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搞得李青峰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最后,愣是在这一夜之间,他家李多了三四十包稻谷。

    次日一早,李青峰看着堆在客厅里的稻谷发了愁。

    村民们说,这些稻谷都是刚刚从田里打回来的。

    虽然打稻谷之前已经先在水田里晒了两三天,倒是,想要将这些稻谷保存一年时间的话,最好是再晒个两天。

    可李青峰他没有地方晒啊。

    房子是复刻老房子的。

    院子是铺青石板的。

    最后,思索一番,李青峰决定将这些稻谷一次性晒去村里的篮球场处。

    眼下篮球场那里空闲,车子进不去,小孩儿们也都去学校了。

    村里人人有晒稻谷的地方,不会将稻谷晒去那里。

    因此,他要是将这些稻谷晒去篮球场,可省不少事。

    虽然他可以用掌风将这些稻谷风干。

    但他觉得,没有晒过稻谷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因此,一早早饭结束后,李青峰就用皮卡车拉着稻谷跟两个孩子去了村头的篮球场处。

    平时孩子们爱在篮球场内玩耍。

    因为垃圾沙砾什么的随处可见。

    李青峰让子衡子瑜下车后自行在篮球场内玩耍。

    他自己则从文化室内找来扫把垃圾场,十分细致的将偌大的篮球场打扫了一番。

    等到日光晒到了篮球场上,他便将一包包稻谷从车厢上搬下。

    扯着蛇皮袋的两个边角使劲一拉,金灿灿的稻谷便哗啦啦的如同一座小山丘似的趴在地面上。

    三四十包稻谷全部倾倒出来,不仅将篮球场铺得满满当当,而且还很有厚度。

    李青峰从村民家里借来了木头做的钉耙,朝子衡道:

    “子衡,过来,我教你怎么晒稻谷。”

    子衡还不知道晒稻谷的艰辛,且又是第一次。

    因而兴致很高。

    在爸爸的教学下,两只小手抓着钉耙的把手,在金灿灿的稻谷上来回走动。

    如此一来,钉耙的木头钉子就会在原本颇为平整的稻谷上划拉出一条条纹路。

    看起来像操场上的迷你赛道。

    也像缩小版的八车道。

    不过,等他发现自己走了好几圈,才堪堪将稻谷翻了十分之一的时候,他就有些气馁了。

    抓着钉耙满头大汗的站在阳光下,红着小脸喊道:

    “爸爸,我拉不动了!”

    李青峰带着女儿坐在阴凉处,喝着水,扇着蒲叶扇,鼓励道:

    “你不是说要摸清楚有关稻谷的一切吗?”

    “这晒稻谷也是收成稻谷的关键环节。”

    “你可不能偷懒了,知道吗?”

    子衡撅撅嘴巴,又抓着钉耙把手继续像个机器似的来回走动。

    木头钉耙将稻谷划拉出一条条渠道,使得稻谷能在有限的面积内获取更多的阳光。

    钉耙刮着地板,发出咔咔声响。

    子衡的喘息声伴随着声响一起暴露在阳光下。

    小脸晒得越来越红。

    约莫半个小时后,才总算将所有稻谷都翻了一遍。

    他把钉耙一扔,直接扑到爸爸怀里呼哧呼哧道:

    “哎呀,累死我了!”

    “我好累!”

    “我要喝水。”

    李青峰给他水。

    一边看他喝水,一边朝他温声说道:

    “你还只是第一次晒稻谷呢。”

    “要是往后的每一年,每一个丰收的季节,都让你晒这么多稻谷,你会怎样?”

    子衡喝着水,垂着眼眸很认真很认真的想了一番,回道:

    “我会更加努力的读书,然后发明一种可以直接烘干稻谷的机器。”

    李青峰有些欣慰,但还是如实道:

    “这种机器现在就有了。”

    “但是呢,农民的想法是,既然可以用免费的阳光晒干稻谷,为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去买一台占地又昂贵的机器?”

    “就像现在的耕地机一样,其实很多人家都买得起的。”

    “但是,他们觉得不重要。”

    “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力气就是最廉价的东西。”

    “而且他们用人力模式耕种粮食几十年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

    “即便放眼整个国家,也几乎没有哪些寻常农户会集齐‘耕地机’‘犁地机’‘打药机’‘收割机’‘烘干机’‘碾米机’等等各大农业器具。”

    “比起花钱购买这些在他们看来没必要的物件,他们更乐意挥洒自己的汗水,用自己的汗液去收获粮食。”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咱们国内的大部分农民的耕地一般都不多。”

    “像咱们本地,基本上每家每户的水田约莫就只有三四亩左右。”

    “即便捡了亲戚的荒田种植,一般也不会超过五六亩。”

    子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已经忘了方才的疲惫。

    他的眸子里闪着光亮,好像智慧的灯塔,在指引他走向更远的未来。

    李青峰见他没有说话,便也不说了。

    孩子嘛,敏而好学是好事。

    但更重要的,还是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当他有一日,能自己去解惑自己的问题时,大约便是他展翅高飞的时刻了。

    秋日的阳光格外毒辣。

    周围的农田里不时响起阵阵打稻谷的声音。

    子衡站在路边,举目往稻田看去。

    只见一个个男男女女,或戴着草帽,或披着头巾。

    他们抱着一捆又一捆稻谷,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打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箱里。

    那箱框就是打谷桶。

    是所有打稻谷的器具里最费力气的工具。

    跟滚轮式脚踏收割机不能比。

    跟现代化的柴油收割机更是不能比。

    子衡远远看着那农田里的伯伯们双手掐住稻谷杆子的根部,然后将稻谷缓缓举过头顶,背到身后去。

    深吸一口气,再猛的将稻谷往前甩,刚好打在打谷桶内侧的直角处。

    嘭!

    稻谷跟木质打谷桶碰撞,发出一声沉闷却又激昂的声响。

    沉闷的是物理声音。

    激昂的,是丰收的喜悦。

    一下一下。

    一把一把。

    一袋又一袋的稻谷从打谷桶内捞出。

    丰收是喜悦的,但也是艰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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