躺在中间的大床上,床的位置很奇怪,没有靠墙,一圈都是空的。

    正前方有一片阴影,倪阳州费力地抬起头,顺着自己的双腿往前努力望去。

    过了几秒,那片黑影慢慢动了起来。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脚步声轻轻,不急不慢,一下下渐渐与倪阳州的心跳同频,挟着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势。倪阳州看着渐近的身影,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手臂上的汗毛紧张得都要立起,倪阳州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那个人走近了,来到了床尾。

    一小片冰凉的触感落到了青年的右脚脚踝上。

    那是对方的食指指尖。

    温度很低,好像从来没有热过似的。

    落上去的瞬间,倪阳州感受到了对方细微的颤抖,像是被自己的体温所烫到。

    但那个指尖并没有离开。

    而是沿着青年的光裸的脚踝一直慢慢地向上轻抚。

    从修长的小腿,结实的膝盖,再到大腿,髋骨,腰侧,肋骨,胸口,和喉结微微凸起的脖颈。

    最后那只手停留在青年的唇角,轻柔地摩挲了一下。

    倪阳州忍住不适的战栗感,压着嗓音开口:

    “你是谁?”

    黑色的人影已经近在床边,倪阳州却只能看到对方身形高壮,挽着半截衬衫袖口,头发整齐地拢在鬓后,却看不清楚脸。

    一声轻笑传来,那人影似乎是长长呼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蹲下了身子,温热的气息拂到倪阳州的脸上。

    耳边传来对方缠绵亲切的嗓音:

    “终于。”

    “找到你了。”

    倪阳州心神俱颤。

    那个声音在继续:

    “我的州……”

    声音入耳的同一瞬间,倪阳州只觉好似有一柄巨斧朝着自己天灵盖猛劈而下,电击自大脑而起袭卷全身,仿佛每一丝肌肉都在放在烈火上炙烤,心室颤动,呼吸痉挛,短短几秒钟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被电得忍不住抽动起来,像条被放到烤架上的鱼,正在做着无用的垂死挣扎。

    同时脑海深处传来通知:

    【ooc警告,检测到宿主有重度角色崩坏倾向,惩罚重度电击一次。】

    【目前剩余两次重度惩罚机会,望宿主约束行为,珍惜任务。】

    床边的那个人好像在惊慌地喊些什么,但是倪阳州听不到了。

    他第一次如此漫长而真切的体验死亡折磨,而且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没有一处不疼,没有一处不痛。

    青年控制不住地眼角落下生理性泪水。

    太疼了。

    疼到他近乎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终于慢慢回笼,倪阳州的意识飘忽不定,好像自己被裹了床单被什么人围住了,闻到些消毒水味,却因为疼得他睁不开眼,也没法控制,便什么也没看见。

    没过太久,自己又被轻轻放回床上。

    还是同一张松软的床。

    四肢的镣铐已经被全部解下。

    那个人还在。

    正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腕,像是要在他的皮肤上攥出永远也消解不下的痕迹。

    倪阳州虚弱地动了动唇,那个人紧忙将耳朵贴近,带着些凉意,主动附耳上前。

    倪阳州哆嗦了一下,就蹦出一个字。

    “……疼。”

    手腕上的无情铁箍终于松开了。

    青年放松身体,把自己舒展开来,静静等着酸软与麻木慢慢消散。

    身边的人应该是在跪着,双膝着地,倪阳州听到那布料与地面接触着挪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明显至极。

    对方凑得更近了一些,好像要张口说话,倪阳州不可能会再让错误重犯,因此他直接伸手抖着捂住了对方的嘴。

    男人的鼻息全部落在他的掌心里。

    潮湿的,沉重的,温热的。

    欲言又止的。

    倪阳州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身上太疼。

    他也张张口,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

    他什么都不能说,擦边球都打不了。

    只要暴露任何有关的信息,有ooc的倾向,就会被电击惩罚。

    倪阳州的嘴巴张开,眼泪却落了下来。

    男人沉默着在黑暗中看着全程,目光像烙印一样灼灼落在青年的面庞上,漆黑的瞳孔里盛着他苦苦寻来的爱人。

    他听见青年终于再次张口,却是一句陌生的疑问:

    “我是宋甘。”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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