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战云密布,可皇宫之内,风波过去,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正月十八,皇宫之内,在一个宽敞的靶场里,董昭正一手拉弓,一手搭箭。只见他一下拽了个满圆,而后只听得“嗖”的一声,那支羽箭瞬间脱弦而出,而后“笃”的一声,插在了五十步外一个箭靶的红心正中间。
“好!”
一身明黄袍的皇帝赞许的说了一声。
“太子殿下,试试?”董昭看向了旁边的太子,却见太子一脸难色。
“老师,这弓我拉不开,我……我讨厌射箭!”太子弱弱道。
“皇儿,这射箭一定要练,你有这么好的老师,一定要好好学,知道吗?”皇帝来了一句。
“可是我不想学吗……呜呜……”太子都想哭了。
“太子殿下,你试着拉一下,如果拉不开,我给你换一样又好玩又能打中靶心的东西好不好?”董昭笑了笑。
“真的吗?”太子一听到好玩的,顿时来了兴趣。
“真的,你拉一下试试?”董昭将弓递了过去。
太子接过弓,就奋力的开始拉弦,可怎么拉也只拉了个半满月,根本就拉不出董昭那样的满月弓来,而且两只手还在不停的发抖……
皇帝脸色一冷,太子这偌大一身肉,怎么可能连一张弓都拉不开呢?这弓可是最低等的步弓了。
看着太子那吃力的样子,董昭好奇的观察了起来。这一观察才发现,这太子不仅手短,而且手腕与腰部根本没力,那一身软绵绵的肥肉在他拉弓的时候变成了阻碍,他这样的人其实根本就不适合练这个。
“好了,放下吧。”董昭淡淡说了一句,太子闻言连忙放下了弓。
“董爱卿,怎么了?”皇帝好奇问道。
“圣上,太子殿下或许不适合练弓箭。”董昭说道。
“不适合?不可能!”皇帝似乎有些生气了,他的儿子怎么能不会射箭呢?
“圣上,其实要射中靶心,未必一定要用弓箭的。”董昭说道。
“呵,董爱卿,你武功高强,朕知道,你就是拿石子随手一扔也能打中,可是皇儿哪有你那等本事?”皇帝用清冷的语气说道。
“非也,圣上,请看!”
说着董昭从怀里掏出一把自制的弹弓来,然后从地上随意捡了一块小石子,放在弹枕上,轻轻一拉,一松手,“嗖”的一下,那石子飞出去,恰好打在靶心。
皇帝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董昭诧异不已,皇帝连弹弓都不知道吗?但还是平静道:“圣上,此乃弹弓。”
“呵,弹弓啊,弹弓岂能与弓箭相比呢?”皇帝不屑的说了一声。
董昭道:“圣上,弹弓小巧,可威力却未必小,圣上可知,江湖上的人弹弓里边装的可是何物?”
“何物?”
“铁丸!”
“铁丸?”
“不错,这一铁丸打下去,人不死也要重伤!而且弹弓小巧,便于携带,可藏于衣服之内,随取随用,猝然袭击,可令人防不胜防!”
董昭说完,再次捡起一块石头,一拽弹弓,只听得“砰”的一声,那块箭靶居然被他一石子给射穿了!
皇帝目瞪口呆。
“圣上,弹弓也是弓,太子殿下既然拉不开步弓,不如就先从弹弓开始练,圣上以为如何?”董昭说道。
太子从董昭手里拿过那弹弓,有样学样的捡起石子,卷在弹枕上,一拉,“嗖”!石子立马飞向了远方,这让太子兴奋不已!
“父皇,这个比弓箭好拉多了!还不费力!还好玩!”他激动的说道。
皇帝沉默了,这董昭哪来这么多新鲜玩意,练弓箭居然变成了玩弹弓,还弹弓也是弓?这太子以后不得天天拿个弹弓在皇宫里四处打窗户?
这不成了纨绔做派吗?
“董昭啊,你还是教他弓箭吧!朕限你三日之内,教会皇儿拉弓射箭,七日之后,朕要看到他射中靶子!”皇帝严肃道。
“是……”董昭无奈答应了下来,这皇帝这是怎么了?
皇帝不再看两人,转身就离开了此处。走在回宫的路上,皇帝脑海里始终思索着弓箭与弹弓这两样东西,还有那句弹弓也是弓的话……
想着想着,皇帝忽然步子一顿,这不就是朝廷与江湖吗?朝廷是弓箭,江湖就是弹弓!弓箭威力大,但需要全身发力,且携带在身会被人一眼发现;弹弓威力小,只需上半身发力,但可以藏在衣服里,可以用泥丸,石子,铁丸,可打起人来防不胜防……
这董昭,不教太子朝廷的正道,却要教他江湖上的歪理?
还弹弓也是弓?岂有此理!
“啪!”
一颗石子打在皇帝不远处的一根柱子上,吓得皇帝身子一震!他猛然回头,发现太子正笑嘻嘻的拿着那个弹弓小跑过来,一路跑到他跟前,笑道:“父皇,这弹弓真好玩!你看,我打的那么准!”
皇帝变了脸色:“这么好玩?”
“是啊!”
“以后不许玩了!扔掉!”皇帝罕见的怒了起来。
“父皇……”太子不解。
“扔掉!”皇帝厉声道。
“呜呜……”太子不舍的拿着弹弓,可皇帝忽然一发狠,一把抢过来,直接往地上狠狠一掼,又用脚踩了几脚,对着太子厉声道:“以后不许玩这个东西,这些江湖上的奇技巧淫对你没用知道吗?”
“哦……”太子被皇帝的怒火吓到了,眼珠不断的往下掉……
皇帝重重出了口粗气,莫名的对董昭开始生出了一丝反感来……
自己还是思虑不周了,这江湖出身的董昭居然教太子江湖上的东西,这可不行!
当日,太子委屈的跑回了兴华苑,董昭也就早早歇工了。前两日都要黄昏时才离开皇宫的他,今日午后便被允许离开了。
午后的天,莫名的开始布起了彤云,寒风吹来,让董昭都感觉有些冷了起来。
董昭一路穿廊过院,可走到一处院子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后生,来下盘棋。”
董昭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座八角亭里,坐着个灰布衣裳的老人。只见他鹤发童颜,眉垂于肩,坐在亭里的石椅上。而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盘象棋,而他对面却没有一个人。
声音正是老人发出的,他转过头来,朝董昭招了招手。董昭顿时瞳孔一缩,这个老人,不是当日在御医院的那个深不可测的老人吗?
找自己下棋?
董昭想了想,还是大步走了过去。
“坐吧,陪老夫下一盘如何?”长眉老人和蔼的说了一句。
“前辈,在下棋艺不精,恐怕难让前辈尽兴。”董昭笑着答了一句。
“无妨,老夫同样是个臭棋篓子,来吧!架炮!”
老人说着便开始动了,将红炮当头一架!
人家架炮,己方自然是上马了,董昭不假思索的便提起了马,随后两人便在这八角亭里下起了象棋来……
下着下着,董昭感觉到了不对劲,这老人看似是个臭棋篓子,可自己的黑棋怎么都占不到便宜,无论他怎么进攻,都被老人防的死死的!
越下,董昭的手越慢,他知道这个老人不简单,可没想到居然这么不简单!
眼下,棋盘上自己虽然略优,士象俱全,剩一马一車一炮,而老人士象不全,大棋也是单車马炮,可他就是将不死老人!
“马三进五!”
“車八平一”
“马五退四”
“拱卒!”
几手棋过后,董昭的眉头皱了起来,只要自己的马跳过去,找机会一将,老人就会被动无比!可是自己这只马怎么也跳不出去,被防的死死的!沉下心来一看,才发现自己忙着进攻,却忽略了人家拱过河的两只小兵了。
很快,董昭那只马就被蹩住了马腿,只要人家車一平过来,就是一匹死马了。董昭看向了棋盘上的其他棋子,却发现好像救不过来,这匹马死定了。
“前辈,我认输!”董昭无奈笑了笑。
“认输?这可不像你啊!”长眉老人抬起眼帘瞄了他一眼。
“前辈,在下确实棋艺不精!”董昭辩解道。
“呵呵……当初将军抽車都能下出来的人,如今居然会因为一只蹩脚马认输?”长眉老人淡淡说道。
听到“将军抽車”四个字,董昭神色一变,这不是……这不是桐柏道人教自己杀徐经的那步棋吗?他难道知道不成?
“呵呵,你别想太多了,后生。”老人抬起眼看着董昭,“下棋而已,你这棋还不至于没得救。”
“怎么救?”董昭顺势问道。
“换車!”
“换車?”
董昭看向了棋盘,换車确实可以,可正常情况下谁会换車啊?而且对方两只卒子拱进来了,换車明显很亏啊!
看着董昭那犹豫的神色,那长眉老人忽然一指点在了董昭那颗黑马棋子上:“后生,如今的你,就如同这一匹马一般,被蹩住了脚,怎么都出不去是不是?”
董昭闻言一皱眉,复一抬头,迎上了老人那深邃的眼光,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吗?
然后老人又指向了董昭远在对方地盘上角落里的黑車,开口道:“这車,就好比你那在外的师姐,她虽然厉害,可对你却是鞭长莫及!”
“所以,你换車的意思是?”董昭问了出来。
“除非你师姐死了,否则,你这匹马,是出不去的!”老人一语惊人。
“不,我宁可自己这匹马困死,也绝不会换車!”董昭大声道。
“换不换可由不得你了!如今回部的阿里死了,西域乌托汗恐怕很快就要动兵。回部人一动兵,北边的莫古人也会动兵,你猜你师姐会怎么做呢?”长眉老人问道。
董昭盯着棋盘,而后又抬头看着老人:“我师姐会在他们动兵之前,主动出击,灭掉最近的莫古人!”
“你很聪明!但是……”
“但是什么?”董昭问道。
“但是莫古人里边,也有一只車,这只車的名字,你应该清楚,他叫昝敏!”
“昝敏?你是说我师姐换車便是跟昝敏换命?”董昭惊道。
“不错,这两人是宿敌,这一次,可谓是不死不休之局!”老人分析道。
董昭瞬间明白了,原来老人叫他下棋,是为了告诉他这些东西!
“前辈,我该怎么做?”董昭问了出来。
“怎么做,就看你棋怎么下了!”老人随口就答了出来。
“棋怎么下?”董昭望着棋盘,心惊不已,怎么下,到底该怎么下呢?身处这般恶局,他到底该怎么做?
“算了,今日到此为止吧,你记下这盘棋,回去好好钻研吧。”老人说完,起身便走了。
董昭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奋力的想着,奋力的记着,将这盘残局记在了脑海里。
回到闲园,董昭找徐治要来了一副象棋,照着脑海里的记忆,开始摆了起来,摆完之后便是推演,可无论怎么推演,这車跟马都是必死一个!
似乎根本就无解!
董昭一回来就推演象棋,饭都不吃,都快魔怔了。叶眠棉好奇走了过来,问道:“原来你会下棋啊?”
“会。”董昭头也不抬道。
“一个人?要不我来陪你玩玩?”叶眠棉道。
“你?你会?”董昭抬头,略显惊讶道。
“看不起谁呢?本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好不好!”叶眠棉直接在董昭对面坐了下来,正好执的是老人的红棋。
“谁先?”叶眠棉问道。
“我先!”
董昭不假思索,将車往上一提,提到河边,做出保马的意图,虽然車还够不着马。
叶眠棉神秘一笑,开始动棋子,几手下来,炮已居中,马已过河,而董昭一看,好家伙,自己的马可以动了!于是他一把提起马,马五进三,就往河边象位一放,也准备过河。
“炮五进四,打象将军!”
董昭闻声木然看着棋盘,脸一抽,这叶眠棉来真的吗?刚才他没注意全局。
“吃!”
董昭毫不犹豫,直接飞象吃了她的炮!
“马九进七,卧槽将军!”
“卧槽?”董昭被打懵了,他忽略了对方过河的马,没想到居然来了一招这么凶狠的棋。
“死棋了,你出王我就摆車,你马回挡我就马踩你象,士象一破,你还是死!”叶眠棉一脸胜券在握道。
“那你刚刚为什么先动炮呢?”
“你傻啊?那是让你的象吃不了我的马啊!”
“那我先吃你的马会怎么样?”
“那我的炮将军就不会死了,而你剩单象更被动,我还有卒子呢!”叶眠棉顺口就答了出来。
董昭郁闷极了,忽然他想到了什么,重新摆好残局,对叶眠棉道:“来,你用黑棋,你试试?”
“我黑棋啊?”
“对啊!”
“好啊,红棋我还嫌没挑战性呢!”叶眠棉大大咧咧的将棋盘掉了个转来,两人重新摆好残局,就开始博弈。
然而叶眠棉拿着黑棋,第一步就直接拿起了車,直接提到河边卒口位置,跟红車摆一条线:“换車!”
“啊?”董昭惊呼出声。
“啊什么啊?这黑棋不换車要死的啊!”
“不行,不能换車!”董昭连忙道。
“不能换啊?嗯……那马踩卒!”叶眠棉又拿起了黑马来。
“不能踩!这马踩了卒不是被車吃了吗?”董昭连连道。
“卒子过河当車用,你马换小車你还亏了不成?”叶眠棉嚷嚷了起来。
“那你有没有方法既能保住马又保住車,还能赢呢?”董昭问道。
“这怎么可能啊?哎呀这破棋本小姐不下了!”叶眠棉骂骂咧咧的起身就走,看起来气的不轻。
“眠棉,你回来,是这样的,我跟你解释一下。”董昭连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于是乎,董昭就将跟老人下棋的过程说了出来,对于叶眠棉,他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尽数交待了。叶眠棉听完之后,秀眉一挑,然后指着棋盘:“这車是宁姐,这马是你,所以都不能死是吧?”
董昭点头:“是啊!”
叶眠棉忽然伸手,指向了那黑将:“那这个,是谁呢?”
董昭眯了眯眼,黑将代表谁?这是…皇帝?
“要么牺牲马,要么牺牲車,才能让黑将活下来,那么,为什么不让黑将直接死掉呢?”叶眠棉手一摊。
“眠棉,这黑将死了的话,不就输了吗?”董昭对于叶眠棉的话震惊不已,这想法太危险了。
“局势如棋,人如棋子,可局势未必跟棋盘一样,人也不会只当棋子。董昭啊,我看你是被那个老人给带偏了!”叶眠棉道。
“怎么说?”
“他是在敲打你呢!你没感觉出来?他的意思就是让你选,看你会不会牺牲自己去保全宁姐!看你们两个会不会牺牲自己来挽救大局,你还不明白吗?”叶眠棉大声道。
“我还是不太明白……”董昭摇头。
“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这还不明白?你前阵子不是跟皇帝说要去当刺客吗?这就好比你这匹马想过河,对不对?”
“对!”董昭点头。
“可是皇帝不让你去,想让你这只马留在己方半场保护黑将,是不是可以这么说?”
“是!”
“而宁姐则是过了河的那只車,想一举吃掉对面红帅,是不是?”
“是!”
“可是你看这車,没有马帮忙,她两面受阻,被牵制了起来,唯一的好棋便是借着炮换了对面的車!”
“是啊,那到底该怎么办呢?”董昭问道,他这匹马可太想跳出去帮师姐那車了。
“那我问你,这红車又代表谁?”
“红車?那个前辈说是昝敏。”
“那红車的目的是黑車还是黑将?”
“既是黑将,也是黑车!”董昭答道。
“呵呵呵呵……那你看,这红車做得到么?”叶眠棉手一摊。
“做不到!这还没到抽将的地步。”董昭回答道。
“那你说该怎么动呢?”叶眠棉又问了起来。
董昭摇头,他棋艺还不如叶眠棉呢。
忽然,叶眠棉直接将手伸向了黑将,捏着那颗黑将往外挪了一步!
“那就动它好了!”
“可是动这黑将的话……”
“士象就会被调过来的红車杀光!对不对?”叶眠棉抢答道。
“对……”董昭震惊不已,原来叶眠棉看的这么远。
“可是这么一来,你这黑马,不就能出去了吗?”叶眠棉推演了几步后,捏着那不再被蹩脚的黑马,往河对岸一跳!
董昭恍然大悟!
“所以,你们是人,不是棋子,黑将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呢?”叶眠棉道。
“可是这样的话……”董昭还是蹙眉。
“我说了,局势如棋盘,可也未必跟棋盘一样,这只黑将……”说着叶眠棉重新拿起了那个黑将,“如果这是皇帝,你觉得他会被昝敏这車一将将死?那谢天是摆设?京城那么多禁军是摆设?”
“呃……”董昭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咱们现在是死什么都不能死車跟马,所以这盘棋不用下了!你也不用管那些士象黑将的死活了!”叶眠棉说着将棋盘一扫,将棋子尽皆扫落。
董昭看着她:“真的不管了吗?”
“对,不要管这些了,既然那个老人告诉你,宁姐会马上跟昝敏拼命,咱们得做些准备,助宁姐一臂之力!”叶眠棉道。
“可是,做什么准备呢?我们又出不去京城……”董昭颇感无奈,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伊宁身边。
“对了,你还有海神丹吗?”叶眠棉忽然问了起来。
“还有一颗,我准备留给段掌门的……”董昭道,他想起了那个对他有恩,但功力却被天尊吸干的点苍山主段苍。这最后一颗他打算留给段苍。
“既然还有一颗的话,那么你就用信鸽带给宁姐!万一她吃下海神丹武功破关了呢?那对付昝敏是不是多了一成胜算?”叶眠棉道。
董昭眼前一亮,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这海神丹可是天下至宝啊!现在的师姐一定需要它!
“还有钱!你不是发现了东华会的宝藏吗?让矮子帮的人带一批财宝出来,送到边关去,买着物资,稳定军心!”叶眠棉道。
“这样吗?”
“对,我们现在只能用信鸽发信联络外面,所以只能这么做了!”叶眠棉下了决断。
“好,听你的!”董昭也沉下了心来,不管自己现在如何,他要尽全力去帮助要打仗的师姐!
很快,两人找到小兰,选了一只最大的信鸽,用一个大点的信筒,装下了那最后一颗海神丹,发往了百花谷!而后,又写了一封信,发给了翠柏庄!
钱,董昭有的是,而用在战事之上,也是花在了刀刃上!
正当两人信心满满的做完发完信之后,忽然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起,彤云密布的天很快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来!
“怎么又下雪了?”江月溪看着天空那棉絮一般的雪花,蹙眉不已。
董昭也瞬间变了脸色,这雪不是一般的大!正月下雪虽然算是正常,可这寒冷至极的风,这偌大的雪花,一点都不正常!
因为他一个练武之人,站在廊下,若不运功抵御,身体都会不自然的发抖……
倒春寒,来了!
与此同时,快马抵达了古宁关的伊宁,也被这一场大雪打乱了部署!
雪越下越大,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从正月十八一直下到正月十九日夜,都未停下来!
伊宁脸色绷紧,立在城头的她,望着天空飘落的鹅毛大雪,陷入了深思之中。
“阿宁,这雪太大了,关外的雪已经有一尺多深,根本跑不了马啊!”王烈披着裘皮大氅走上来说道。
雪太深,跑不了马,那就意味着根本无法出兵!
“冬衣呢?”伊宁问道。
说到冬衣,王烈锁起了眉头:“贾班前两日带着一批冬衣来了,是京城禁军与御林军穿的冬衣,但是只有三万多套……咱们十来万将士,三个人都分不了一件,根本不够分!”
不够分,那就意味着,很多人要挨冻了。
“炭火也不够吗?”伊宁问道。
“不够……朝廷没钱,除了给将士们的军饷钱粮之外,这种物资根本就没有备!”王烈摇头道。
“收集城内的大锅,烧水,让将士们都喝热水,先这样吧……”伊宁也无奈。
“柴火,柴火也只够一个月的了!如果还要集齐锅烧水的话……恐怕不到十天,关内的柴就得用光了!咱们就只能拆屋子了!”王烈说道。
“穷到了这个地步吗?”伊宁皱眉,她也没想到这边关有朝一日会穷成这样……
“我们还算好的,苏帅留下了一点底子,其他地方可就未必了!阿宁,这一仗很难打啊!”王烈忧心忡忡道。
当然难打,不难打她就不会来边关了。
朝廷穷困,已经连累到了边关将士,这天寒地冻的,大雪如棉,既无法出兵,也难以取暖,这样下去,军中一旦起了伤寒病,该如何是好?
北边被倒春寒所拖延住了,那西边呢?
正月初一出京的顾章和,冒着寒风一路急行军,终于在正月十九抵达了湟州!
湟州与北境不同,只吹起了寒风,并未下雪!但是同样冷的滴水成冰!
当顾章和抵达湟州时,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湟州西边三十里外,日月山山麓之下,驻扎着乌托汗的六万回部大军!而且那六万人已经紧锣密鼓的开始打造攻城器械了,甚至还有火炮!
而当他进了湟州城巡视一圈后发现,湟州城墙多年未修缮,好几处城墙都已开裂,且城墙仅仅只有四丈多高……
而护城河在倒春寒的影响下已经结了冰,甚至冰上都可以跑马了!而城内的关西军斗志涣散,一个个居然都想着逃……
这仗还怎么打?
一旦打起来,这湟州怎么守?
他一万多靖肃军能守住湟州吗?
与伊宁一样,顾章和同样陷入了困境之中!
而伊宁却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这倒春寒,既拖住了她跟王烈的出兵,又给了西边回部人更多的时间准备!那么这样一来,倒春寒一结束,迎来的只会是一个更加令人害怕的局面。
两线会同时开战!
地如棋盘人如棋,人算岂能胜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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