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轮圆月挂在空中,刚刚沐浴熏香完的青梧端着烛台缓步走上阁楼。
沉重的木板刚刚放下,窗台上坐着的少年吓的青梧差点把手中的烛台丢过去。
“小公主,许久不见,你好看了许多。”
石江仰起头,清亮的酒水顺着酒坛流进他的口中,与窗外的圆月相得映彰,有种天涯浪子的氛围感。
这个氛围感还未坚持一刻,就被青梧的责怪声打破:“你这登徒子!今日是圆月,怀风哥哥还有哥哥都会来看望我,你就不怕他们看到你杀了你?”
听到青梧的话,石江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水笑道:“他们已经来过了,发现你在沐浴,就离开了。”
石江说完,还意味深长的看向青梧的胸口,青梧立刻警惕的捂着胸口。整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耳垂都红的能滴下鲜血来。
“你这登徒子!”
青梧拿起烛台就要丢向他,还未脱手就被石江用力的抓住手腕。她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那窗台与自己相距足足几尺远,这速度只有母后书中的凌波步才能做到。
“你会凌波步?”
“你怎么知道凌波步?”青梧的话音刚落,石江就紧接着问出自己的问题。
还没等青梧回答,他眯起眸子看向阁楼四处,沉香木板全部整齐的码在一边,他的脚下是整块的黄铜。
“竟是黄铜?姜国王后不过如此,在下还以为她会爱子到用金子打造一座楼。看来是在下低估了这王后对元帝的情爱!”
“你才是蠢人,怎么会有人拿金子造楼?养家治国都需要这些财富,用来造楼岂不是浪费?”
青梧低声反驳,举着烛台的手轻轻放下,直接越过石江走到一堆书中继续翻阅着。
石江的视线没有看向少女手中的书一瞬,只是紧紧的盯着少女的脸,像要把对方看穿一样。
“婚约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
“不考虑,青梧喜欢怀风哥哥,从小就爱慕,夫君也只想怀风哥哥来做。”少女干脆的回答。
石江的脸色微变,他更加鄙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故作轻松的笑道:“果真是母女,你比你母后更甚几分!”
“你说我就行,为何一定要带上我的母后?你此次前来,就是来出言中伤母后与我吗?”
青梧怒视着石江,石江双臂环胸看着窗外。一声少女的凄厉声响起,青梧立刻站起也看向窗外。
“想去看看怎么了吗?”石江开口。
青梧却看着窗户犹豫,十几年她从未踏出过宫门,对于她来说最远的地方就是荷花池旁的书房。再远的话就是她五岁那年,母后弥留之际,她去元阳宫跪求父皇放下政事见母后的最后一面。
但是,那日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她都忘了那一夜的雨水冰冷。
“相信我,看完我就送你回来。”石江再次开口。
“那是什么地方?为何总是发出女子的哭声?”青梧动摇,但是脚步却依旧停在原地。
“去瞧一瞧就知道了,或许可以改变你对这个姜国的看法。”
石江说完,伸出自己的手到青梧面前,青梧看着眼前的手,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弱,让青梧真切的感受到她的生命在流逝。
“她要死了?”青梧惊讶之余,直接把手交给了石江。
宽厚的大手顺势揽过青梧的腰肢,两个人从窗外飞跃而出,悬铃声在青梧的身后越来越远。
两个人踩过几棵大树的树干,穿过一片竹林后,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腐烂的气息窜入青梧的鼻尖。
青梧的双脚刚踩到地面,就忍不住扶着身旁的树干哕起来。
“这是何处?为何气味如此恶心?”
“城外的乱葬岗。”石江说着,直接不顾青梧抬脚走向一个深坑的方向。
青梧看着周围,黑洞洞的竹林时不时响起杂乱的声响,吓得她急忙跟上石江的脚步。
心中也生出了后悔,早知是这样的地方,她就不跟着来了。
随着石江走近深坑处,浓烈的腐臭味再次袭来,青梧忍不住弯腰呕吐。石江无奈的从腰间抽出一条锦帕递给了青梧,青梧立刻接过,拿住捂在口鼻处,一股清新的青草香压住了她胸口的恶心。
“你瞧瞧,这女子你认识吗?”石江跳下深坑,刚断气的女子被翻过身,浑身的血污与白净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青梧强忍着害怕看向深坑,只是一眼,她立刻摇了摇头道:“宫中的人我没有见过几人,这人我没见过。”
“那这身上的衣物呢?”石江扯出一块干净的布料,粉色的纱裙一角举到青梧的眼前。
青梧借着月色看向布料,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李贵妃宫中的宫女衣裙。
“这是关雎宫的宫女?为何会在这乱葬岗?”
得到答案,石江从深坑中爬出,青梧才敢往深坑看去。一眼望去,在那女子周围足足有十几个一样的衣裙,在那些女子身下,还有不少已经腐烂的尸体,那些衣服款式都与这些衣裙相差不大。
“唔……”青梧再次想呕吐出来,石江缓缓后退几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子,鞋子已经沾染了腐臭味。
少年直接脱下鞋子正准备丢到深坑去,杂乱的脚步声响起,石江丢下鞋子立刻抱着吐得脸色发白的青梧躲到一处大石头后。
二人刚躲好,几个鬼鬼祟祟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深坑旁,每个人手里只拿着一个空的麻袋。
“你俩快下去,挑几个白净的,这次要的货要洁净。”为首的男人四处张望着,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已经熟练的下了坑。
“这次的确实不赖,看来这宫里又被宠幸了一批官家女子。这也奇了怪了,这姜国国君努力这么久,怎么就一个皇子都没出?难道真的如同坊间传闻那样,这先王后死了,连带这国君那家伙什也死了?”
正在挑拣尸体的男人嘿嘿的笑着,还没继续说下去,一个鞋子就砸在了他头上。
站在坑旁的中年男人咬牙训斥道:“你那臭嘴闭不上?想掉脑袋了?这里是姜国!快带上货上来,小心宫里再来丢尸体发现咱们!”
男人揉了揉头,捡起鞋子又看了看自己脚上的草鞋,直接丢下肩膀上的尸体往自己的脚上一套。
男人扛着尸体爬上来,看到另一只鞋也直接换上,这一幕让石江看的胃中翻滚起来。
“你小子算是捡到便宜了,这鞋子一看就是好货!”
另外一个男人也从坑里爬出,几个人把尸体一装,就偷偷摸摸的快步离开。
石江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对着自己的手清洗,正要递给一旁的青梧,却发现少女的双眼已经泪流不止,甚至直接打湿了捂着口鼻的锦帕。
石江看到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少女,突觉心中不忍,便直接揽起少女的腰肢离开。
二人刚回到金雀台,青梧就立刻上前用力的捶打石江的胸口,少女声音颤抖,竟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为何?……为何要我听到这些?……他是我的父皇!……是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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