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峰只好抱起女儿走出来,揉揉子衡的脑袋,笑了笑,说道: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子衡啊,这花就跟人一样。”

    “有盛开就会有衰败。”

    “可即便是它们衰败了,落到地里去了,也依然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呵护着后来者。”

    “所以啊,我们得学会接受生离死别。”

    “不管是花也好,人也好,没有谁会长盛不衰。”

    “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子衡仰头看着爸爸。

    见爸爸温和的面容在闪电的映照之下闪闪发亮,不由得看愣了。

    爸爸为什么总是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

    是不是长成大人了,就可以像爸爸一样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真希望自己也能快点长大!

    子衡在一声山雷轰隆声中,瞬间就抱住了爸爸的大腿。

    父子三人就这么相拥在一起,站在长廊中观雨。

    他们的身影与院子里的花草融为一体,即便是在瓢泼大雨之中,仍旧显得无比温馨和谐。

    有爱的家庭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显得温馨显得和谐。

    相反的,没有爱的家庭,即便面对温暖的篝火,面对喷香的食物,也不见得温馨。

    昨天卢晓月答应了黄明秀,说是今天要去姨妈家见那个男人的。

    可卢晓月从山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钟。

    雨很大了。

    等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原本的细雨就成了瓢泼大雨。

    就连房子不远处的村中小河也奔腾起来了。

    一江黄水仿佛沾染了谁的不堪过往,浑浊而又急不可耐的奔逃着。

    可它逃得了这个小村庄,却逃不掉自己承载浑浊的命运。

    就像卢晓月,小的时候她也无数次盼望着长大。

    以为长大了,能帮家里做更多事情了,就可以得到母亲温柔的爱了。

    但实际上,无论她长大多少岁,她都还是她。

    是那个一出生就不被母亲所爱的姑娘。

    是那个生错性别的姑娘。

    只要她还是卢晓月,那她或许就永远也得不到母亲的爱。

    就像不远处的那条小河一样。

    只要它还是小河,它就必须承受山洪的侵染。

    黄明秀的声音尖锐响起:

    “你怎么还不出发?我都跟你姨妈说好了,说你会去她家吃晚饭,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卢晓月回头去看母亲。

    母亲这会儿正在将父亲从厨房里炒出来的菜端到客厅。

    因为厨房的烟囱有些漏雨,所以雨天的时候,他们家都会在客厅吃饭。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但是黄明秀却呵斥着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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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外头下着瓢泼大雨,哪怕不远处的小河已经发起了洪涝。

    黄明秀见女儿还是傻傻站在屋檐下没有动起来,就忍不住大骂道:

    “你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要我喊你多少遍你才能动一动?”

    “你耳朵灌屎进去了是不是?”

    “眼睛也瞎了吗?”

    “没看到天马上就要黑了吗?”

    “你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马上去你姨妈家!”

    真的要气死了!

    黄明秀一边骂女儿,一边去瞪老天爷。

    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要这个时候下。

    这是什么时候?

    现在可是事关她美好未来的关键时候。

    要是卢晓月这个死丫头因为这点雨就不肯去她姨妈家,那她家的金龟婿岂不是要白等一场?

    那她的美好未来岂不是遥遥无期?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也必须让这件事落到实处。

    必须让卢晓月这个死丫头去她姨妈家。

    必须让她跟那个男人生米煮成熟饭。

    必须!

    于是,黄明秀就对着不为所动的卢晓月破口大骂起来。

    黄明秀骂人,从来都是淬毒的刀子似的。

    能把人骂死,就绝不留一口活气。

    在她滔滔不绝的辱骂声中,外头的雨也越下越大。

    洪水也越来越汹涌了。

    卢晓月终于回过身来,脸上带着笑意:

    “妈,别骂了,我没说不去,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而已。”

    “现在,我休息好了!”

    说着,又去看父亲卢庆林,

    “爸,厨房烟囱一直漏雨,你有空就修一修吧。”

    “其实,早就应该修了。”

    “在它第一次漏雨的时候你就应该把它修好才对。”

    “这样一来,咱们也不用忍受它这么久。”

    “不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等天气好了,你还是把它修了吧。”

    “这样以后就不必像现在这样了。”

    “日子多少可以安生一点。”

    说完,卢晓月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卢庆林这会儿恹恹的。

    因为刚才黄明秀骂女儿的时候他试图劝阻来着。

    结果非但没能劝阻,还把火往自己身上引来了。

    因此,黄明秀不仅怒骂了卢晓月,也将卢庆林骂了个狗血淋头。

    听着女儿的一番话,卢庆林还有些不明所以。

    好好的,晓月怎么说起烟囱的事?

    那烟囱确实漏雨好多年了。

    可是,既然都好多年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忽然说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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